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经纪人焦头烂额,打电话去联系协商。
这时一旁的助理叶子不经意地提起,“黎安姐,我记得陈芮那边正好是,我们可以跟陈芮那边的团队换换啊。”
说是团队,但陈芮和沈黎安两个人都是新人,身边也就一个助理和经纪人。
因为要发专辑,公司就暂时给两人分拨了一个制作团队。
是同一个制作团队,而且据她所知,两边分配的资源是一样的。
这的确是最好的办法。
沈黎安看向自己唯一一个助理,迟疑道:“那也只能这样了。”
而直到此时此刻,她才愚蠢地明白过来。
一开始打电话询问时,为什么制作人的语气心虚微妙,为什么支支吾吾,为什么不敢正面回复。
为什么身边的助理叶子能恰到好处地提出建议。
回想起来,这件事处处透露着蹊跷。沈黎安以为公司一定能给她一个合理的解释,没想到等来的是倒打一耙的声明。
按理来说,公司就算不粉饰太平,也不会如此颠倒黑白。毕竟两个都是公司的摇钱树,况且沈黎安的热度和粉丝要远远高于陈芮。
不,不对。
有什么被忽略了。
事件的另一个当事人,那个所谓的“受害者”陈芮,却在这件事件里完美隐身了,甚至趁着这把恰到好处的庞大热度,起飞了。
有什么避之不及的事实一下被推到眼前。
她头脑一片空白,手指冰凉,颤抖地打开电脑。
资源库里原先备份的资料,一个不落,全都被清空!
她甚至拿不出任何证据来证明,她才是那个被抄袭的人。
而这一切,是个早已布置好的陷阱,只等着她无知无觉地往下跳。
【抄袭狗,别人的歌好抄吗?@沈黎安】
【小偷@沈黎安,早上好,新的一天开始了,今天要偷谁呢?】
【抄袭狗!去死!!】
……
屏幕上幻彩的光反射着冰凉的光,一切天旋地转。
原先短暂落在她肩头的星光,一下子幻化成光怪陆离的怪物,将她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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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
“黎安,醒醒。”
沈黎安醒过来,她潜意识以为是季晚在叫她,等睁开眼,才发现是阿心。
阿心蹲在椅子边,担忧地看着她:“黎安姐,你怎么在这睡着了呀。”
她撑着膝盖站起来,小腿有点麻,意识还有点迟缓,向外看去:“季晚呢?”
阿心扶了她一把,回道:“我刚去看了一眼,拍摄还没结束呢,好麻烦的。”
“黎安姐,你还困吗?再在床上睡会儿吧。”
沈黎安摇摇头,清醒过来,下意识看向窗外。
“现在几点了?”
外面的夜色已经深重,担心酒店不安全,窗帘一直都是结结实实地拉着的,什么都看不见。
“唔……十二点了。”阿心打开手机瞄了一眼。
拍摄到凌晨两三点都是很正常的事,有时候干脆就直接通宵。干这行的,作息都不是很规律。
阿心平时跟季晚去各种活动和商务,也都习惯了。
沈黎安即使是这几年都在幕后,也一直都了解这个圈子的作息。她点点头,表示理解。
直到凌晨四点,还没回来。
她忍不住问:“怎么还没回来?”
阿心也困了,靠在旁边的小沙发上,听到她问,打起精神打开手机看了一眼。
“蹭一下场地,临时加录了一个小采访,马上就结束了。”
阿心打了个哈欠,“黎安姐,我再陪你一会儿,季晚姐马上就回来了。”
看到沈黎安皱眉,以为她是在担心,阿心忍不住解释道:“季晚姐的工作都是她和丽姐商量后接的。有留休息事件。”
“但这几天忙主要是下周开始演唱会巡演,首站就在这个城市,所以要忙一点啦。”
说到这儿,阿心捂着嘴巴打了个哈欠,泪流满面,“不过季晚姐一直都挺拼的,几乎全年无休,天天跟着跑,我也挺累的。好累,好累,好想休假。”
反正睡不着,她也好久没有痛痛快快地聊天了,唰地一下坐直,忍不住多说几句:“但季晚姐给的工资算是助理中最高的了,反正在这个行业,不管怎样作息都是这样。不如跟季晚姐这几年,好好赚钱……”
“季晚姐这几年流量大,所以工作邀约也多。相处两年多了,我自认为挺懂季晚姐的想法的,不趁着这个时候多接点工作,难道等凉了再接吗?黎安姐,你说是不是?”
她絮絮叨叨好一阵儿,差点都把自己唠困了,一抬头,突然发现沈黎安不知道什么时候靠在枕头上睡着了。
阿心一时间还有点不好意思,捂着嘴,悄无声息踮着脚出去,又把门关上了。
沈黎安陷入了一个梦境。
是个偏僻的小巷子,她和季晚遇到了几个小混混。
她脚步有些犹疑,可季晚很镇定,一把拉住她的手,这很大程度地安慰了她。
两个女孩,牵着手往外跑,笑哈哈地,劫后余生的感觉。
风顺着耳廓刮过,心脏砰砰跳,上气不接下气,但心里很畅快。
两人在明亮的灯光下停下来,季晚看看她,突然拍拍胸口,语调夸张地说:“我刚有点害怕,三四个人呢!”
沈黎安跟着笑起来,刚想说什么,季晚歪头,晃晃两人牵着的手,笑弯了眼,又说:
“但我想到,你还在我旁边,不能让你受伤,就什么都不怕了。”
这梦太假了,假到一眼就被识别出来。但是沈黎安却一时半会不愿意醒。
她闭着眼,思绪漫游,一边是虚幻的梦境,一边是面前的现实。
她似乎听到门开的声音遥遥传来,然后是刻意被放轻的脚步声,有人走近站在床边,目光静静落在她身上,感受床一侧塌陷。
……是季晚回来了。
一开始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远,大概是季晚也是想要跟她保持距离。
结果没过半小时,季晚突然靠过来,是那种睡熟后下意识的动作,攥住了她的手腕。力道不大,沈黎安却像是被惊醒一样,终于从梦中醒来。
这动作太熟悉了。
她睁开眼,静静地看着季晚的脸,手腕明明只是被轻轻攥着,却有点软绵绵地抬不起来,像是谁在她手上系了根绳,又打了个死结。
她侧过头,看向天花板,忍不住开始回忆。
抄袭风波闹得很大,她的许多粉丝失望离开,陈芮的粉丝却不愿意这么放过她。
除了线上的社交媒体的谩骂,有人还通过一些手段查到了她的地址。
最严重的一次,一瓶浓硫酸就擦着她的脸过去,距离不到五公分。
沈黎安状态非常不好,对那时候的记忆不是很清楚,遥远又模糊。
只记得有一回,有个陈芮的过激粉丝不知通过什么手段弄到了她的电话,给她发了短信和p过的图。
她看完,准备站起来时,胃里突然泛起恶心,站也站不稳,不受控制地,眼前漫起一阵血色的眩晕。
再醒来时,睁眼是白色的墙壁。手腕包着厚厚的纱布,手腕上的疼痛好像没什么知觉了。她转过头去看。
病床前,季晚哭着小声叫她,眼神哀伤,“黎安黎安。”
好像从那之后,季晚就留下了这样一个习惯,搬家和她住在一起,每天晚上睡觉都要睡在她旁边,攥紧她的手腕,害怕一不小心就留不住她,害怕她一不下心就要走。
但沈黎安其实对这些事情记得不是很清楚,思绪昏聩,昏昏沉沉。对身边发生的一切事情都不是很在意。
直到有一次,季晚跟她说出门取快递。从外面回来时,却站在门外,垂着头,脸色有些疲惫。
她站在门后,眼神漠然地看着季晚。
好一会儿,季晚从外面打开门,看到她,已经掩去疲惫,强撑着笑了笑,温柔道:“怎么啦?为什么站在这啊?”
沈黎安突然意识到,这对季晚也是一种折磨。
也是从那次起,她才意识到,她病了,病得很严重。
“我生病了,对吗?”她恍惚又冷静地问。
季晚做了一个下意识否认的动作,抬眼看她,眼神里却是化不开的担忧。
“我会好起来的。”她坐在床上,环着膝盖,仰头看着季晚。
“嗯。”季晚走过去,蹲在她面前,眼眶通红,语气哽咽,胡乱点头道,“我相信你,黎安。”
沈黎安笑笑,伸手轻轻拍拍她的背,重复道:“季晚,我会好的。”
这句话说给季晚听,也说给自己听。
一个出道不足一年的小明星的丑闻传播度能有多广,关注度会有多久呢?
就像一朵被吹上天的蒲公英,除了炸开的那一瞬间,没人会把注意力放在它身上。
很快大多数人的目光就被其他事件转移,除了几个陈芮的粉丝还在关注,孜孜不倦地发来“问候”,事件俨然已经逐渐平息下来了。
她卸了所有的社交软件,逃避,季晚陪着她逃避,按时吃药,复查。情绪越来越稳定,也很少再升起那些不好的念头。
好像就如她所说,一切都会好的。
…
窗外驶过了一辆救护车,急促尖啸声阵起,席卷寂静的街道。
沈黎安的思绪一下被惊醒,窗户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了一扇,早春夜里浓烈的寒气席卷而来,窗帘被吹得上下翻卷。
季晚皱了皱眉,睡得不太安稳。她试图下床关窗,但季晚还抓着她的手腕。
好在季晚抓得不是很紧,她轻轻一抽,就挣脱出来了。
这时,季晚突然动了动手指,像是要把什么东西收拢在掌心,她心停跳了一拍。
回头看了一眼,还好季晚没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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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这个活动持续了三四天。
季晚大多时候都很忙,演唱会筹备、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采访。沈黎安反倒是和阿心逐渐熟悉起来。
自从上次听了沈黎安的几首歌,阿心有事没事就来找她。
“来试试”,沈黎安看着阿心羡慕的眼神,叫她一声。
“啊,不了吧,我手指头很短,不太适合。”阿心连连摆手。
“没事,来试试吧。”
阿心乖乖听话,僵硬地坐下,眼神紧张。
沈黎安没看她,假装没看到她的紧张:“来,跟着我的手。”
阿心抬起手,手都不知道怎么摆,就僵硬地模仿着沈黎安的手势。
沈黎安弹一个音,她弹一个音。
其实前几个音一出来,阿心就听出来,太耳熟能详了!
她惊喜道:“两只老虎!”
拿这么好的钢琴弹这种小朋友弹的曲子真是有点浪费了。
不过比起什么指法,首先引起兴趣更重要。
“然后呢?然后呢?”阿心放松下来,也不紧张了,甚至还有点兴奋,忍不住追问。
“很好玩对吗?你可以随意弹,只弹黑键。”沈黎安说。
阿心这下犹疑了起来,心里完全没底,小声嘀咕:“这肯定不会好听吧。”但还是依言小心按了下来。
但很快她就放下心来,她想象中的魔音贯耳的琴音没有出现,反而神奇地构成一首乐曲,轻盈舒缓,轻慢地流淌。
她转头。
沈黎安不知什么时候坐在了她旁边,手指只是随意地附和她,好像只是在她没有体系、不成曲调的音符上添加了一些细节。
这就是传说中的即兴合奏吗?阿心瞪大了双眼。随即又兴奋起来,“哇塞,这也太好听了,我要录下来!”
阿心低头专心致志地摆弄她的手机去了。
“我也是能创作音乐的人了,不敢相信啊!”
沈黎安的注意力早已转移,其实刚才就听到了门开的声音,一抬头,果不其然,季晚站在门旁看着她们,不知道看了多久。
季晚走过来,和她并肩坐下,看着她,“一起?”
沈黎安默然。
两个人不知道一起坐在钢琴前多少次,即使几年没见,那种磨练出来的默契仍然微妙地存在着。
沈黎安起手,季晚紧随,牢牢循着她给出的音符。
和刚才沈黎安对阿心完完全全的迁就不同,此时更像是两人在琴键上的追逐,酣畅淋漓,追随、纠缠、共舞。
阿心在一旁看呆了,好半晌,忍不住鼓掌,然后露出哭笑不得的脸,说:“黎安姐,你刚刚就是在安慰我,我还大言不惭地说四手联弹,这哪是四手联弹啊,这明明是乌龟刨地啊!”
“我知道季晚姐是晋大音乐学院作曲系毕业的,黎安姐,你是哪儿毕业的啊?”
沈黎安笑了一下,还没开口。
季晚说:“江大数学系。”
阿心:“!哇!这么厉害!是从小开始学的吗?”
沈黎安:“……算是吧。”
其实沈黎安也不是一直在学钢琴,小时候学了几年,算是对钢琴有个启蒙,母亲去世之后她就没再学钢琴了,对于音乐的探索就止步于此了。
直到后面,参加了那个选秀节目,才捡回来重新学的。
沈黎安有时候挺羡慕季晚的,因为自己不是科班出身,很多东西都没有系统学习过的。
她父亲是高中数学老师,也就顺其自然报考了江大的数学系。对数学,她谈不上喜欢,也谈不上讨厌。就是因为从小接触,习惯了,于是就自然而然地学了数学。
至于后面接触音乐,是意外。
江大的对面,仅仅一条马路之隔……就是晋大音乐学院。
后来有一次极其偶然的机会,好像是其中一个室友的新交的男朋友是晋大音乐学院作曲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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