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轻轻点头,脸带微笑。
他知道,这个偶遇计划需要继续保持表面上的平静,才能达到预期的效果。
陆英吃着美味的菜肴,装作不经意地说起:“下个月我打算去巴黎参观一下艺术展览,听说罗萨里奥大师也会在那里。小姜老板,如果您也有机会去,说不定我们可以一起前往,毕竟你也是罗萨里奥大师的粉丝。”
姜归辛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南决明的反应。
南决明嘴角浮起一抹虚幻的笑容,握着刀叉的手在牛排上画出一道深痕:“哦?小姜是罗萨里奥的粉丝吗?我竟然不知道。”
姜归辛尽量保持镇定,微笑回应:“是的,南总,我一直都是罗萨里奥的忠实粉丝。他的作品对我来说有着特殊的意义。”
他不敢再多言,生怕说错话,只希望南决明能够顺着这个话题友善地交谈,不要对他产生不满或怀疑。
陆英则在旁边敲边鼓:“说起来,小姜老板的画廊合作的画家都是新锐较多,如果能拿下和罗萨里奥这样的大师的合作,想必对他而言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啊。”
姜归辛仍没说话,而是更多地去关注南决明的表情。
南决明却没有任何表示,只是专注地将刀叉在牛排上滑动,仿佛世界上只有他和这块牛排存在。
陆英坐在一旁,一直在敲边鼓,还趁着南决明低头的时候,对姜归辛使眼色。
就在陆英对姜归辛挤眉弄眼的时候,南决明把头抬起,微微一笑,目光定在姜归辛脸上。
姜归辛心头一阵紧绷。
南决明却微笑着打破僵局,问道:“那你是怎么想的?”
这是烫手山芋抛到姜归辛手上了。
姜归辛心中一紧,但他知道这是他自己引导出来的话题,不能退缩。
他便微笑着说:“说实话,我确实很希望能见到罗萨里奥大师。但真不巧,陆英说的日子好像是在南总生日附近吧?比起罗萨里奥大师,我更在乎的是您。”
说着,姜归辛还露出乖巧的笑容。
陆英看到姜归辛在南决明面前作出这样的姿态,心中既是妒忌又是怄气。
姜归辛这招其实也就是以退为进。
他断不可能说自己在乎大师多于金主。
但姜归辛也知道,自己这个话是好听,但是骗不了南决明的。
南决明当然会知道姜归辛真正的想法,他知道姜归辛演这么一场大戏,就是为了让自己知道姜归辛想在南决明生日那天去见罗萨里奥,并希望得到南决明的批准。
最好的结果,就是南决明虽然看出了姜归辛的以退为进,但也愿意看在陆英的面子、以及姜归辛的乖巧份上,大发慈悲地说一句“既然和大师的会面这么重要,你就去吧,我本来就不爱过生日,你不用操心这个”。
姜归辛对此也有七成把握。
因为他总觉得南决明最近对自己越发宽容温柔了——都到了让姜归辛产生“他对我是不是有点儿真心的喜欢”的幻想的程度了。
南决明听完姜归辛的回答,放下刀叉,伸手轻轻拍了拍姜归辛的手背,温柔地说:“小姜,你真是个懂事的人。”
姜归辛心下一喜,越发觉得有机会,自然柔柔一笑:“还有什么比陪伴您更重要的事情呢?”
南决明欣然点头,然后又对陆英笑道:“看来,我家小姜是不能陪你去巴黎了。”
陆英愣住了。
姜归辛也愣住了。
这个出乎意料的情况让他们陷入了沉默,彼此之间的目光交错,一瞬间都浮现出无措和尴尬。
看着二人的眉眼官司,南决明的笑容在这时显得格外深沉。
陆英心中难受,却不能说出口。
姜归辛也满心不安,却瞬时挤出最为可人的笑容,说:“陆公子,看来我是要辜负您的盛情了。”
陆英看着姜归辛的笑容,心下苦涩,忍不住对南决明说:“表哥,你知不知这个机会对于小姜而言——”
“陆公子!”姜归辛果断地打断了陆英,说道,“面见大师的机会可能不会再有。但对于我而言,不会有事情比陪伴南总更重要!”
陆英听了这话,脸上乍现羞愤之色。
看着姜归辛坚定的眼神,陆英心里如遭火焚,又是嫉妒又是难堪。
南决明这时候才缓缓开口,笑着说:“好了,别说这些题外话了,还是好好享用美食吧。”
陆英一时接受不了这么快的转折,愣在原地。
倒是姜归辛心下一松,笑容甜美地点头,说:“说得也是。”
说着,姜归辛迅速转移话题,对红酒牛排大加点评,并与南决明谈笑风生,仿佛刚刚的尴尬不过是陆英做梦梦出来的幻觉。
陆英的心情变得复杂而矛盾,他忽然认识到,自己从这场“偶遇”的策划人、姜归辛的“同谋密友”突然降格为局外人。
姜归辛不再多看陆英一眼,视线全在南决明身上,笑着把手托腮:“南总不喝酒吗?”
南决明微笑:“不喝。待会儿还得开车载你回去。”
姜归辛把手搭在南决明手背上,笑盈盈道:“南总这话说的,难道一开始就料到我们有偶遇,知道今天要开车送我?”
南决明温声答:“怎么不是?”
姜归辛突感背脊发冷,脸上笑容如旧。
晚餐结束后,姜归辛与南决明默契地携手而去,并与陆英告别。
陆英苦涩地朝他们摆摆手,看着姜归辛如小鸟般依偎在南决明的肩上。
姜归辛坐上南决明的车。
这一路走上副驾驶座,姜归辛都如柳树摇摆,醉态可掬,但其实只有三分醉。
他佯醉把头靠在座椅上,双目微闭,却忽觉南决明靠近了,那股走至尾调的木质香突发一股侵略性,撬开他的口腔,掠夺他的呼吸,使得他头昏目眩,胸膛起伏。
姜归辛微睁双目,试图把手搭在南决明的肩上,却被紧扣的安全带困在皮革座上。
他看到南决明深邃的琥珀色眼睛,泛着无机质般清冷的光。
南决明的声音在他唇边掠过:“不要再做会惹我生气的事情,好吗,宝贝?”
宝贝。
姜归辛的心弦乱颤。
这是南决明第一次这样亲昵地称呼他。
南决明会叫他小姜,或是狐狸,最亲近的一次称呼也大约不过是“我的狐狸”。
像“宝贝”这等肉麻称谓,是断断不会出自南决明的嘴巴的。
姜归辛亦从未幻想过会获得如此爱称。
只是南决明第一次这样唤他。
却把他的鸡皮疙瘩都唤出来了。
他第一次在南决明的怀抱里感觉到了畏惧。
他竟然忘了。
南决明是一个多么擅长让别人畏惧的男人。
第29章 优雅的等待
自那一晚,到南决明生日当天,姜归辛都没见到南决明。
姜归辛心里说不忐忑就是骗人的。
他知道南决明不喜欢“意外”,但没想到上次策划的“偶遇”会让南决明那般不高兴。
当然,这也有姜归辛没搞清楚陆英的心思的缘故。
姜归辛看着颇为通透,但却也有马失前蹄的时候,竟不能看穿陆英的醉翁之意。
要他知道陆英的心意,自然避之不及,更遑论拉着陆英到南决明面前,眉来眼去地说要共游巴黎了。
姜归辛却也知道自己大约得罪了南决明,这些日子便格外安分。
眨眼就到了南决明生日那天。
麦冬开车来接姜归辛,帮助姜归辛搬家。
“今天是南总定下让您乔迁的日子,我特地来帮忙。”麦冬笑着带上搬家队伍,竟是浩浩荡荡一行人。
姜归辛素来是租屋住的,行李自然不多,其实不必劳烦专业搬家团队。
但麦冬哪里敢不给小姜老板贴心服务、周到排场,所以拉来专业团队服务。
麦冬开车载着姜归辛往新居驶去,一边又笑着解释说:“今天南总还有点事儿,怕要晚上才能过来陪您。”
姜归辛忙笑着说:“那当然是南总的正事要紧。”
姜归辛脸上笑着,心里却不免怀疑南决明根本无事,只是在有意晾着自己。
不过,这次姜归辛是冤枉南决明了。
南决明此刻正在私人会所,与一位重要的合作伙伴进行商务午餐。
餐厅的氛围相当私密,窗外的阳光透过蔓延的绿植洒在餐桌上,显得颇有格调。
午餐结束后,南决明独自在休息区坐下,取出手机,微/博/小/金/布/谷/推/荐开始翻阅工作邮件。虽然是休息时间,但对于他来说,工作从来都没有休止过。
在休息区的一隅,一位服务员恭敬地端来了一杯红茶,轻轻放在南决明旁边的小茶几上。
南决明向服务员道谢,瞥了一眼红茶,却并没有立刻品尝,而是任由它搁置一旁,自己则继续专注地处理着手机上的工作。
却在这时候,一把熟悉的声音响起:“决明,是你呀!”
南决明闻声抬头,看到王若杏站在他的面前。
今天是他的生日,偶遇了他的生母,也不知算不算生日惊喜。
王若杏知道南决明不喜欢蓄意安排的惊喜,先行解释道:“我刚好约了人吃饭,没想到会在这儿遇见你。”
南决明淡淡一笑,放下手机,站起身来:“好久不见了,母亲。”
王若杏招呼他坐下,又笑着说:“确实啊,这阵子都没见你。”说着,王若杏抬起眼眸,笑问,“我还让人准备了生日礼物,你收到了吗?”
南决明笑着说:“已经收到了,谢谢。”
王若杏看着南决明这一脸敷衍的美丽笑意,就知道南决明根本没看那个礼物,甚至连礼物收没收到都不太清楚。
王若杏心下虽然有些酸涩,但也有些习以为常了,便只是淡淡一笑,说:“这些年里,我都想给你办生日的。只是没想到,你回回都‘刚好’有工作要出差。说起来,今年是你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在本地过生日吧!”
南决明闻言依旧保持淡定的笑容:“是么?我倒没留意这一点。”
王若杏能感觉到儿子笑容里的疏离,悠悠叹了口气,又挤出一抹优雅端丽的笑容,说:“看来小姜倒是很可心,让你愿意留在本地过过生日。”
南决明闻言迅速警戒起来:“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王若杏听出儿子语气里的戒备之意,连忙尴尬笑道:“我只是开个玩笑。”
说着,王若杏长长叹了一口气,说:“我看你这些年都孤孤单单一个人的,怕你心里寂寥。现在你身边有了人了,我也开心。甚至也会想,会不会你也开始渐渐理解我当年为了爱情奔赴远方的冲动呢?”
听到这句“为了爱情奔赴远方”,南决明一瞬间好似回到了当年——庭院里,明亮的阳光洒落在母亲白色蕾丝裙子上,白得发光,但衣裙上的每一处皱褶依然幽暗。
她站在那里,身姿高挺,宛如一朵高洁的白玫瑰。
而她牵着的那个男人,只是一个模糊的影子,他的脸庞在南决明的记忆中已经模糊不清。
他的身影与母亲相依相偎,但南决明却感受不到他们之间的亲密和温暖。
母亲的眼神有一种疏离的冷感,仿佛她在远方,与现实脱离。
而那时的南决明,只是一个小男孩,徒然把手伸向母亲,试图拉住她,但她的身体渐行渐远,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视线之外。
“我要为了我的爱情,奔赴远方。”她好像是这么说的。
这一刻,他仿佛被抛入了深不见底的黑暗深渊——那个画面,永远刻在他的记忆里,化成他骨中血,构造了他那股从骨子渗出来了冷酷。
为了爱情奔赴远方的王若杏不久后又与情夫分手,伤心回国,然后再继续奔赴每一场爱情的冒险。
众人都说王若杏与南青平是一对风流夫妻,但其实二人的风流很不一样。
南青平的风流是秦楼楚馆逢场作戏,他知道自己追求的是皮肉之欢,而且不加掩饰。
但王若杏却总道自己是为了爱情,每一次激情耗尽,她又会怪责是全世界与她对抗,无人理解她的深情。
南决明却看得分明,王若杏追求的也是新鲜与刺激。
为此,南决明不免想:爱情也就是这么回事吧。
在如今的王若杏面前,南决明依然保持着淡定的表情,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南决明眉宇间的疏离感似乎变得越来越明显,王若杏女士便也不再继续说下去了,她明白儿子的性格,知道有些话题是不容触碰的。
她便柔柔一笑,对南决明说了一句“生日快乐”,然后起身告别。
南决明没有表情地低下头,继续处理着手机上的工作邮件。
南决明的手机上充斥着各种祝福生日的短信和留言,但他一个字都没有回复。
他对这些祝福似乎视若无睹,冷漠地将工作信息放在第一优先级。
直到他的手机响起,显示着父亲南青平的来电,他这才拿起手机接听。
“决明,今晚有个小聚会,是为你准备的生日晚饭……”南青平的声音传来。
一阵难以言喻的烦厌涌上南决明的喉头,使他十分不适。
但他依旧保持笑容:“不必了,我还有工作。”
“我知道你这孩子不爱热闹,也不是大操大办,只是在家里做顿家常便饭。”南青平诱哄孩子般的说道。
南决明心想:如果我十岁的时候,父亲用这样哄孩子的语气跟我说话,我大抵是会欢喜的。
南决明笑道:“家常便饭?该不会是紫燕阿姨准备的吧?”
南青平被噎了一下,尴尬咳了咳,说:“是啊,是你紫燕阿姨。还有你贤乐弟弟……”
南决明实在很佩服南青平,居然想出了让情妇和私生子为自己庆祝生日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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