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的!”浊立刻点头表示信任。
“真没事?”袁安卿又问了一遍。
“没事!”浊又摇头,他觉得自己只是需要一点时间来消化。
然而这次浊却想错了。他吞噬自己父体和母体时的状态是混沌的,没有本我的意识,在吃饱之后更是没有任何欲望,都不能算是个人。
而现在浊的欲望和恐惧可太多了,所以单论作为一个吞噬一切的怪物的合格性,刚出生的浊比现在的浊要更“完美”。
所以当天晚上浊就做噩梦了,那场梦很荒唐,浊梦到自己忽然变成原型,在睡觉翻身的时候把袁安卿给压死了。
第二天浊的状态很差,他们上班路上浊只吃了二十颗烧卖,不到平常的一半。
而在工位上时浊的状态也没法集中,他总是盯一会儿屏幕就看一会儿袁安卿,确认袁安卿还活着,现在的一切不是他的一场梦。
袁安卿早早地就注意到了浊的异常,但浊很会找借口。
一会儿说烧卖不好吃,一会儿又表示自己看袁安卿是因为喜欢。
浊平时也喜欢盯袁安卿,只是他以往在盯过之后就会开始完成袁安卿给他下发的练习,但这次浊在不盯袁安卿的时候只是在发呆。
“是心情不好吗?”中午的时候袁安卿询问浊。
浊摇摇头。
“如果是心情不好或者哪里难受记得提早说。”袁安卿坐在浊的身旁,他看了眼已经待机的显示屏,又摸了摸浊的角和脸,“你不舒服我心里也难受。”
“你别难受。”浊连忙说,“我真没有不舒服。”
袁安卿抿唇,最后轻叹了一声。他知道浊肯定有事瞒着他,但现在强逼是不会让浊吐露信息的。
一旁的郑晓岸看他们俩大人的互动,有些羡慕。
祂倒是有朋友,但再怎么好的朋友也不可能像他俩这样交流。跟着这俩人待久了容易对那些情情爱爱的事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这俩一个是怪物,一个是救世主,凑在一堆本应该像是油遇见了水似的,爱得轰轰烈烈,死去活来。
也不知道他们怎么就那么自然,好像天生就该是这样的。
郑晓岸正想得出神,袁安卿已经将祂的那份保温盒递过来了:“你先吃吧,卷子给我看看。”
“啊?哦哦。”郑晓岸已经摸清楚袁安卿的脾气了,这个救世主其实很温和,他基本不会生气,教导祂这样没天分的学生也不会动怒。
而且讲的东西郑晓岸也能听懂,只是刚接触的时候太过冷淡了些,不如会说会笑的浊亲切。
袁安卿一手揉捏着浊的尾巴尖,一边看郑晓岸的试卷。
郑晓岸打开饭盒盖子,祂现在已经不怕袁安卿的检查了,袁安卿不会给祂摆脸色。
这饭菜基本都是浊做的,袁安卿只给浊打个下手,而浊的手艺相当棒。郑晓岸在吃过一口之后抬头看去,袁安卿专注地盯着祂的试卷,浊把脑袋放在袁安卿的腿上寻求安慰。
安安静静的,没有多余的声音。
看着倒像是一家子似的,稀奇古怪的一家子。
“你回学校大概能跟上进度了。”袁安卿把试卷还给郑晓岸,“晚上我再跟你讲一讲。”
“好。”郑晓岸冲着袁安卿笑。
“你不吃?”袁安卿又问浊。
浊的脑袋朝下,像是打算闷死自己:“不是很饿。”
袁安卿又摸了摸浊的后脑勺:“那我喂你,你吃不吃?”
浊迅速起身,双眼放光地盯着袁安卿,不过他很快又反应过来:“你又没有我那么多的手,你喂了我,你自己呢?”
袁安卿才是胃有毛病的那个。
“我自己吃吧。”浊也不想袁安卿担心他,“就当你在喂我了。”
“你确定?”袁安卿询问。
“你已经说过要喂我了。”浊点头,“你又不是个会说谎唬人的,反正你说了我就有精神了。”
袁安卿心里情绪有些复杂:“你倒是蛮会唬人的。”情话一套一套,但浊自己硬是没什么感觉,他不是刻意讨人欢心,只不过把心里想的说出来了而已。
偏偏这样最让袁安卿心软。
浊以为袁安卿说的唬人是指自己偷偷骗他这回事,他不知道袁安卿看出来了多少,但他得硬着头皮演下去。
那两个死了的救世主不是好东西,他们会把袁安卿往绝路上领的。
浊说吃就吃,他把那个大保温盒里的饭菜都吃完了。
之后浊的进食似乎就恢复了正常。
之所以说是“似乎”,主要是因为以前的浊还会在主餐之外另要求加餐,加餐的量还不会太少。
但最近家里的零食都没有被动过,只郑晓岸吃了点。郑晓岸的那些量与浊是没法比的,不会让袁安卿错判。
袁安卿越发担心,但他却没有像浊那样睡眠出现问题。袁安卿最近睡得特别好。
他总觉得自己应该是做了梦的,梦里有个温柔又强大的存在安抚了他,可是每次一睁眼,梦里的记忆就会全部消失,留存在袁安卿身上的也就剩下那若有似无的平和感。
但浊就很难受了,他的梦一次比一次过分。从袁安卿的死到袁安卿这个人到底是不是真实存在的,到底在袁安卿身边的这个他是醒着的,还是那个一无所有的他才算真实。
浊不喜欢那个一无所有的世界,那里空荡荡又荒凉,所有人都只剩下了绝望和恐惧。这曾是浊所向往的完美未来,世界在他手中摧毁,浊完美地完成了他的“任务”。
但这个“任务”浊现在不喜欢,很不喜欢。
他坐在废墟中,看着那群人哭哭啼啼吵吵嚷嚷,浊忽然觉得他们这样子真难看。
还是笑起来好看些。
但浊现在管不了他们,因为浊自己也在哭。
他问不出袁安卿的下落,好像袁安卿的存在只是他睡时的一场梦。
梦醒了他还是得独自面对这乱糟糟的一切。
浊曾经找到了白天,他想问问白天知不知道袁安卿的事儿,但白天看他的目光除了凶狠和警惕便再无其他。
白天的妻子死了,因为浊死掉的。
浊问不出袁安卿的下落,白天不断地咒骂他甚至攻击他,白天当然无法突破浊的防御,但浊却半点没有魔头的气场,他几乎是抱头鼠窜。
最后浊找了个空旷的山洞躲进去,他捂着自己的脑袋,越想越难过,泪水从他眼中涌出。
“袁安卿……”浊实在适应不了这个乱七八糟的世界,“白天打我呜呜呜。”
【那你就去杀了他啊。】浊的心里冒出了一道声音,【杀了所有敢骑在我头上的人。】
浊愣了一下,随后他哭得更大声了:“我不要!!袁安卿呜呜呜!”他不想攻击谁,他就想和袁安卿待在一起。
【袁安卿从来都没有存在过。】
“呜呜呜哇哇哇。”浊太难过了,他一边哭一边趴在地上准备睡觉,如果这个人从来没有存在过,他宁愿不要现实世界了,他要去梦里找袁安卿。
【起来宰了他们!】那声音有点急了。
浊能感应到那个声音源自于他最深层的破坏欲,可是浊现在没有破坏的兴趣:“你不要吵我,我要睡觉了。”他要去找袁安卿。
【假的终究是假的!】
“我喜欢他,他就是真的。”浊哭着闭上眼睛,“你不要吵了,好烦的。”
【……】
另一头,袁安卿也在梦中。
只不过与浊的绝望不同,袁安卿站在一处相当空旷的地方,像是浩瀚的星空。
他脚下并没有什么实感,整个人也是漂浮着的。
这里没有风,没有特殊的味道,死气沉沉却又好像生机勃勃。
“喜欢这里吗?孩子。”曾经袁安卿探知到的那个声音又响起了。
“你是谁?”袁安卿皱眉往四处张望打量。
“你不是正看着我吗?”那道声音反问他。
正看着?
袁安卿打量四周闪烁的星光:“你是这些东西?”
“是啊。”那声音带了笑意,“你已经问过我好多遍了。”
袁安卿恍然:“我一直梦到的是你?”
“是我。”
袁安卿感觉有一道什么东西从自己身侧掠过,随后那声音又说:“这次等你醒了,你还是会忘记我。”
“为什么?”袁安卿不懂。
“因为现在的你理解不了我是什么。”那声音很温柔,“在你第一次梦见我的时候,我告诉过你哦。”
袁安卿眉头微微皱起,他不喜欢这种不受掌控的感觉:“如果我什么都不记得,那我梦到你还有什么意义?”
“你只是不小心触碰到了规则,我与你的联系是很紧密的。”那声音说,“说真的,在你第一次梦见我时我们聊得很愉快。”
“是吗?”袁安卿没有完全信任对方。
“你其实可以选择记得,但你觉得你和我的聊天内容不太重要。”对方这句话说完之后,袁安卿感觉自己的额头被什么东西给点了一下。
“我其实不介意和你聊重复的话题,我见过了太多的重复。”那声音又说,“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东西都在重复,突破和创新才罕见。”
“但你现在也许得看看别的东西。”
周遭场景变换,闪烁的群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阴暗潮湿的岩壁。
在山洞之中,有谁在抽泣。
“浊?”袁安卿听出了这声音的主人是谁。
浊怎么会在这里?
袁安卿喊了好几声,那声音提醒他:“你的那个小怪物听不到的。”
袁安卿便只能寻着声音走过去,等他看到缩在山洞最里面的浊时,心中的愤怒和难过几乎是同时涌了出来。
浊总有办法让他自己看起来很可怜,尽管浊拥有庞大的身形和极具侵略感的面庞。
“他怎么了?为什么闭着眼睛?”袁安卿伸手想要去抚摸浊,但他的手却穿透了浊的额头,他们像是两个不同时空的存在,完全无法触碰到彼此。
袁安卿听到浊在念叨自己的名字,只觉得心里发紧。
“他低估了救世主的影响,也高估了自己的承受力。”那声音解释,“理论上说,你这位小怪物的力量是变强了的,他有了欲望,力量也伴随着保护欲逐渐强悍。”
“但欲望太多也就有了弱点,他被怨气干扰啦。”
“被怨气干扰有什么解决办法吗?”袁安卿紧紧盯着浊的脸。
“他的意识正在自救,只需要他回复本初的状态。”那声音轻声说,“只剩下破坏欲的话,他就不会被干扰啦。”
袁安卿愣住。
“但他不愿意割舍情感,所以才被困了这么久。”
“除了恢复本初之外呢?”袁安卿又问。
“你也是救世主不是么?”那声音提醒。
袁安卿微微愣神,随后便反应过来:“出了这里我还会记得吗?”
“如果你想记得的话,你能记个大概。”
袁安卿懂了,他想让那道声音放他醒过来,只是醒过来的这个念头刚一起,周遭的一切便都消失了。
袁安卿醒来时还是深夜,他被浊紧紧圈在怀里。浊睡得很恬静,半分不像被噩梦困扰的样子。
袁安卿按了下自己的太阳穴,随后伸手去推浊:“浊,醒一醒。”
浊的眉头皱了下。
“醒醒。”袁安卿继续推。
“袁安卿。”浊嘟嘟囔囔地开始喊袁安卿的名字。
“是我。”袁安卿应了一声。
随后浊的眼睛刷一下就睁开了:“袁安卿!!”他这一嗓子差点把袁安卿吓出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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