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火火见她神情有异,不知道她这一天经历了什么,推开刘衡喂过来的汤,关切道:“场主怎么突然这么说?发生什么事情了?”
“你父亲,和你,你们……对不起……”
程火火不知道徐晚为什么突然之间重新提起这件事,之前老场主研制新型炸药,她父亲也有参与,但爆炸过后的抚恤工作,却都是作为小场主的徐晚一个人做的,甚至倾其所有去赔偿,自己却沦落成乞丐。程火火因当时在外地采石场学习,躲过了一劫,回来之后就听说徐晚散尽家财赔偿完就人间蒸发,到再见面时,二人已在苏府。她始终佩服徐晚的担当和果决,从未觉得有人需要对她说“对不起”。
“场主,这,这从何说起!”熟悉之后话稍多了些的程火火,在徐晚的一声声“对不起”里突然又回到那个疏离社恐的状态,不知道怎么说好了。
刘衡也发现了徐晚的异常:“我说你抽的哪门子疯?出去这一趟撞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
徐晚不想耽误刚刚好转的人进食,接过刘衡手里的碗喂程火火喝汤。汤勺到了嘴边,程火火紧闭双唇,惊恐地看着刘衡。
刘衡一把抢回来:“还真是撞邪了,回去喂你的大小姐去!”
徐晚既不反驳也不走,继续神经质地跟程火火说对不起。
“怎么着,还想赖在这过夜?”刘衡开始撵人。
徐晚才突然意识到夜已深了,再继续待在这似乎不太好,抠抠手指尴尬地想要告辞,屁股上猛地挨了一脚。
“回去喝你的猪脚汤去!”
怎么成我的猪脚汤了?徐晚悻悻地回到大小姐的院子,心里还在盘算着明天叫上人上山去彻底巡查一番,要确保石场安全再去走访工人。
“阿晚,你回来了!”
刚跟留门的周婶道了谢,身后就钻出一个跳跃的身影,顶着一张明媚的脸。
“大小姐,你还没睡?”
“给你留了,嗝,饭。”苏玉谨拉过徐晚的手往厨房走,到了厨房却也不摆饭,她掀开一个大锅盖,冒着热气的箅子上摆放着几个碗碟,碗碟里盛着几样精致小菜。
苏玉谨拿过托盘,一样一样把温热的小菜摆进托盘里,又拿了个空碗从另一只锅里盛了汤——果然是猪脚汤。
“你端着菜,我拿着汤,我们回房里,嗝,吃。”
“你吃过了是吧?”
苏玉谨嘿嘿两声,“喝了几碗汤。”
“唔,好吃!”忙了一天的徐晚狼吞虎咽,“一定是李师傅的手艺!”
苏玉谨托着腮看着她,眼睛有些肿,似乎是哭过,嘴唇有点干,应该是一天水都没怎么喝。
“猪脚汤也是李师傅煲的,你多喝点。”苏玉谨回想着自己煲的那锅汤,就像清水拌肥油,诵诗喝了一口就吐了,画扇不喝,默书不喝,自己捏着鼻子喝了两大碗,腻得一晚上都吃不下饭。
“唔,看到火火在喝,味道真不错。”
“听七婶说,你母亲去世得早,你自小对七婶很是依赖?”苏玉谨欲言又止,徐晚埋头吃饭浑然不觉。
“石场那次爆炸,对我打击很大,在那之前的事情我都不记得了。”她给自己找了个听起来还算合理的理由。
“人也不记得了?”苏玉谨继续试探。
“不记得,连七叔七婶都不记得。”
“七婶长得真美嗷?”苏玉谨不痛不痒地,随口感叹了一句,说完就看着徐晚笑。
徐晚喝完最后一口汤,低着头收拾碗筷,脑子里却在飞速运转,这神似现代情侣之间“送命题”的一句话,是大小姐随口一说还是有意试探?她同七婶聊了那么久,是不是知道了些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的“徐晚的过去”?
碗碟都摞到一起,徐晚抬起头,同样漫不经心地来了句:“七叔也不赖。”
端起碗碟快步去了厨房,徐晚把手伸进冷水里,一天的疲惫褪去了些。她突然对这个徐晚的过去感兴趣起来,想着今后长驻石场,跟工人们打交道,或许能打听些自己从前的事情。
洗完了碗,又舀了瓢水洗脸漱口,徐晚脑子里还是石场如何复工、如何改进安全措施以及如何经营,终于真正履行起“场主”的本职,她觉得自己好像跟真正的徐晚一点一点在融合。
进了我自己卧房,徐晚疲惫地闭着眼睛,没有点灯,往前伸着双手凭着记忆往床边走。没走两步,双手突然触到一团温热柔软又毛茸茸的东西。
“啊——”
“阿晚,是我!”
迅速后退摸到蜡烛点了灯,屋里亮堂起来,徐晚看到穿着毛坎肩的苏玉谨就站在眼前。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过来也不知道点灯?”徐晚心有余悸,面有愠色。
“对不起,我,我刚进来,也不知道你卧房的灯在哪里,你就在我身后几步,我以为你看到我了,便等着你进来点灯,谁知你,你一进来就摸……”
“你还有理了?”徐晚进门前确实满脑子都在想石场的事,兴许大小姐真的是前脚刚进门,话说着说着也没了底气,语气慢慢软下来,“那你过来是有什么事?”
“近日辛苦,想问问你明日想吃什么饭。”
徐晚皱眉闭眼搓额头,无语三连:“多大点事儿啊?李师傅做什么我吃什么。”
“那便把程姐姐的饭菜依样给你留一份。”
“好好好,都行,大小姐早些歇息,我明日还要去趟石场。”
“去石场?”苏玉谨突然想起徐晚要长驻石场的事,“只白天去,对吧?”
“对啊,夜里没法作业,以后禁止工人住在山上。”
“那我回去了,”苏玉谨脚步轻轻,似有心事,挪了两步又回过头,“阿晚。”
“嗯?还有什么唔……”
苏玉谨的唇嘬上来,把徐晚的话堵在喉咙里。
徐晚两只手悬空在大小姐身侧,抬抬落落,脑子里乱七八糟闪回了两辈子里的温暖和爱,终于在柔软唇瓣的啃啄下变成一片空白,双手落在大小姐毛茸茸的背上,唇舌不受控制地吻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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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第 56 章
把恋恋不舍的大小姐推回她自己的卧房,徐晚回去却再也睡不着。柔软的触感还在唇边萦绕,她,吻了大小姐?
上辈子经人介绍相亲认识的那个男朋友,也曾经突如其来地吻过她,只是那黏腻的口水和扎人的胡茬,让她感觉像是在啃一个没拔净毛的猪蹄子,别扭又厌恶。
而大小姐的吻……好似有一股天旋地转的离心力,让她的血液都涌到了皮肤表面,整个人眩晕又燥热;又犹如一道闪电伴着大雨直灌她后颈,浑身酥麻又湿润。
这样式儿的,才应该叫接吻吧?
单是回想了一下,红霞又染上徐晚的脸颊。可是,接下来要怎么办呢?自己到底是怎么来的这个世界,还能不能回去?回去了大小姐怎么办?她伸手轻轻抚了抚自己的嘴唇,眼前又浮现出大小姐眉眼弯弯笑的样子。
或许,回不去了呢?
徐晚也不敢相信,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自己心里已经生出一丝期盼,期盼自己再也回不去。
然而回去或者不回去,都让她有一种负罪感。她甩甩头,强制自己平静下来,浅浅阖了会眼,天就已经亮了。
还有一堆事情等着她去做,徐晚没有补觉,迅速梳洗更衣,便悄悄拿了周婶的钥匙开门出去,叫醒马房当值的李孝仁,车轮压着泛白的露水,吱嘎吱嘎地往龙虎山而去。
围着石场转悠了约么半个时辰,约好的两个工头才到。只是她约了两个人,到场的却有三个。
“崔石?你也来了?”
“嘿嘿,徐总监,”崔石笑笑,看了眼一旁的石场管事王虎,“听王管事说采石场需要人手,这不是秋收结束了嘛,过来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那可太能啦!”徐晚喜上眉梢,“你这可提醒我了,兔子岭的佃农们,多少都跟土石打过交道,现在农闲,若是有像你一样勤励,还想上工的,都可以介绍来!”
“应该是都想来的,往年可没有这等好事。”
三人在王虎的带领下,边走边看。徐晚突然想到什么,又补充道:“一定要是咱们苏府的老佃农,合作两年以上,知根知底的。”
崔石道:“那是自然。”
王虎是采石场的老工人,现在的徐晚虽然不认得他,但他似乎很尊敬这位小场主。
“场主,这次事故之后的几天里,我每天都过来巡查一遍,苏老爷也派人来帮忙,分析过现场情况后,我和几个工头一致认为,虽然七哥研制炸药这事没经过你同意,但他做的每一步都符合老场主定的安全规范,这次事故应该是有人暗中使坏。此人选择夜里引爆,可见并不想伤人,只是想破坏石场运作。”
徐晚点点头:“你分析的有道理,可是上山的路只有一条,当时王福和张洵都在路上,他是如何下山的呢?”
另一个工头接话道:“这龙虎山说是叫山,其实就是个岭,咱们自小在山里长大的孩子,从没开荒的后山下去并不算难。”
“原来是这样……那从后山下去,离苗家村不远了吧?”徐晚眉头皱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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