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性格使然,在他们这段密不可分的友情中,狱寺隼人是热烈而横冲直撞的,山本武则在过去在他的面前表达了太多的善解人意。他呢?虽然是boss,也是他们这个三人小团体的核心,但对于维持这一段珍贵的友情,尤其是维持三人之间的紧密关系并不那么主动。最初和其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一直维持着很想要却不争取,习惯性退缩随波逐流的态度。.
纵使大家因为他而汇聚成家族,但他们三个人中的粘合剂反而是山本武。就像他们的火焰一样,大空包容任去留,雨滋润万物而无声。
沢田纲吉害怕山本武对他说什么,山本武对他那么了解,他害怕从山本武的嘴里听到某些内容,他卑劣的想着大家不会提到的,他们不会让他难堪,就算是在这样一种他打算离开的情况下,也不会用那些话来逼迫他。
可他对山本武亏欠良多,天然的陷入一种被动。用学生时代惧怕被老师叫起来回答不会的问题形容此刻紧张的心情略显欠缺,可他也不知道如何去描述现在心如擂鼓的感受。他又自虐的想让那些人中的某一位提起那件事,这样他就足够让大家失望透顶的放弃了。
然而当山本武真的提起往事时,沢田纲吉才恍然发现他的承受能力并没有设想的没有那么好,心理建设做的再多也无用。
沢田纲吉没有忘记指环争夺战时他对狱寺隼人说过什么,后来,山本武提到的那个约定,也就是快要执行假死计划前又一次与狱寺隼人“不论发生什么你都要活下去”的约定亦历历在目,那些记忆爆炸一般的在他脑内出现,如同惊雷在耳边耳边炸响。人总是善于自我调节,痛苦累积到一定程度就会麻木不觉,沢田纲吉平和地看着山本武,居然有种尘埃落定的放松。
“我没有忘记对隼人说的话,”他的双手攥的更紧,沢田纲吉把手背到身后,也藏在搭在臂弯上的披风下面,隐去太过用力被指甲刺破流血的掌心,棕发青年垂下的眼帘颤了一下,好像有一颗透明的泪滴掉出来,砸到雪地上,谁都看不见,“但人都是会变的。”
山本武脸上的笑意尽数敛去,他身体绷紧,看着沢田纲吉一言不发,又在纲吉抬起头之前强行放松下来,仍旧是轻松的口吻,就像不觉得自己刚才说的话会让对方联想到什么,也听不懂沢田纲吉的拒绝一样,道:“哈哈,是因为最近工作很忙吗?没关系,我们可以一直等你。”
后一句话语气无比郑重。
“山本……”沢田纲吉皱起眉,他正打算说什么,却突然抬头向天空看去。
直升机的轰鸣声响在寂静的此处显得格外清晰。
有一个人影从那上面不带犹豫的跃下。
敌袭?还是……
不过几秒,在看清那究竟是谁的刹那,年轻的首领瞳孔骤然收缩,全凭身体记忆条件反射般的点燃火焰利用推动力离开了原地。
巨大的爆炸声和飞扬起的白雪迷尘相伴,那人一击不中,迅速调整身体姿态向沢田纲吉逼近,来不及退避,又或者因为太过震惊反应不过来,沢田纲吉这次没能躲开,只能抬起胳膊勉强用小臂硬生生抗下了浮萍拐的一击。
“云雀学长?!”沢田纲吉有几分错愣和惊骇,恭弥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除了白兰和阿武,大家都……
“你还要逃避到什么时候,”云雀恭弥握着浮萍拐用力下压,凌厉的凤眼紧盯着纲吉,面上突兀浮起一点笑意,危险、嗜血,他像野兽撕咬猎物般开口,“我已经没有耐心了,沢、田、纲、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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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沢田纲吉隐隐察觉事情要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他不太敢面对什么,总之,他再一次逃跑了。
大空的机动性无与伦比,就算是云雀恭弥,在绝对的指环差距下,也无法拦下他。
沢田纲吉没有估量自己飞了多远,确定不会被云雀恭弥的直升飞机追上之后,他落在一片悬崖前,就地坐下,手像后撑腿悬在外面。
“果然我还是什么都做不到、只会逃避的废柴纲……”散乱的褐发挡在年轻首领的眼前,遮住他所有神色,只有一句低声自语,“简直太差劲了。”
朋友间最纯粹的情感总是让人触动,胸口充斥着浓郁的情感,大脑在滞涩的运作,接下来该做什么、该如何跟他们相处、拒绝、怎么拒绝之类的问题完全无法得到清晰的答案。
寒风扑面,雪又开始落下,当彻骨冷意让青年意识到他已经在雪中待的够久应当离开的时候,他的头顶、发梢、双肩上已经积满了雪白一片。
他站起来,转过身,胸口碰到离他极近的金属物体,踉跄一步退后,身上的雪散开,那动作让悬崖边的积雪开始解离,逐渐滑入崖底。
“里包恩,”沢田纲吉就像察觉不到崖边积雪逐渐消失、他所在地方很快也会变空一样,平静地站在原地,他很自然地伸手抚开***口,开口道,“我竟然没有察觉到你也在这里。”
“我想过下一个出现在我面前的人会是谁,唔,我以为是隼人或者蓝波,毕竟大哥的性格不适合劝人,骸他……”
“你要跟我说的话就这些?没有想到是我来劝你?”
“我不知道,”教父停顿了很久,才缓慢而缓慢的吐出这样的话语,天光太暗,以至于他面色也是一片暗淡,“我有点……不想说话。”
“里包恩,我累了。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崖边的雪还在一点一点的滑下,细碎的声音不觉于耳,棕发的青年仍旧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
“你很想离开他们?”里包恩问,“或者说——你很想死?”
沢田纲吉眼神微动,他掩盖下会被察觉的心绪,唇角浮现一抹苦笑,话中带着几分无奈道:“你为什么会这样误解?”
“从你复活到现在,除了逃跑就是逃跑,大空的火焰被你当成空中交通工具来利用,还有你对自己身体上自残留下的伤痕的遮盖,让人完全看不出破绽。看来我过去的训练还真没有白费,”里包恩握***的手垂着,眼睛紧紧盯着纲吉,说,“阿纲,我从来没见过你这么逃避,我知道的沢田纲吉是个胆小但不会退缩的人。阿纲,这不像你。”
“但我就是这样的人,”沢田纲吉眼睛半阖,视线往下,木然的看着他身前的一小块雪地,他双眼失焦,那语气不知道是从容不迫还是彻底麻木,“抱歉,让您失望了。”
“我知道了,”里包恩忽然冷淡点点头,说,“是他们逼你太狠,伤害到了你敏感的内心。”
“什……”
“不对?那就是彭格列医疗团队的失职,忽视了首领的心理健康。”
“够了……里包恩,我怎么样跟别人没有关系。”
“嗤,”杀手的语气嘲弄,他不留情面的指责道,“这就是你的想法?你在说什么蠢话。”
“没有矫正你这种自轻的性格是我的教育失格,但别跟我说你不是在找理由逃避而是真的这么想,别给我一枪崩了你的理由。”
沢田纲吉仍旧是平淡的表情。
“放弃我不好吗?”风吹起青年的发丝和衣角,让他看起来就像一朵花,安静无声的在凋零,“我已经很累了,里包恩,你呢?你们不累吗?”
“只是换了一种生活方式,你们的人生那么长,多一个人少一个人真的很重要吗?”
“就算重要,也没有谁是离开了另一个人就活不下去去的。就像你曾经离开我,就像我曾经离开大家,我离开了大家也能活下去的。就像这次,即便没有我,大家也能通过种种方式认识,又或者遇到别的什么人,然后制作出快乐的回忆。”*
这大概是他遇到的最糟糕棘手的境况也说不定,里包恩想。
他善于洞悉人性,沢田纲吉只要有一丝不甘一丝后悔一丁点的愧疚,他都能抓住那份弱点,撬开青年用以逃避的保护壳,可如今沢田纲吉心如止水,对方不是满怀恶意的冒出污泥,而是平静是任由自己陷入海底。
对沢田纲吉来说,教父这个令人羡慕的权力之位是累赘,数代盘踞于西西里、昭示着无上财富的庞大的彭格列家族也并不重要,甚至给他改变人生力量的血脉也可以抛弃。只有朋友,只有他的同伴,他爱的那些人,是他无论如何都无法放弃的。但现在,他仍旧爱着这些人,却不要那份珍贵的羁绊了。
他无欲无求,只期盼永恒的长眠。
“真是难看的表情。”杀手说。
里包恩捻过自己的鬓角,随意单手扯开领结。他周身弥漫杀意,手***被他随意拆开,冷白色骨节分明的手取出所有子弹,填入列恩递过来的特殊弹。
晴属性的火焰被注|入。
“啧,我讨厌煽情。”里包恩不那么具有杀手美学的低语道。
该说什么?交给你缺少的一课?告诉这个蠢货他原先也不是什么愿意活下去的家伙,他也曾经觉得随时死掉无所谓,但因为小说般的故事情节,杀手和教父相遇了。因为遇到了你,所以改变了一切,所以你真的对我很重要,你是我无可替代的灵魂?
……不,算了吧,这不适合他,他可做不来,他的教父也不是个听到谁说爱他就能改变固执看法的人。
所以里包恩举起了***。
***口抵在沢田纲吉心口,又缓缓上移,冰凉的金属物体抵上了教父前额。
杀手故意放缓了每一个动作,上膛声响那么清晰,但教父面不改色,年轻的首领只是深深地看了里包恩一眼,然后彻底地放松地闭上双眼。
甚至,教父的脸上还带着微弱笑意。
很好,沢田纲吉的反应真是好极了。里包恩怒极反笑,他看着沢田纲吉脸上解脱的情绪,神色愈发危险。
“蠢纲,我和你,本就是子弹与***靶的关系,”里包恩手上用力,***口在沢田纲吉的皮肤上压出一道红痕,只要沢田纲吉有一点退缩,他就停止。杀手深邃黝黑的眼注视着眼前之人,他觉得自己现在可能有点生气,甚至是气急败坏,于是语气不善地说,“既然你选择了放弃……”
“那就再死一次吧,沢田纲吉。”
“跟我一起。”
第132章 第132章
眼前是漆黑一片。
打着旋吹过的冷风和子弹出膛的爆裂声成为了沢田纲吉最后的感知。
心中默数到第三秒时,子弹没入了他的大脑。
很奇妙,他觉得自己好像陷入梦境放空如置身于宇宙的一片虚无,没有走马灯也没有回忆起往昔,只有闭上眼隔着眼皮也能感受到的子弹拖拽裹挟而来的属于晴之火焰的微光。
原先只听说过人在死亡后的几分钟内仍会保留听觉,里包恩也告诉过他被击中大脑是最快丧失意识、死的最不痛苦的方法,但他不知道死气弹是否也是这样。
疲累从四肢开始蔓延,困顿的睡意将他拉入黑暗,他控制不住的后仰,即将踩碎崖边积雪下落。
但他被人拉住了。
手腕被紧紧攥住,身体动弹不得但思维清晰的沢田纲吉骤然意识到里包恩使用的特殊弹并不是死气弹那么简单。他被打过很多次死气弹,所以对中弹后的感受刻骨铭心。那应该是微弱的刺痛,伴随着子弹进入大脑转化为能量的鼓胀滞涩,还有无比后悔、悔恨到难以抑制的酸楚心情。
而这次,只有被火焰包裹的温暖。
厌倦、烦躁,不知道该说是气愤的觉得里包恩不肯放过他,还是意料之中的对方不肯放弃他,可是他真的不想听那个人会趁他动弹不得的时候说什么话。
已经够了。
他不想再挂着微笑的面具坐在办公室里目送一个又一个人离开,或者带着雏菊前往墓地参加一位又一位家族成员的葬礼。这种一眼望到头的人生,充满了无力与窒息。
就像是知道他此刻的心情,故意与他作对,他逃避不想听见的声音,如针刺一般扎进他的大脑,沢田纲吉突然听到了蓝波他们的喜悦、哭闹,女孩子们的担忧,同伴的挽留,还有xanxus他们别扭的关心,那些声音一遍一遍的在他的耳边回响,胸口那里憋闷的几乎喘不上气。
给放任自己沉溺在沼泽的人说这些话未必是伸出了能让他抓住求生的手,宽慰之语如同冰雨,浸湿全身重重砸落在人身上可能让人清醒,也可能就此因为积雨淹过面部失去呼吸。里包恩清楚这一切,但他不让沢田纲吉逃避,他强迫他去听,他不允许沢田纲吉就此堕落下去。
细微的表情中杀手察觉到了青年的挣扎,于是他凑近,把沢田纲吉听到的同伴的声音来源——一只录音笔放到青年怀里,还开大了音量。
在又一遍开始播放的“阿纲,能听得见吗?虽然这一次你迟到了许多年,可我依然为与你再度相遇而高兴。”、“你在干什么啊沢田!不是说过了吗,不管是十年还是二十年,我们都是一路的家人啊!”背景音里,被迫闭眼沉睡的纲吉敏锐的捕捉到了里包恩的声音。
“还是太纵容你了,三番五次的逃跑,连一句话都不愿意听。”
反正我就是不会因为同伴心软的混蛋,沢田纲吉烦躁的想,他很想捂住自己的耳朵,然而做不到。
“满足于死亡带来的对于同伴愧疚感的低消,上瘾一般的用疼痛麻木自己?”
不是的,沢田纲吉干涩的在心里反驳,我没有……
“明明你也清楚继续逃避下去,你跟他们的人生里永远都会是遗憾的吧。”
够了……不要再说了……
为什么要来找我,为什么还不放弃我……
录音笔渐渐停止了工作,耳畔只剩清晰的风声和雪块断续碎落的声响。
“阿纲,你给我张大耳朵认真听着,我只说一次,也只陪你赌这一次,”里包恩活动一下手腕,把列恩扔到了一边的岩石上,“打给你的是特殊弹,它有两个作用,其中之一是像现在这样在你没有抵抗意愿的前提下,锁住你的火焰禁锢你的意识和身体。”.
“我会陪你从这里跳下去,从这里坠落,你有10秒的时间选择。”“活下来,或者死,你的回答,就是我的答案。”
沢田纲吉突然觉得很冷,他头皮发麻,有些害怕,第一杀手杀人从不手抖,里包恩这些话绝对不是激将或恐吓,如果自己选择放弃,那么里包恩真的会跟着他……一起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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