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
元澈手忙脚乱地接住勃律的宝刀,沉甸甸的重量压得他险些把刀摔到地上。
勃律看的心中一跳,差点撅过去。他心疼地捂着胸口,黑着脸责他:“你给我小心点,这可是随我出生入死的玩意儿,你要给我摔了,我就把你扬了。”
“知道了知道了。”元澈不耐烦地应付着,抱着刀鞘看了看,有些嫌弃。但是他握着刀柄拉开后,目光就再也无法从刀刃上移开,被宝刀的光泽闪了眼,连连惊叹。
元澈兴奋地大叫一声:“这刀比我见过的都要亮,还有红光呢!真好看!“
“那是被血浸的,你个没见识的东西。”勃律气的心肝疼。
“什么!”元澈被他这句话吓住了,捧着沉重的物什丢也不是揣也不是。他被吓得面如死灰,瞪着勃律惊恐地伸长手臂,要把刀还给他。
“你你你,你好大的胆子!你竟然给我这种邪物!”
勃律慢悠悠地走过来,在少年举起来的刀上弹了一下,也不知是脆耳熟悉的叮响还是面前少年的害怕,总之让他心情愉悦了几分。
勃律注视着自己爱刀,神情颇为自豪:“啧,小皇子,说话给我注意点,这可是曾经弑敌无数的战刀,它在战场上的时候,你皇兄都还没生出来呢。”
“总,总之我不拿杀过人的玩意儿!”元澈皱着脸恐惧道,“你快把它拿走!”
勃律抱臂没动,看着他怪叫一声:“胆小鬼……兵刃都是溅过血的,你不敢碰,难不成你皇兄以后再给你一把桃木剑?说出去笑死人了。”
“桃、桃木剑就桃木剑!”元澈的声音都颤晃了起来。
勃律扁扁嘴:“你们皇帝有一把剑——应该是上一个皇帝,有一把剑,剑下死的人比我这把都要多得多,煞气重的很,那才是邪物。”
元澈瞪着他反驳:“你胡说!那把剑我在皇兄的书房里看到过也碰过,分明威严的很!”
“你不敢碰我这把,却敢碰他那把真的煞剑?”勃律简直对他匪夷所思。
“你不说,我之前又怎么会知道!”他瞧着勃律,见对方始终没动作,最终苦丧着脸,快要被吓哭了:“好吧我告诉你,我其实、我其实从未拿过这些东西!你行行好,快把它拿走吧!我怕晚上恶鬼来找我!”
勃律一副瞧不起他的模样:“既然连兵器都不敢碰,你还练什么武。”
“总之我不拿你的!”元澈吸着鼻子,胳膊端着刀往前伸一寸,勃律就往后退一寸。
青年想了想:“那你知不知道你师父的刀在哪?”
“我师父不用刀。”
“那就剑——你知不知道?我看他这几天出去什么都没带。”
元澈飞快地使劲回想了一下:“师父的剑……我就见过几次,他不让我碰,自然是不知道放在哪。”
勃律闻后耸肩:“那没办法了,你就用这个吧。”
“我不要!”
勃律看着他没办法,舔了下唇别过头说:“算了,方才骗你的,这刀本来就长这样。”
元澈怔了片刻,手臂都毫无防备地垂下来了:“你又骗我?”
勃律笑一声:“谁让你这么好骗,太好玩了。”
“你这人怎么这么坏!”元澈恼羞成怒伸着手向前抓,勃律就闪身避,二人在院子里追来躲去,几个回合下来元澈一次都没得手,勃律也累的气喘吁吁。
男子率先停下身子投了降,和少年谈和道:“你就说,你到底想不想练练真兵器。”
元澈也停下来,皱着眉有些犹豫:“可是师父现在不让我碰……”
勃律眼睛上翻,明显不屑:“我让你练,他不敢说什么。天天拿着个木头练,在我家里,那是要被笑话死的。”
元澈脑袋缩了缩,半信半疑:“真的?”
勃律头扬了扬,点点高墙外:“何止是。你现在拿着你那木剑出去,街上人人都笑话你。”他幸灾乐祸,“他们都在说,‘堂堂皇子还像小娃娃一样耍一柄木剑,简直丢东越的脸’。”
元澈越听越赌气,可抱着刀还是有些惊慌:“可我,我不会刀啊。”他把刀完全抽出来,嚯,还是把弯刀。
勃律哈出口气,舌尖抵着牙嫌他不争气:“啧,真没出息,我都替你师父感到丢人。”
他走上前,把刀子夺过来又塞进他手掌心,替调整了下握刀的姿势:“刀剑本就是一家,你既然会剑,怎么能不会刀。”
“可我师父没教过我。”手里的分量沉的他心里也下沉。元澈盯着手上晃闪闪的刀子,不安地往下咽了咽。
勃律裹了裹裘衣,仰面思索了片刻,对他说:“你师父怎么用木剑教你的,你就先用这把刀武出来。”
元澈看着他把刀鞘和自己的木剑都收走,向后退了好几步,站在不远的地方示意他去转手上的刀子。
元澈只得硬着头皮不自在地挥了几下,立刻去观察勃律的神色。
勃律点着下巴沉吟:“嗯……怪模怪样的。”
少年气的收回脚站直身子:“你说的这么厉害,那你来啊。”
勃律耸肩,声音飘飘忽忽的:“我现在用不了刀。”
元澈一愣,问:“为何?”
“说了你也不懂。”勃律走过来的时候,让元澈感到奇怪的是,他竟然在这个男人身上看到了一丝凄凉。
勃律用木剑敲敲他的手,拖着他的胳膊执刀抬起来:“你要学会变通,把他教你的变成你自己的。武功几乎都是互通的,你要学会拿到什么兵器就能从你的路数里变成适合这个兵器的招式。”
元澈抬眼瞧他,疑道:“你这话怎么好像我师父也说过。”
“是吗?”勃律斜眼瞥他。
元澈盯了他会儿:“我觉得……自从你来这府上后,我师父变了好多。”
勃律感兴趣地收回手,偏了偏头:“怎么说?”
元澈努嘴:“反正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还以为是打哪来的阎王,那脸冷的把我吓死了。”
勃律幻想了一下情形,忍不住笑出声。笑过后,他垂下眼帘,失意问:“你师父什么时候来的东越?”
“三年前吧,好像不到三年,总之也快了。”元澈说,“相处久了就发现我师父这人平日里除了不怎么搭理人,其他都挺好的,我坏了事儿他冷着脸也能帮我收拾烂摊子。”
勃律点头附和:“你说的没错,他有时话是少了点,不过脾气确实挺好。”
“是吧。”元澈谈及这些有些骄傲,“况且我师父好厉害,当年和大庆一战,他带的兵宛如天兵天将,不仅救了我朝将危的池城,还把大庆打的屁滚尿流。我虽没亲眼所见,但自打那之后民间都在传战场上的浴血的麒麟面,威风极了。”
勃律问:“麒麟面?”
“是啊,我师父除了剑不让我碰,还有个对战大庆的麒麟面具,金灿灿的,特别好看。”元澈猜测,“许是因为他曾经是大庆人吧,怕在战场上碰到认识他脸的人。”
勃律耳边听少年一直在叨叨叨个不停,自己却不做声了。他眼神落寞,思绪情不自禁飘到了远方。
曾几何时,他也有盏麒麟面,不过现在应该早就不复存在了。
府内二人相聊甚欢,祁牧安毫不知情。他从额尔敦塔娜那里出来后,上了马直奔皇宫。
他轻车熟路的走到炀清殿外,殿外的中官看到他来了,转身便进殿通传,不多时就谴下殿内侍女,让他一人进去。
殿内燃了醒神的熏香,一踏进去,铺面的清爽直钻他的脑海。祁牧安略微感到不适,却没展露异样,直径走到桌案前,向着案后身着龙纹的天子恭敬行了一礼。
“起来吧。”元胤蹙眉阅着折子,见他来,放下笔杆揉了揉眼穴。
“可是有进展了?还是草原来的那位开始帮忙了?”
“有进展了。”祁牧安说,“我向他的人了解到那张路引是从何而来了。”
“哦?”元胤抿了口茶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祁牧安将从额尔敦塔娜和商贾那里打听到的事同元胤细细复述了一遍,面色沉重:“此事怕是事关东越朝廷。”
元胤持杯盏的手一顿,目光犀利:“你是说,朕的朝堂上,有人和勾结草原?”
“下面的人贪图来路不明的银两,上头的人断不会只贪这点小利。”祁牧安说,“背后一定有大的阴谋。”
在胤承帝沉思中,男人续道:“还有一事,他们告诉我,有像草原来的人曾在天府酒坊出现过。”
元胤沉思后道:“朕知道了。”
“需要我去查吗?”
元胤却调侃他:“罢了,你还是好好陪着你府里的小殿下吧,这件事朕让瑾昱叫人去查。”
祁牧安了然颔首:“朝廷上那边……我不便揣测,但既然你我合作,我也不能坐视不理。若我这边发现什么,是……”
“你直接进宫面见朕,若朝廷上真有异心之人,这事不便先让瑾昱知道。他知道了,就是朕在把他置身于水火之中。”元胤撤下腰间一块玉佩,放到桌案上推给祁牧安:“你凭此物,可随时进宫。”
祁牧安低眸瞧了一眼,上前把东西揣进怀里。
禀完此事,元胤继续批阅奏折,边批边说:“对了,十一在你那里如何?”
祁牧安眼皮无缘无故一跳:“你要不放心,就迟早把人接回来。”
“怎么?你这做师父的管不住了?”元胤笑话他。
“他在那里吵到我了。”
元胤一猜就知道这个“我”背后另有其人:“朕看是扰到那位草原的小殿下了吧?”
祁牧安眉心一蹙,不说话了。
“他若犯事,你就把他锁在屋子里就行,总之这一个月罚他哪也不许去。”
祁牧安点头应下,之后殿内回归寂静。元胤好奇他为何还不离开,抬头将扫过去,祁牧安似乎正等着他这个动作,偏首冲屋外说:“你宫里的侍女,挑几个给我。”
元胤默了一息,放下笔杆笑道:“你还真是毫不客气。”
祁牧安也不拐弯抹角,直接说了原因:“你宫里的人细心,能照顾好他。”
元胤盯了他会儿,大笑几声,叫来屋外的中官,让人吩咐去办这件事。公公得命,冲祁牧安笑呵呵得哈腰,领着人去挑宫女去了。
第一百七十二章
祁牧安今夜回府的时候已经过了戌时,府上静悄悄的,唯有长廊两侧上方悬挂的灯彩还在燃明。
以往这个时候,他只能在硕大的府宅里陷入孤寂。可今日不同,彩灯的朦胧温暖着长长的廊腰,让他一步步踏入记忆里的旖旎乡。
他步伐未免快了几分,然而在来到屋外的时候又忽然停住。屋内没有点烛火,比外面的夜色还要漆黑。他蹑手蹑脚推开门之前,向门两边守着的小厮颔首示意退下。
他反手轻轻阖上屋门,踏着透过纸窗洒进来的点点月辉星光,慢慢向里间走。里面燃了个巨大的燎炉,从燎炉身壁上的空隙中,可以看见内里跳跃的火光,在屋中稍稍照亮了一步的距离。
祁牧安褪去身上披的外衫,将其搭在一旁的椅背上,而后轻声点燃一个烛台,端着走到榻前,想去看看榻上熟睡的人儿。
他借着火光用目光柔情描摹了一遍榻上裹着层层被褥和狐裘的睡颜,转首把烛台搁到一旁的高几上,然后刚想屈膝上榻,谁知榻上的人已经睁开了眼睛,正一错不错地望着他。
勃律不知何时坐了起来,披着狐裘窝在衾被里,靠在榻壁上,瞧不清眼廓里的目光。祁牧安的身子在看到他面上的明暗时随之一顿,但很快就想继续前倾,怎料下一瞬,他就觉腰上被踩上了一只脚掌,抵住了他的动作,冰凉的温度顺着布料透进自己的肌肤上。
祁牧安僵住不动,低头看着从衾被中伸出来踩在腰腹上的脚,忽然笑了。
“你笑什么?”勃律不解,声音丝毫没有睡醒的沙哑,就像是一直在等他一样。
祁牧安笑着把他的脚掌抓在手心里,贴着自己身子往上移了移,帮他按在自己胸口的位置。他动作继续斜倾,膝盖蹭着已经压上了被边。
勃律的脚收不回来,只得被他摁着,膝盖快要弯碰到下巴上。
祁牧安低声笑问:“你怎么知道我进来了?”
“我又没聋。”勃律不安地蜷起脚趾,腿上用力想把人蹬开。
“没准不是我呢?”祁牧安笑意更甚。
“除了你,还有谁会敢爬我的榻。”勃律蹙起眉,蹬不开已经快要半压在自己身上的人,只好无奈呵他:“给我下去。”
祁牧安装没听见,虽然松开了他的脚,但是变本加厉地又往前趴了趴,直接抱住了勃律,埋进他的脖颈间。
勃律只觉脖子里一阵温热,吹的他竟然感觉到了热意。他舔舔干燥的嘴唇,偏了偏头,尽量不让自己的脸颊碰到祁牧安。
“你别得寸进尺。”勃律的手在被下使劲推着男人的肩膀,可惜祁牧安纹丝不动地伏在他身上。
男人贪婪地嗅着身下人的气息,过了半响问:“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勃律被他这样抱着浑身不自在,干瘪道:“睡不着。”
“在等我?”祁牧安笑起来。
勃律古怪地瞥着他埋在脖间的侧脸:“你怕是喝多了?”
祁牧安被呛也没生气,反而逗他:“生气了?因为我没早些回来陪你?”
“我为什么要生气。”勃律感觉坐的难受,双手撑在榻上挪了半寸,在身上重量下压下挺直腰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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