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就朝前走去。她英语很顺畅,和宋时清他们住的酒店的服务人员比起来,都要好很多。
“你小心脚下,沙子底下有很多海螺壳,是我们之前晒的。还没来得及收,风就把他们都埋了。”女孩回头看了眼宋时清,“小心点别摔跤。”
“谢谢,你英语很棒。”
“因为我之前是这里的导游。”
女孩真的非常健谈,宋时清只夸了她一句,她就打开了话匣子,“原本你身后的这些房子是我们这里的民宿,向你们一样的游客都喜欢住这里度假。但几年前开始,新城区建了不少酒店,他们和国际旅行社合作,渐渐的,就没人来我们这里了。”
“而且原本的居民也越来越少,都去那边工作了。唉,以前我在家门口就能把鱼都卖掉呢,现在,不仅要被酒店压价,还赚不到旅客的钱。这个月来我接待的客人只有你们两个。”
话虽这么说,但看渔场的规模和眼前望不到尽头的椰林,宋时清估计旅客的流失没给这姑娘家带来太大的经济负担。
椰林里,很多椰树底下堆着还没来得及放进筐里的椰子。女孩朝前快走几步,在树下拿了两个,一个给宋时清,一个给谢司珩。
“前面桌子上有刀,你们自己开,我去跟爸爸说一声你们来了。”
宋时清逐渐平静了下来。既然这里有人住,还是一家三口,那应该没有什么危险的吧。
他正要说好,身边的谢司珩就开了口,“我们和你一起去。他受伤了,你家有酒精碘伏吗?”
女孩愣了下,这才注意到宋时清肩上的血迹,“好。”
因为之前也做过旅游业的缘故,女孩家在沙滩渔场旁边的房子是很漂亮的岛屿木屋,靠海的一边,还有好几个沙滩床。
一个穿着简单纱衣的老太太正拿着扫把慢悠悠地扫木地板上的沙子。
大概是觉察到了宋时清和谢司珩的到来,她抬起头眯着眼睛看过来。
宋时清被吓了一跳。
老太太长得非常丑。
她脸上最显眼的是那个巨大的鹰钩鼻,脸短龅牙小眼睛,连脸上的皱纹都是崎岖的。不知道是长相原因还是心性使然,她看谁都像是透着一股凶相。
“奶奶!”女孩朝老太太招了招手。
这是她的奶奶?
宋时清收敛了脸上的神情,向对方问了好。
不知道是不是刚才那一瞬间的失态被对方注意到了,老太太的目光明显落在了他的脸上,几秒后,放下扫把走进屋里。
“我奶奶不会说话,你们别在意。”女孩转过头小声对宋时清说,“是基因病,所以我爸爸也不会说话。你们有什么事跟我说就行。”
谢司珩一直都没有说话,只是在女孩说她奶奶是基因病的时候,多看了她一眼。
三人走进木屋,挂在门廊下的数串海螺风铃叮叮当当地从这头一直响到那头,女孩朝里面喊了句本地土话,立刻有个高壮的男人走出来,用手语跟她笔画了一通,然后对宋时清和谢司珩憨憨地笑了笑。
女孩直接拉住宋时清的手,“来,你跟我来,我帮你包扎一下伤口。”
“嗯?”宋时清一惊,没挣扎,只是下意识看向谢司珩。
毕竟……对吧。这时候和别人手拉手,还真有点心虚。
正如他所料,谢司珩高高挑起了眉,跟只突然发现自己的磨牙棒被分给了别人的狗子一样。
宋时清好笑,偷偷把手抽了回来,引得女孩好奇地回头看了他一眼。
两人在一个小房间的桌子两边坐下,女孩从抽屉里拿出酒精和棉棒,悄悄侧过身朝外面看了一眼谢司珩,然后突然伏低身问宋时清,“他是你男朋友吗?”
宋时清一愣,下意识想否定,但话到了嘴边,却又说不出来了。谢司珩是他男朋友吗?这个答案虽然他从未正面回答过,但其实两人心中都已经有了定论。
女孩:“肯定是吧。刚才路上,只要你说话他就会看你。我本来还想着你俩会不会是朋友,结果刚才一抓你的手,他立刻瞪我了。”
宋时清没觉得谢司珩瞪她了,只以为女孩是开玩笑。他默了一会,然后笑了笑。
“嗯,他是我男朋友。”
“真好”女孩笑嘻嘻,“我其实很喜欢他那种类型的男生,但既然你们已经在一起了,那祝你们幸福,永远在一起。”
小房间外,谢司珩站在侧墙前看着上面的照片。
这边的照相机很明显不如国内的清晰,但墙上零零总总几十张照片,从黑白到彩色,全都是这家人的生活照,看起来很温馨。
其中有一张照片似乎吸引了谢司珩的注意力,他站到那张照片前,目光不带什么情绪地盯着它。
那是一张记录了一次集会的照片。
十几个身穿黑裙大兜帽的女人围着火堆炙烤着某种肉类,在摄像机按下快门的那一瞬间,她们集体抬头,盯着镜头。
没人笑,所有人都有一双黑洞洞的眼睛。
——女巫集会。
老太太从另一个房间里走了出来。
她年纪不大,但走得很慢,似乎左腿比右腿短了一截那样。
谢司珩转向她,笑着抬手点了点照片上的一个女巫,“这是你吗?”
老太太斜了那张照片一眼,从喉咙里低低地发出一阵嘎嘎咯咯声。
你听过乌鸦的叫声吗?
她所发出的声音就和那些看起来不详但又聪明的鸟儿一样,只是小了很多。
女巫是会说话的,只是沟通各种“灵”的仪式做多了,她们就忘记了人类的语言。为了内部沟通,她们于是创立了一套自己的言语。
比较麻烦的是,这种“遗忘”会遗传给自己的儿女。如果是女儿,女巫当然可以带她进入另一个世界。可如果生下的是男孩,那这个世界就只能多一个哑巴了。
谢司珩笑着点了点头,“我没去过黑海,那里景色很好?”
老太太严肃地点了点头。
“那明年我带时清去玩。”
老太太嘴角牵动了一下,隐约是个笑容,她没再发出那些怪声,抬起手摊开,手心里是一块浅黄色的粉末凝固物。
这是用鹿的头骨加几种草药磨成粉制成的香料。
她们这一类的女巫会随着时间慢慢变得丑陋,所以总是被男人抛弃,乃至于举报抓捕。于是,她们做出了这种能让人遗忘一段记忆的香,方便自己带走孩子。
再粗糙的体系也有可取之处。
谢司珩接过香料,垂眼静静地盯着它。他就这么盯了足足有几十秒,时间长到女巫都怀疑他要将香料还回来的时候,谢司珩将他收进了口袋。
他淡声开玩笑,“我小时候看童话书,上面都说女巫有一种能让人喝了就爱上她,矢志不渝的药剂。你们怎么就没发明出来呢?”
老太太也笑了。
她露出东倒西歪的牙,神情显得不怀好意,从喉咙里发出了一连串干哑的叫声。
他如果爱你,就会爱你丑陋如同青蛙的外表,肮脏如同污泥的灵魂,邪恶如同毒蛇的心性。但如果他不爱你,脚下的砂砾都会成为他放弃奔向你的理由。
任何药剂都无法遮掩无爱的真相,就像你虽然费尽心机,也依旧掩盖不了最终败露的谎言。
谢司珩脸上的笑意不减。
“这是预言?”
老太太堪称优雅地朝他行了个礼。女巫可不是什么善良的玩意,虽然被威逼利诱着交出了香料,但别想她会说什么好话。
宋时清从里面走出来的时候,外面只剩下谢司珩一个。
“还疼不疼?”谢司珩笑着问道。
“有点。”宋时清走到他面前,微微仰起头,“刚消毒的时候有点疼。”
谢司珩低下头,在他肩膀上吻了一记。
宋时清:……
他耳朵被这一下亲红了。
更过分的是身后,女孩端着铁盘走出来,故意走到他旁边蹭了下,满脸调侃的嫌弃,“有男朋友真好哦,爱情。”
宋时清:……
他能怎么办,只能躲躲到谢司珩后面这个样子。
同一时间,一架满载的飞机在科伦坡机场降落,十几个身穿便装的白人从上面走了下来。
“先生,机场一切正常。”一个拿着仪器的女人说道。她摘下耳机,散了散头发,“咱们现在立刻去酒店吗。能不能让这边的警方直接控制目标?”
“不行,这次行动谨慎点。杰里可是完全被塞进了下水管道中,不想和他一个下场就牢记手册规范。”
身后十几个人零零散散地应了句。
女人抬起头,“哎,另一个失踪的女队员找到了没有?叫伊莱昂娜的那个。”
男人嘟囔,“消耗品,谁管她。”
但没人知道,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伊莱昂娜就呆滞地趴在他这边的车窗外,那血红血红的眼睛,正在离他脸不到十厘米的地方盯着他。
就这个吧。
就这个,这个是最好的。
海滩渔场,宋时清光着脚踩沙子,被碎贝壳扎得又疼又痒,小声嘶气。
谢司珩跑过来,环着他的腰一把将他抱了起来,“怎么什么东西都能欺负你一下。”
“哪有。这里贝壳多而已。”宋时清恼,“放我下来,你鞋湿了。”
谢司珩笑而不语。
腰真细啊。
这么点,回头得疼吧。
前期准备正式完成!下一章入胎,可能有点吓人。
第七十六章
车里。
坐在最后排年纪最小的女孩不断转头,在车里各处看。
“菲雅,你在看什么?”坐在她身边的女人问道。
“……冷,好冷。”名叫菲雅的小女孩搓着胳膊说道。
能听出来,她说话说得并不利索,眼球轱辘轱辘地在眼眶里打转,神情有些神经质的样子。
车前排的几人闻言都回了下头。
菲雅是部门从一个收容组织带回来的,她是个孤儿,因为智力上有些问题,所以曾经在孤儿院里受到了一个看门人的虐待。
本来故事就应该这样继续下去,可大概是上天眷顾,那个电力系统年久失修的孤儿院在一个静谧的夜晚突发火灾。大火在一个小时不到的时间里杀死了除了菲雅外的所有人。
来扑火的消防员只好将她转给了另一个收容组织。但很快,照顾她的护士就发现了不对劲。
虽然智力低下,但菲雅很喜欢绘画。她会画面朝墙角蹲着的黑色人形,会画趴在墓碑边舔舐的动物。
——其实目前的医疗水平并不能准确地检查出一个活人脑部异变的方向。
按人类的标准,菲雅是个智力障碍患者。但按某些东西的标准,她是个足够灵敏到能感知它们存在的特殊活人。
这也是为什么每次特殊调查,部门都会让她跟着小队外出的原因原因。
女人意味不明的抬眼,看向前排的同事。
副驾驶上的男人正在点烟,闻言抽了口,“爱丽丝,给她画笔。”
爱丽丝就是半抱着菲雅的女人。她从包里拿出纸和笔,塞进菲雅的手里,又掏出一块巧克力在她眼前晃了晃,“把你看到的画下来,嗯?”
这是部门里训练出的方式,简单来说就跟训狗一样,菲雅只要完成了他们的要求,就给她吃糖,如果在一次任务中,菲雅没有做出贡献,就饿她一天。
反正也没人会管他们怎么对待一个无父无母的傻子。
菲雅握住了笔,但仍然在四处看。
她像是有些疑惑,小声啊啊地发出一些无意义的单音。
谁都不知道这个智障儿童的脑子里在想什么。不过她也不是第一次这样了,前排的人关注了一会,见她还是之前的样子,便自觉无趣地收回了目光。
随着车不断向前像是,菲雅表现得越来越急躁,不断地想要站起来,目光在空气中犹疑。
前排一个男人回了好几次头,终于被她踹座位的声音弄得不耐烦了,“她到底怎么了?”
爱丽丝按住菲雅,“我也不知道,她第一次这么不安分。”
“是不是想上厕所?”
爱丽丝:“不是,她想上厕所会告诉我……”
“拉肚子?”前排男人嗤笑,不怀好意地:“要不你给她张尿垫试试。”
爱丽丝厌恶地看他一眼,低头不耐地拍了拍菲雅,“别吵了。”
但就是这一句话却像是陡然打开了某种开关一样,菲雅爆发出一阵哭叫。
她像是疯了一样转头在座位上抠抓,车里只充斥着指甲刮挠皮革和女孩的尖叫声。与她相对的,是车里绝对的静寂。
所有人都被菲雅诡异的反应吓到了,坐在驾驶位上的司机被吓得猛打了一下方向盘,车身随即在大路上扭出一个“S”型。
司机满脑门冷汗地将车开到路边停下,甩开身后本地人大声的谩骂。
他深呼吸,讪讪转头,“拿机器测一下车里的数据吧。”
“我当我是跟她一样的智障啊!测了三次了,数据没问题没问题,你要我说多少次!”爱丽丝大吼。
她就坐在菲雅旁边,近距离被小女孩的哭叫攻击,右边耳朵阵阵发疼。
吼完司机她又转向菲雅,“别他妈哭了!”
菲雅根本听不懂人说话,依旧哭闹不休。但奇怪的是,她并没有要下车,而是整个人蜷缩在座椅中央,仿佛恐惧到了极致的模样。
“继续往前开,”副驾驶上的男人说道,“给她注射一针镇定剂。”
他是整个小组的领头,他发话了,爱丽丝耸了耸肩,从包里拿出一管针剂。镇定剂算是外派行动的必带物资,不然碰见一房间被吓疯的人,谁都没力气全按住他们。
她拿起菲雅的手臂,小女孩如同受惊一般,猛地侧头死死瞪着她。
这样子要是由一个眉清目秀的漂亮姑娘来做,爱丽丝可能还会升起一些同情心。但智力障碍患者本身就长得古怪,再加上那一双凸出的眼睛,简直像是只青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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