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伤害他。”
女生站在酒吧前门,暗红色光线在她嘴角明灭,扎起的卷发盘在她脑后,不说话的模样像极了丁母:“他什么都没有了,他就剩你陪着他。”
李墨安没接话。
“你是他唯一接纳的陌生人,”手中烟蒂的灰尘尽数抖落在地,熟练动作没有重复上百次出不来,汤亚懒得在这个深夜伪装乖乖女,呼出的烟雾模糊了她本就朦胧的视线,“如果你能永远陪着他......”
剩下的话语淹没在酒吧突然爆发的欢呼声,离开前汤亚深深看了眼站在空荡荡街道边的少年,不知何时他眉眼已经褪去初见时的青涩与稚嫩,在夜幕笼罩下像盛开在暗夜高不可侵的丁香花。
汤亚知道,他不是。
但如果能让他护住丁玉一辈子,就算李墨安能隐藏住不为人知的一面,她当年这么多年的冒牌骑士,也应该不负女王的祈求,将小王子交给真正的骑士手中。
可惜她还年轻,不知道认为骑士的家伙实则是能毁灭天地的恶龙。
车辆悄无声息地驶入小区,在抱丁玉下车时,李墨安对上青年幽深的黑亮眼睛。
“醒了?”
青年眼睛一眨不眨,似乎在辨认抱住他的人是谁,但多日滴酒未沾的身子受不住高浓度的冰酒,丁玉似乎闻到熟悉的冷木香低头,嘀嘀咕咕去找李墨安的脖子。
他喝醉酒不会过于闹腾,但今天却也安静得出奇。
开门上楼,李墨安却没有将人带去卧室,抱着青年推开了浴室的门。离开前他特意放了一浴缸的热水,现在温度正好合适。
“哥哥,来。”
浴室空气中的湿润似乎能浸透了人的五脏六腑,水面上还放了几只丁玉喜欢的小鸭子,白炽灯落在青年容颜上空,照得他面容更加显得清纯。
只是显得而已。
温水没过他的胸膛,生怕丁玉不老实下滑身子,李墨安迫不得已弄湿新换上的衣服,整个人差点也进到了浴缸里。
给酒鬼洗澡并不是轻松的事情,跟何况青年还一个劲儿的往后躲。
“别怕。”
劝慰毫无作用,反将青年逼到角落,防止他身子下滑,李墨安手腕卡在他臂弯。
“哥哥才像洋娃娃。”
听到这句,面前青年原本垂落的睫毛轻颤,瞳孔注视着李墨安,似乎正在思考洋娃娃的含义。
十八年来都没受过这种刺激,李墨安抬手将通风扇开到最大,才将脑海里念头抽出去。
不止一次懊悔为什么今天不是成年,为了熬过仅剩的十几天,他除最后一步剩下能缓解的动作都做过了。
从不知道自己还有这么一面,李墨安强迫自己别开视线,伸手按压下沐浴乳在手心搓揉。
“来。”
不喜欢青年浑身都是酒气,他将泡沫打好后示意丁玉坐到眼前。
面前人皮肤本来就白,喝醉后,白炽灯光下会泛起令人怜爱的粉。
浴球顺着手臂下滑,将人浑身酒气洗去。
“不要躲着我,哥哥。”
酒精侵占下大脑处于宕机状态,明明知道对方不会给他回应,李墨安依旧固执重复着。
水面飘动,泡沫随波逐流,光线晃动,宛若人的呼吸。
无法克制心中奔腾,李墨安试探。
感受跳动,他气息一乱再乱,低头抵住青年肩膀。
水温逐渐升高,即便反应迟钝的丁玉,伸出手臂搭在浴缸边,汲取空气中的凉意。
“除了我,哥哥不许其他人碰这里,”他声音暗哑,在雾气氤氲的浴室变得湿腻不堪,“不然我会生气。”
就算知道醉鬼压根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可李墨安还是缓缓移动手指按压沐浴乳的泵头,任由根本用不完的沐浴露挤满手心。
他抬手打量手心多余的泡沫,拧开水龙头尽数冲去。
“看,哥哥乱动多出来的东西。”尽管他语气满是抱怨,但还是将青年从浴缸里拉出来,推到淋浴下冲洗干净后用浴袍包裹。
被水汽氤氲开了面色,丁玉脸色不再是先前苍白,连带着肩膀都白里透粉,如那副名为《春光》的油画一样。
只不过旁人能窥见的春光只有一汪春水,李墨安是将他整个春天拥抱在怀中。
卧室灯光昏暗,唯有一盏呼吸灯放在床头柜。
暖黄灯光落在丁玉漆黑发梢,李墨安抬手将他湿漉漉地头发擦干,再看它们如莲花般散落在自己枕头上。
“哥哥,想不想听童话故事?”
童话书放在楼下,但李墨安想讲的故事并不存在于上面。李墨安匆匆冲凉后躺在丁玉身边,手臂揽住青年被夏凉被遮住的肩膀。
不管人是不是想听,盯住丁玉微眯双眼时垂落的眼睫毛开口。
“从前,有个家业很大的家族,他们有无数旁系,可只有两个正统出身的后代。”
这个开头实在不像童话,丁玉睫毛抖抖,努力辨别这里面与童话存在的关系。
“族长觉得大儿子的稳重性子更适合带领家族,但族里所有人都觉得小儿子的天赋能将家族推到全新高度。
族长希望心爱亡妻留下的孩子终成大业,随意寻了个理由将小儿子送出国,美其名曰让他接受历练,实则寻他差错剥夺他继承之位。”
少年声音依旧轻柔,听不出里面蕴含的情绪,就算是清醒下的丁玉或许还弄不懂里面存在的弯弯道道,更何况他被酒精麻痹了脑子。
“可惜大儿子只会循规蹈矩,甚至不敢冒险激进。虽然能保百年家业,但也只能止步于此。 小儿子本就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但奈不住大儿子的苦苦哀求,只能暗中帮他解决一些关键性的问题——”
本以为没听进去的丁玉突然开口:“小儿子不开心。”
李墨安愣住。
像是坚定心中所想,丁玉再次重复:“小儿子对这些感兴趣。”
他的声音在深夜虽轻,但却如深冬结束后第一声春雷,震得人几欲快要魂飞魄散。
还想等青年接下来的话,可对方却主动伸手握住他胳膊:“后来呢?”
“后、后来小儿子也便催眠自己,他对那权利不感兴趣,只想成为被人记住的绘画大家。”李墨安声音沙哑,手指紧紧攥起丁玉身上的睡袍,力度大到让青年不由得回头看看背后有什么东西。
丁玉没说话,头歪在少年手臂上打着哈欠,眼角都因为困倦泛起了泪光。
“日复一日的催眠之下,他发现自己似乎真的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了......”
这句话轻的不能再轻,就连李墨安都不知道他在说这句话时的心情,面庞落下了只温热的手,他低头对上丁玉困得有些涣散的目光。
“不可能,”他听到丁玉说着,“没有男人能拒绝权力掌握在手中的滋味,不要将旁人的狗屁期待放在你身上。”
喝醉了的丁玉连爆粗口都透出一股软绵绵的气息,右手指尖落下重新缩回怀里:“不要一边说不感兴趣,一边又将所有事情处理到堪称完美,连我都看不起我的小儿子。”
莫名其妙比丁玉低了一个辈分,李墨安也不恼,额头抵住丁玉的额头。
“哥哥,我可能要离开你一段时间。”
气音之下,青年呼吸愈发沉稳,他垂落在耳边的碎发被人别起。
“等我回来,好不好?”
第88章
? 前夕 ◇
◎求而不得◎
身子到底是不比之前, 等丁玉早晨睁眼,从脚底到指尖的酸胀令他精神有些恍惚。不就去趟酒吧,怎么身上就跟被人压着睡整晚一样?
等他起身看清自己睡的位置, 根本不用想都知道是李墨安那个臭小子做的。
“安墨!”
喝大量高浓度冰酒, 开口都是被刀割般痛, 他声音就跟被人捏住的软糖般无力。
来不及思昨晚上高台后都发生的事情,丁玉踉跄下床,却被扔在地上的手机绊倒半跪在地上。
——真要命。
偶尔一次放纵令他都快想不起自己姓什么,顾不得楼道口传来少年疑惑高音, 丁玉单手捂住膝盖解锁屏幕,上来便是宋永元一连串的电话呼叫。
正巧上一个挂断下一个进来,丁玉顺势接通:“导员又来找我?”
“不是不是,”电话那头也无奈,“昨晚教授说今天进行随堂测试, 我看你名字后面显示未读, 就来问问你。你昨晚干什么去了?”
“对自己青春进行最后的告别。”
他话中语气毫无留恋,一时间宋永元也没听出他什么意思。
“那我上午过去,图书馆见?”
“行, 顺便帮我补补课啊丁神呜呜。”只有临近期末, 宋永元才会将丁儿的称呼换成丁神。
说话间, 丁玉换好衣服挂点电话,站在浴室里又发现胸口处有块不起眼的红痕,与当时在酒店醒来是的标记一模一样。
看来就是不知名的小虫子,不然怎么会这么凑巧?
楼下,不知名的小虫子李墨安刚将烤面包放在盘子里, 便听到人从楼上下来的声音。
“哥哥?”
他扒着门框探头, 视线却先注意到青年短裤下的膝盖。白皙那处泛红还微微有些发肿, 知道的是丁玉不小心磕在地上,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暧昧痕迹。
若是平常,李墨安肯定不会让丁玉穿这种衣服出门,得知他要回学校后,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我送哥哥。”
“送什么送,今天去画廊跟老师系统学一下,以后不要拿着水桶擦玻璃。”
还是有些担心不韵世事的少年受欺负,丁玉又叮嘱道:“记得拿上手机,不要乱跑,我上完课就去接你。”
一听连城还有人敢自告奋勇教他怎么画画,李墨安点头,倒要看看是什么不知天高地厚的人物、
“注意安全哦。”
等人关门离开,他回头才注意到桌子上丁玉忘记吃的早餐。
等忙完李墨晟那边,去学校给哥哥送饭吃。李墨安这般计划着,摘下围裙在面包片上抹满几厘米厚的蓝莓果酱。
自从上次说彩蛋放在木可这个小号,丁玉对烟叔对于小号的定义产生深思。
他夹杂在人流中上车,车里热气激得丁玉汗毛根根立起,不由得将领口往后拽了下透气。
刚做完动作,他总感觉背后有道过于炙热的视线。向来对这种目光敏感,丁玉握住手机扭头,除了神色疲惫的上班族没有发现异样。
可他不觉得是自己错觉,上次遇到这情况还是被好心人抓到一个偷拍狂。
不知道李墨安昨晚做了什么,就算丁玉没有宿醉后的头晕,身上依旧使不了任何力气。
他不想在这种时候跟人起纷争,往车后面的高处走,这才躲开那道让他不舒服的目光。
经过中心区车厢又空了大半,身边似乎站过来人,丁玉抬头对上男生带笑的眼。
“许信鸽?”面前人戴着口罩,他有些不太敢确定,试探性开口。
“嗨,学长。”
见青年真的认出自己,许信鸽压下心中翻涌的阴暗,拉下口罩露出笑容:“看来今天大家都有考试。”
“唔——”
自从上次在火锅店一别,是有段时间没有见许信鸽,人都站在面前丁玉也不好对人爱答不理,收起手机对上他的眼:“大概吧。”
他不开口,男生也一反常态地不吭声,两人就这么沉默着到学校。
“学长,”就在丁玉下车前,男生突然伸手拽住他衣领,力度大到让丁玉后仰栽到站台与车辆之间。
“嘿,干什么你们!多危险!”
巡逻员注意到这边动静,按亮身上警报上前,将快速将丁玉从地上拉起:“多大个人怎么还不稳重,出了事你担待得起?”
丁玉被护在身后,他捂住脖子不断咳嗽。还好他今天穿的是圆领短袖,如果是立领带扣的衬衫还不知道后果有多严重。
“对不起学长,我刚想跟你一起下车,着急忘记不能拽领子。”许信鸽声音透出说不上来的诡异,可巡逻员没有注意到他话语异样,还以为他真的知错就改。
交通站人来人往,丁玉没再看人群中的许信鸽,他压下喉咙中不断翻涌的痛意,转身出了交通站台。
图书馆活动室依旧存在早餐点的隐藏功能,等他找到宋永元坐下,对方正边撕咬包子边对课本露出凶狠的光。
见丁玉过来也不打招呼,将冰美式推到了人手边。
“给你的,报酬。”
若是平常丁玉肯定接受,但身体还没从被勒住的痛苦中脱离,再加上李墨安这些天一直在让他吃热乎乎的东西,丁玉闻到这种浓烈的苦咖啡味道有些不舒服。
“怎么?”
注意到丁玉面色有些异样,宋永元咽下口中包子询问。
“今天我来的时候遇到了许信鸽。”不知道怎么说方才发生的事情,丁玉斟酌用词,压低声音凑近宋永元,“我觉得他心理状态有些不对劲。”
宋永元点头表示赞同:“自从你那天跟安墨离开,那个茶馆老板也觉得他性子没之前开朗,现在甚至说得上有些阴沉,还总是对着料理台和顾客露出渗人的笑。”
想到最近发生的事情,他搓搓泛起鸡皮疙瘩的胳膊也沉了声音:“还有啊,有次我半夜出去拿外卖,妈呀,你猜怎么着?你那个学弟就站在咱们宿舍门口,也不知道盯了多长时间,那两个眼珠子直勾勾的吓死个人!”
尽管丁玉不住宿舍,但听他这么一说,大概想了下那个场景也觉得有些过于刺激。
“我问他大晚上不睡觉来这里干嘛,他说你是不是搬走了,还问你搬哪儿去了。”宋永元声音一低再低:“我哪敢说你地址啊,就随便说你之前住的那个筒子楼——”
听他这么说,丁玉这才意识到今早的公交是从绕城高速上过来的,始发点应该是老城区的筒子楼。再联想到许信鸽双眼里的血丝,丁玉突然觉得有些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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