长叹口气,周成新一时间不知道是该庆幸他们至少没那么狠心把他丢进人堆里找人,还是该懊悔不小心搞错了地址,以致于现在这个时间点只能放人家鸽子。
没办法,他只好发送下定位,然后挤进阴影里避开酒吧四处乱晃的蹦迪灯给人发红包致歉。
丁仁:!好家伙,我长这么大都不知道城西新开的这家酒吧也叫“寻梦”!这事怪我,我给大家赔罪。
许飞晟:……周哥我已经帮你打他了,这小子做事永远这么不靠谱。
Z:算了,改天再聚。对了,记得把我那份补上@许飞晟
周成新向来是不耐烦进这种地方,过于吵闹嘈杂的环境让他恨不得立刻抬腿就走,但望着四处来来往往扭动身子乱晃的潮男潮女们,他却硬生生地停下了步伐。
来都来了,坐一会再走。
他安慰自己说人的体力是有限的,说不定半个小时后他面前就能出现一条不需要挤着人就能安稳抵达大门口的道路。
然而理想总是与现实有所差距。眼看着十五分钟后人越来越多,蹦迪的歌也变得更加节奏密集鼓点强烈了起来,周成新只好遗憾地放下手机戴起帽子准备迅速离场。
看上去有点像做贼心虚。
或许是因为他自己也觉得这样不太正常,所以在感受到衣角被人轻轻牵住时,他很快就随着那力道给停住了脚步。
拦住他的看上去是个年纪和他差不多的成年男性,白衬衫加西装裤的打扮虽然在这种场合来说过于正经,但那刚好收束在腰部的线条和过于优越的比例却又像是种不张扬的暗示。
没来由的,周成新第一次在人身上对“漂亮”这两个字有了具体认知。
他向来是个目的明确的人,想要什么就一定会主动争取。但他同时又是个耐性绝佳的捕食者,猎物送上门来自然没有打草惊蛇的道理。
所以他只是微微侧着头,做出个洗耳恭听的姿势。
俞时原本只是想着来酒吧打卡体验下夜间的繁荣,但骨子里迟来的叛逆和颜狗的属性却不合时宜地在此时攻击他,让他忍不住遵从本心拦住那个盯了快一晚上的男人。
平心而论,他确实长得很好。剑眉星目,五官大气,即使他冷着脸一副不耐烦的模样劝退了绝大多人蠢蠢欲动的人,但依旧有那么零星几个不死心的人冲着他的脸和身材勇敢上去搭讪。
虽然毫无疑问全被拒绝了。
也对,长成这样的男人还恰好是个单身的几率太小,看他那巴不得赶紧走的样子说不定还是为了等人才纡尊降贵的留下。
俞时一开始也是能忍住自己的心动安安静静欣赏男色的。
但他没忍住喝了点小酒。
酒吧里的鸡尾酒大多属于那种颜色鲜艳效力明显的品种,虽然不至于一杯倒,但喝不了的人却很容易在酒精作用下头昏脑涨。
而在他身上,酒精这点外力作用就全蒸发成了虚空膨胀的勇气。
俞时本以为在酒吧拦住陌生人去要微信就是他能做出的最突破下限的程度了,但没想到色欲熏心的自己竟然还勇到直接对他明示。
说话就说话,都怪他非得要低头!
原本不过是为了凑上前去更好听清男生声音,周成新完全预料不到这一举动到底产生了怎样的蝴蝶效应。灯光一晃而过,他还没来得及看清俞时眼里被美色晃神的那一刻迷茫,就被他下一个动作给惊讶得勾起了唇角。
“小哥哥,你想喝我的酒吗?”
解开了最上方扣子的白衬衫隐隐可见他精致的锁骨,白皙的肤色因紧张染上了点粉意,他媚眼如丝秋波暗送,原本端着酒杯的手指轻轻搭上他的手腕,将已经攥得发热的酒杯交缠着手指送进他的手心。
然后十指相扣。
成年人的暧昧与心照不宣全在这杯酒里。
周成新喉结微动,以他的眼力自然能看破青年在做这些动作时细小的颤抖。即使他自然不是那么封建腐朽之人,但他心里还是可耻地为他这点不熟练感到庆幸。
毕竟第一个总代表着不同的意味。
他白皙的手指几乎要被他宽大的掌心捂热,周成新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就着这个变扭的姿势尝了口混杂着薄荷汁的酒精。
不错,挺刺激的。
“我车就在那边,想在车里还是去酒店?”他轻佻地换上那人的腰,恶劣地看着那点红从脖颈直漫上耳尖。
三角杯在桌子上发出清脆一声响。
“随你。”
若不是他低头仔细留意着他的神情,说不定还真会错过这细若蚊吟的声音。
“哦——我知道了。”他拉长声音,护着人走出人潮汹涌的舞厅,然后在刮着北风的大门处停下,分外自然地将人拉进了怀里。
“小孩子才做选择,大人自然是全都要,对不对?”
他气急败坏地抬起头堵住他的唇,眼神交汇间,周成新看穿了他强撑着的镇定。
他心里一软,安抚似的在俞时红润的嘴唇上啄吻着,同时将人搂得更紧,任由热意隔着布料在他们的身躯间传递。
“放心,我不做趁人之危的事。”
俞时相信了。
然后第二天他起床时两眼一黑,差点没认出自己的腿来。
罪魁祸首已经不知道去往何方,只留打工人骂骂咧咧地扶着腰悲催挤地铁。还好他当时急中生智挑了个离公司近的,要不然月底迟到没了全勤他岂不得亏大发了。
赶时间的俞时自然是没发现那放在水杯底下的纸条,也不会知道今天一个上午都有人等他的电话。
而与此同时,等了半天没得到回应的周成新终于忍不住向发小透露消息。
丁仁:监控找到了[图片][图片]放心,知道你规矩没去查人背景。
Z:谢了。
做了半晌心理准备,周成新才默然点开照片。身姿挺拨的人影在他心上留下格外熟悉的烙印,他有些惊讶地坐正了身子视线聚焦——
那双手,他一小时前刚见过。
第3章
4:59。
俞时盯着不动跳动的秒钟,心情格外愉悦。
30秒。只有半分钟他就能脱离苦海,投向双休的怀抱。至于他的新任上司是419对象这件事?呵,他又没有靠不正当关系上位,就算有人知道了,火也烧不到他身上来。
格外厚脸皮的俞时已经完成了自我开解的全套流程,甚至连遇到谣言的应对方案都在脑海里模拟出了三套。
再没有什么能阻挡他准备放飞自我的心。
15秒。俞时已经开始决定今晚去哪家新开的餐厅探店,粤菜听起来不错,但在冬天里他还是更偏向火锅。
折中一下,还是点个清汤的锅底算了。
10秒。最后的等待往往最是难熬,俞时正预备着着手清理桌面上的物件,同时将鼠标也移动到关机键上蓄势待发,就等报时一声令下。
5秒。
俞时像上了发条般用两倍速加快收拾着,把工位上的电子产品全都断电,再三检查后迫不及待地从椅子上噌地站了起来——然后呲牙咧嘴地摸了摸用力过猛的腰。
坐了一天他差点忘记自己现在还算半个伤患。
但是没关系,只剩最后一秒了,只要能撑过这最后1秒——
“俞时!”
噔噔噔的声音传来,穿着职业西装外套的干练女性踩着双高跟鞋赶在下班前的最后一秒将他成功拦住。
“晓琴姐。”俞时有气无力地和她打着招呼,收回了蠢蠢欲动的脚,恹恹地趴在桌上看着笑得满面春风的女士。
“周总找我?”都不用她开口,俞时就猜出了对方的来意。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俞时既然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便也不再忸怩,跟在总裁助理的背后被领着进了上行的空敞电梯。就是看着隔壁等电梯下班的同事们,不羡慕是不可能的。
“想开点,说不定是升职加薪。”或许是他的生无可恋表现得实在是太过明显,在只有他们两人的电梯里,方晓琴忍不住开口安慰浑身上下都写着生无可恋的大美人。
毕竟按他们老板那性格,总不至于是潜规则。
那么排除一切不合理的答案外,单独叫人留下来也就只有“公司事务”这种听上去再正常不过的理由。
俞时强撑着笑应了声。
升职加薪?只要不是让他打包走人就得谢天谢地。毕竟主动和被动的差距大如鸿沟,俞时也不想在自己的简历上添上这样一道败笔。
不好意思地和晓琴姐道了声谢,若是在往常他一定要多夸几句这总裁办公室的采光与布景,但现在他只能用早死早超生来安慰自己,视死如归地踏入风暴中心。
忍耐。
俞时反复告诉自己千万不能摆烂当作破罐子破摔,万一事情还有可供转圜的余地呢?比如老板喊他来只是为了甩他一张支票作为封口费?
好吧,他知道自己的这种想法有多么幼稚天真不切实际。但都要死到临头了,做个白日梦安慰安慰自己又招谁惹谁了?
俞时大概不知道他此时的怨气已经达到了顶峰,只需要一个发泄口就能如爆炸的水球般溅人一身。
但没办法,谁叫这对他来说本就是无妄之灾。
然而即使是正在气头上,俞时也不得不承认当初那笔天价装修费花得是真值。几近透明的落地窗外还能看见丝缕云雾,过高的距离轻易就让人生出种稳坐云端,不染凡尘的飘逸。
——如果忽略一直不停的打字声的话。
俞时自从进来已经站在这快两分钟了,面前敲个不停头也不抬的男人却像是铁了心要给他下马威一般,愣是没分给他半点眼神。
去他的忍耐。
俞时在心里冷哼一声,新仇旧恨一起算,他再忍下去干脆改属王八得了。
没理会面前这个冷漠到不近人情的男人,俞时瞧上了面前的椅子刚准备拖过来坐下,就听见极其刺耳的“滋啦”一声,还顺带着在木地板上留下了道划痕。
这么大的动静自然也吸引了认真工作的男人。
周成新像是才见到他似的,有些愕然地站了起来,眼睛里明晃晃地流露出“你什么时候来的”这个意思。
原先俞时还有点尴尬,但看这他这幅分外做作的模样,刚收敛下的心思又迅速浮起。他翘着二郎腿,姿势随意又极为放松地靠在了椅背上。
然后抿着唇,阴阳怪气道:“周总实在是个大忙人,我一小小员工哪能打扰您工作呀。”
对面的人明显是被他给噎到了,好半晌才讷讷地挤出一句话来:“我没听到敲门声……”就是这语气微弱的,倒显得自己像是个不识好歹的坏人。
正回想着自己到底到底有没有在进门时忘记敲门的俞时放弃了对自己的检讨,俗话说的好:“与其指责自己,不如怪罪他人。”就算他有万分之一的过错,他周成新也需要负剩下的全责。
想通了这点的俞时姿态格外放松,扬着下巴对他一点头问道:“你找我干嘛?”
语气凶巴巴的,像恃宠而骄的猫。
但凡他们俩中的任何一个在情爱上分点心思,就该明白这不应是合格的炮友见面的模式。成年人的调情应该是心照不宣的暧昧,而不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兴师问罪。
罕见的,周成新被他的话给问住了。
并没有完全充分认识到自己心意的男人不过是凭借着第六感与本能冲动将人扣下,而更多的情绪,却隐藏在心底尚未明晰。
“我来找你说说那天的事。”他仔细斟酌着自己的用语和措辞,打量着眼前那人,小心翼翼地说道。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周成新便敏锐地察觉到对面那人姿势变为战术后仰,然后用肢体语言传递出分外明显的信号:
他在不高兴。
并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的男人气场上难得被人给压了下来,但要是让他折在第一步周成新还是会觉得分外委屈。于是他真心诚意地问道:
“俞时,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
这一问仿佛正好撞到了他的枪口,俞时坐直了几分,放下腿躺在椅子上哼唧着:“你觉得呢?”
翻译下就是自己去想。
尽管在冲动过后理智回笼的那一刻便已预料到了现在的局面,周成新还是觉得自己做少了心理准备。也对,本来这种事就带着几分不清不楚的色彩,而他现在急哄哄赶在下班前拦人又做贼心虚地将他留在自己办公室,怎么看怎么令人觉得他不怀好意心怀鬼胎。
也无怪乎俞时生气。
换位思考,如果这种职场性骚扰的暗示对象是他上司,那么周成新肯定自己理都不会理那个王八蛋。
尽管两人的脑回路差了个十万八千里,但诡异的是它们最终都归于同一路径。
隐隐约约想通了什么的周成新放下了那本来就不多的架子,准备开诚布公地和人将这件事给聊开。既然他本来就没这个心思,自然是不能把这口黑锅给背在身上。
“我觉得你可能误会了什么。”他极为严肃地说着,将整个办公室的氛围都带动的冷冽了起来。
然而俞时依旧不为所动,只是百无聊赖地搁那转笔。
“俞先生,我不是你想的那种人。”周成新极力为自己辩护着,却压根不知道他们从一开始就没能对接上脑电波的频率。
“不是哪种人?你敢说自己没有滥用职权强制员工?”俞时将随手抽出来的钢笔扔在书桌上,摆足了架势质问道。
他这话说的,正中人死穴。
周成新当然不敢说不。时灵时不灵的第六感告诉他今天但凡说错一个字,他们的这段关系都得到此为止。
而他必须选择相信,然后更加小心翼翼。
“叫你来是因为想进一步了解你,不是以上下级的关系也不是想用身份压你。俞时,我只是担心晚一步你就会从我的视线里离开。”他加快了语速,似乎觉得说这些心里话有些难以启齿。
俞时轻轻地眨了眨眼睛,觉得有些出乎意料。
但他却没有轻举妄动。
男人还没有停下的架势,正紧绷着脸有些焦躁地继续说道:“我不想错过你,不想下一次遇到你时你站在我面前我却认不出你和你擦肩而过,也不想因为看不懂你被你误会,让你觉得我冷漠又不近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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