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光灯下,斯蓝突然回眸,在虫群里遥遥地发现了言谕,忽然间,他轻轻地眨了眨眼睛,茂密睫毛微微颤动,像羽翼一样,干涸的嘴唇张开,“王……”
就连他也认得言谕。
斯蓝的发纤长又凌乱,身上的白色制服开了扣子,深探进领口的光影,暧昧而晦涩。
他笔挺单薄的肩下有一握苍劲有力的窄腰,后腰深深凹下窝陷,整只虫乖顺地跪伏着,雌虫阁下一直在看着他,抬了抬手。
“不是说身段软?怎么看着骨头很硬?”
雄虫们再次围上来,斯蓝的眼神却一直跟随着言谕。
言谕走过去,没虫敢来拦他,就连雌虫也站起来注视着他,低下头。
言谕站在舞台边缘垂眸看着斯蓝,他头顶着追光灯,逆着光的这一刹那,好像一位孤高绝顶的神明。
直播间里,无数网友为这一幕而动容,他们也是雄虫,也是雌虫,接受过新时代的洗礼,就算是雄虫也思想开放,但是他们没见识过白塔这边的规矩,一时间愤怒的情绪在星网蔓延。
“我开始担心王的安危了!”
“我是雌虫,我想说王的观点实在太优秀了,同样是雄侍,为什么不能让他们更有素养呢?一味的服从可没意思。”
“不如把斯蓝带回阿洛缇娜花园,反正他长得也很漂亮。”
“我说某些贵族的家庭环境也太狗血了,真的不会给伊黎塞纳殿下招黑吗?”
“我不得不期待,冕下会不会是他心软的神啊?”
这张截图被转载了无数次,几乎是封神图,评论区盖高楼,今日,他们为虫母冕下而疯狂。
言谕对视着斯蓝的眼睛,尝试着说,“……斯蓝?”
斯蓝起初还愣愣的看着他,不过三秒钟,盈盈的泪水充斥着眼眶,他微张着干枯燥红的嘴巴,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言谕伸手,他乖乖低下头来,“王……我脏。”
斯蓝的脖子上勒着一条三根手指宽的皮质铆钉项圈,好像被抛弃的乖狗狗,那场面别提有多可怜,看的言谕也很不舒服。
“不脏。”
斯蓝眼眶通红,眸子里水光潋滟,他紧抿着嘴唇,过了好一会儿,才隐忍着悲伤的情绪,温润嘶哑的声音平静而颤抖,“王,对不起,让您看见这么丑陋的一面。”
言谕看了一眼哈苏纳,后者向他投来温柔坚定的眼神,他用手语说:我支持您的一切决定,去做您心里所想的事情吧。
言谕顿时感觉到踏实,他先是用精神力治愈了斯蓝的伤,然后轻声对斯蓝说:“你想不想上夜校?”
第55章
斯蓝抬起头, 看见的是逆光里的白皙少年,可他的视线却被那双靛蓝明亮的柔软蝶翼而侵略。
言谕垂眸看着他的眼神平静而温柔,明明姿势是居高临下的,眼神却温柔悲悯, 向他伸出的手纤瘦却坚定, 好像能把他从不见底的深渊里拉出来。
少年轻声说:“愿意的话, 就把手给我吧。”
斯蓝毫不犹豫的拉住那只手,那一刻, 他脑海中的精神力像被驱动的动力装置, 踩上了脚踏车疯狂运转, 让他跪都跪不稳。
他的精神力感受到了虫母冕下的治愈,让他整个虫都弓起腰,精神力一点点流出来, 又被严丝合缝地拼接好, 安置在一个安全的角落。
斯蓝感觉到了无比的轻松, 他在白塔这么多年沉沉浮浮, 没有一天是像今天这样, 他满脑子什么都不想,只想看着眼前的虫母冕下, 看得久一点,再久一点。
“……冕下, 我愿意……”他挣扎着说出这句话。
这一刻,虫族无数网友为他们而动容,这样郑重的三个字, 却因为虫母冕下的包容和温柔显得格外缱绻。
言谕温和的把他从笼子里拉出来, 牵着他的手让他坐在一边的椅子上。
斯蓝很高,把他显得很小一只, 小腿要晃起来才能坐稳在椅子上,言谕就没有坐。
言谕转过身,看着雌虫权贵,“您的名字是?”
雌虫说:“法尔加,我的冕下。”
他语气很恭顺,但是面色不是很好,毒蛇一样的目光盯紧了斯蓝,好似在等着言谕不在这的时候,他再好好为难斯蓝一通。
斯蓝并不畏惧,他用漠视的目光看着法尔加,他的头发贴在汗津津的莹润脸颊上,右耳骨上带了一个金耳环,衬得细白圆润的耳垂像一粒大米珠,在湿发间异常显眼,实际上是非常赏心悦目的一只S级雄虫,不亚于金发的哈苏纳。
法尔加看着他那张脸和身材,嗓音变得很低沉:“冕下,您知道斯蓝是谁吗?”
言谕说不知道。
法尔加说:“您只是短暂的爱了他一下,他的心就完全被您的温柔融化了,可是您不知道,您这样做会毁掉他的一生,因为他注定了不能得到您的垂青。”
言谕皱眉,法尔加漫不经心地看着斯蓝说:“一只母巢里长大的小偷,凭什么得到您的喜爱呢?自从他出生以来就被遗弃,偷吃母巢的新鲜水果长大,他有这么大的胆子,不可能是一位好雄侍,不如就让我把他带走,好好调训一下。”
旁边的雄虫说:“雌主有四位雄侍,这方面很有经验,哪怕是斯蓝这样高傲的雄虫大明星也只不过是多教训几天的事。”
言谕想了想,“一位S级雄虫的宿命不该是成为您的玩具,他的精神力就足够稀有,一名成年雄虫,他有思想,有品格,他应该成为他想成为的虫,为帝国的居民尽一份力。”
星网上当时就炸开了花,“好!就这么怼!法尔加还大公爵呢,怎么这么自私?”
“我看他们蜂族垄断的机甲制造业也该易主了吧?每年机甲量产不到三百万台,有一百万台定价超过千万欧加,中低端机甲的市场销路被他们搅局,好多良心机甲厂商都倒闭了!”
“法尔加在新闻上的访谈直播都看起来一本正经的,原来私底下玩这么花?”
“诶,我才发现是童星斯蓝诶!果然是时代的眼泪了吗?你们都不认识他了?这样一算他退出娱乐圈也有十年了?”
“很难不去想象,法尔加会不会欺骗军政处?毕竟军政处和机甲厂商有合作,不会借机偷走高大帅气的军雄们去满足私欲吧?不要啊我的慕斯!我的兰诺!我的漂亮秘书因奈塔!我的帅哥雄虫们!!”
星网上思维无限发散的时候,言谕的脑子也转得很快,发育热丝毫没有影响到他的思路,他抬眸看着法尔加,说:“如果您非常喜欢斯蓝,我可以让哈苏纳先生随时与您联系,观测斯蓝的情况,一旦他读书有了好结果,那您必须承认我是对的。”
这时,有雄虫紧张的走过去和法尔加耳语什么,法尔加皱着眉头打开光脑,然后他看向哈苏纳,哈苏纳朝他礼貌地微笑着,紧接着法尔加就脸色铁青。
言谕不知道他看见了什么,但直觉告诉他这个表情对他很有利,于是他得体地看着法尔加,“您说呢?”
法尔加犹如吞蜡,“好吧,就照您说的办。”
言谕知道他不太愿意,但也无从反驳,便温和地提起了另一话题,“阁下,您刚才说,蜂族要出现一位王虫,是伊黎塞纳吗?”
法尔加的脸色像吃了苍蝇一样难看,但是他望着言谕的眼神却并不是仇恨,而是一种长辈看着不懂事晚辈的情绪,好像觉得言谕一定会后悔今天的决定似的。但是因为是自己家宠爱的孩子,所以忍耐着没有责备他,等着孩子后悔了,承认自己的决定是错误的了,他作为长辈再去好好安抚一通。
所以,法尔加无奈但是脾气很好的说:“是的,冕下,伊黎塞纳殿下是蜂族新一代的雄虫,虽然只是一只雄虫,但是他的能力有目共睹,如果您看得上他,我可以帮您把他找来。”
言谕犹豫了。
在几乎所有虫族眼里,虫母冕下言谕和六殿下伊黎塞纳彼此不认识,只有很亲近的虫才知道他们俩是一起长大的小竹马,所以言谕没有立刻答应,而是先安抚法尔加的情绪,说:“谢谢,以后有机会我一定见一见伊黎塞纳。”
“那就好。”法尔加这一天愠怒的情绪因为这一句话而得到了安慰,他总算是脸色好了一点,恭恭敬敬地和冕下道过别,然后带着雄虫属下们离开了。
馆长一脸难以置信,“王,您……您太不可思议了,斯蓝是哈苏纳之后最优秀的雄侍了,忍痛能力一流,观察力很敏锐,我本来想送他去银河系留学一阵子,可惜他被法尔加预定了,现在好了,您可以把他带回破碎星环读书了!”
言谕一惊:“那就还去银河系不行吗?”
馆长为难道:“不能,名义上他是您的雄虫了,但是钱是法尔加阁下付的,所以雄虫的去向就以出资虫的意向为准。除非您也付钱……当然我不会收您的钱就是了,那样的话,斯蓝的性命就是您的了,您可以送他去银河系,只是他的身体情况可能要修养生息。”
言谕看了一眼斯蓝,后者的目光都要把言谕看化了,直到对上言谕的脸,才通红着耳朵转过头去。
斯蓝……看起来有点可爱。
“他可以做我的玩伴。”言谕很认真的说,“馆长先生,我可以买下他。”
馆长喜极而泣,连连称赞冕下的好心肠,又说:“您象征性的给一枚欧加算了,我会拿回去给雄侍们看的,他们也会很开心。我会告诉他们,是冕下亲临才给他们带来了新的希望。”
言谕笑了下,又说:“那……可以也让雄虫们进图书馆吗?”
馆长温和的看着他,不知道为什么,言谕觉得他的眼底有泪光,好像是想到什么触动心弦的往事,让他忍不住想要流泪。
然后苍老的雌虫低下头,感叹这说:“好啊,如果我的雄子生活在您的时代,就不会因为雄虫买卖而死在不知道谁的床上了,冕下,”他很郑重的说,“谢谢您,我替我们白塔的所有还没被买走的雄虫感谢您。”
他抹着眼泪,颤颤巍巍要跪下,言谕连忙跑过去扶起他,尽管这让他气喘吁吁,脚腕还有一点疼,但是他还是尽量温柔的说:“别哭了,先生,雄虫们最应该感谢的只有您,他们遇见了您,才遇见了新的希望。”
苍老的馆长小心翼翼地扶着脆弱的小少年,小少年皮肤白净细腻,眼睛却像星星一样闪闪发光,亮晶晶的,看的他心潮澎湃,不好意思地笑了下,“您过奖了,我真的很开心看到您出现了,如果有那么一天,我真心希望您的制度可以推广成为宪法。”
他犹豫了一下,“会吗?冕下?”
言谕温柔而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那双眼睛因为苍老有一些浑浊,瞳孔边缘泛青,但那份睿智和真诚完全打动了言谕,言谕忍不住心情的起伏,“会的,您在图书馆前偈言碑上雕刻的诗句我都看见了,很励志,很鼓舞虫,我们一起努力,好吗?”
“好,好,我都听您的。”馆长抹抹眼睛,笑着摆了摆手,似乎是觉得哭丢脸了,那个动作的意思是他答应了,然后他转身慢悠悠地离开,那个背影看起来很洒脱,很开心。
言谕望着他带着雄侍们离开,雄侍们不停的回过头来张望,言谕福至心灵,微微笑着和他们挥手道别,那群雄侍们全都红了脸,争相和他挥手,依依不舍地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
回过头,言谕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他望着前方,脸上还带着笑意,但是没有动。
哈苏纳把毛衣口袋里的微摄镜头取出来,言谕雪白温柔的脸颊就出现在虫族直播间里,一整个占据了直播间的屏幕。
哈苏纳想要问他“我这样纪录您的生活,您会不会生气?”,但是他发现了言谕的不对劲。
言谕的目光静静地看着镜头,没有任何反应,他的瞳孔已经没有活灵灵的光彩,只有悄无声息的陌然。
言谕又看不见了,但他把自己伪装得很好,虽然他不知道有微摄镜头的存在,但至少镜头那边的虫族雄虫们是不可能发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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