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厌金杯(古代架空)——慕禾

时间:2023-11-15 09:54:59  作者:慕禾
  又或许,他也是真的想把祁牧安一齐困在皇宫。
  而李玄度早就知道他在打探大庆皇宫,所以今夜扬言是为了祁牧安进宫体现诚意才放宽了宫中禁军的巡视,实则是在等他自投罗网。
  他算准了他会看见祁牧安,也算准了他会为了祁牧安进来。
  勃律再次呵笑出声——不愧是曾经相往十几年的主仆君臣,对对方都熟知的很。
  他不知不觉把手摸上胸口,衣襟里在祁牧安眼底下藏掖了许久的东西被他方才一激动就给扔了出去,现在里面空落落的,手下的触感只能感觉到被雨水浸湿的潮湿。
  勃律叹口气,只是可惜那暗器没扎到李玄度的脸上。
  他头脑有些晕沉,低头瞧瞧身上的伤口,皱皱眉,并不感觉伤有多深,但一路走来脚后一连串的都是从他身上滑落的血水。
  他咽了咽干涩的喉嗓,舔舔嘴唇,却舔到了大片雨水。
  就在这时,他听到自己身后传来一阵不徐不缓的脚步声。
  此时已经是宵禁的时刻,街道上不应该有人出没。勃律垂着面容,在击打的雨声中静静辨认了一息,刚想疑惑着眯眼,缓慢转过身望去瞧是谁,却不知为何浑身上下一阵颤栗,很快心脏剧烈收缩。
  他猝然睁大双目,呼吸一窒,双手开始不停颤抖,险些握不稳刀子。他错愕地注视着发抖的手,努力让自己收紧五指,牢牢把佩刀攥在手心中。
  这时候,他感觉身上从骨子里透出一股寒凉——不是被雨水浸透的寒冷,是令他恐惧的刺骨冰寒。这股寒气在他身体里乱窜,钻着他的骨头,一个劲儿地往里面钻,细密针扎地疼股股从骨缝里传出来,遍布全身,疼的他难以站稳,又给他一种躁动难安的错觉。
  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吸引着他身体里的东西,不停地想要破出来一样。
  勃律一点点弓起背脊,强撑着自己站在地上不跪下去。他捂上冰寒疼痛的手臂,驱逐不了体内的寒气和刺痛,又想去捂另一条胳膊,却依旧无济于事。
  他处在雨中慌乱的万分狼狈。
  就是这个感觉——这个感觉,令他无比畏怯。
  他曾经在这个痛苦的折磨下苦苦挣扎了三年——三年时间一次比一次生不如死。
  为何——为何还会——
  霎那间,勃律想起了许言卿的话,想起许言卿曾说过,若是碰见母蛊之人,他身体里的子蛊依旧能在催动下苏醒。
  是谁?
  来人是谁?
  勃律眼前被雨水和夜色的昏沉模糊了许久,才渐渐地瞧清朝他踏来的身影。待那人走到离他几步远的地方的时候,勃律惊愕地不住喘息,脚跟来不及多想,立刻往后一退,手上的刀子便从刀鞘中脱出被他执在了胸前,颤着指向来人。
  他猩红着眼睛嘶吼着:“哈尔巴拉——”
  男子停在了离勃律三步远的地方,饶有兴趣地观察着勃律的反应。他眼睛慢悠悠地把人从头到脚细细打量了遍,就像是野兽舔遍猎物的全身一样。
  “那个太子说的没错,在这里果真能遇上你,小勃律。”
  勃律重重喘息,从一丝光亮中他看到了哈尔巴拉暴露在衣服外的肌肤上有几条明显的熟悉脉络,就像是他身上之前毒发时攀延全身的纹路。
  他的头脑从未像这刻十分清醒过,瞪着面前人吼道:“母蛊——母蛊在你身上——”
  “猜对了,是在我身上。”哈尔巴拉抱臂笑道,又朝着勃律迈了两步。青年见状忙不迭跌撞着后撤,可身上久违的钻心的痛苦让他怎么都站不住脚跟。
  废物——他心中低骂了自己一句,重新抬帘盯上哈尔巴拉。
  他以为他这辈子都不会再遭受这般煎熬,哪曾想哈尔巴拉这个失心疯的竟把母蛊下在自己身上!
  哈尔巴拉步步逼近,在最后快步赶上前,就要贴近勃律。勃律猩红着眼睛大骂一声,忍者全身的痛楚凶戾挥刀,阻止哈尔巴拉的前进。
  哈尔巴拉见他这般眯了下眼,毫不犹豫再次上前想要制伏他。二人在雨中打了起来,勃律挥刀而上,毫不退让,身上的疼痛好似没有让他有任何影响,他咬烂了嘴唇,血腥刺激着他的感官让他保持足够的清醒,让他能忍着极大的疼痛,隔断一连串的雨滴,跃身向前,直逼对方人的喉咙。
  哈尔巴拉见状连连后撤,不再轻敌。他若有所思地在勃律喘着重气和努力不让自己微颤的手腕上顿了下,随后视线移到刀尖的位置上,笑了。
  “几年不见,小勃律,你又有长进了。”
  他盯着青年随着呼吸不断起伏的身形轮廓,视线描摹着:“听延枭说在战场上重新看见你的身影我还很惊讶,我以为你从我身边逃走应该早就死了,为此还黯然伤神惋惜了许久。”
  “为了你黯然伤神。”哈尔巴拉凝视着不说话的身影,笑着重复了一遍。
  “你为何会在这里!”勃律咬着牙根挤出才这句话。
  哈尔巴拉的眼睛不动声色地在勃律身上寻找破绽,嘴上的话却一句不停:“自然是对你思念至深,小勃律。”
  他微微歪头,挂着让人头皮发麻的笑:“我们不妨也来好好叙叙旧?”
  “叙个屁旧!”勃律大声骂道,重新执刀直接冲着哈尔巴拉面门扫过。哈尔巴拉挥刀抵挡,离近的时候,勃律清楚的瞧见他身上的脉络好像又延长了几分,更清晰了一点,而随之而来的,也是他身上更加钻疼的滋味。
  勃律到底是忍不住,紧闭的唇缝里破出一声难忍的哀叫,瞬间就让哈尔巴拉找到了破绽,松松一刀挥过去。勃律躲避不及,刀子从手中脱落,手腕被哈尔巴拉紧紧固住,整个人被死死困在了哈尔巴拉的臂弯之间。
  男人箍着他的双臂和脖子,让他如何都挣脱不了。哈尔巴拉凑在青年的耳畔一声接着一声的笑,笑得勃律不断挣扎,大叫着要杀了他。
  “你现在这个样子,还想往哪里跑?”哈尔巴拉颤笑,“小勃律,你还能挥刀吗?”
  勃律吐出来一堆恶狠狠的话。
  哈尔巴拉挑起眉,另一只手攥上勃律的头发,迫使人向后仰。他瞧着勃律惨白的面色,舔了下唇,不禁赞了声:“那小毒师给的蛊真厉害,我现在心里兴奋的很。”
  勃律咬牙切齿:“别以为你吃的母蛊就不会死,你迟早有一天也得死在这蛊毒上!”
  哈尔巴拉笑,手指捏着勃律的面颊,力气大得很,让勃律说不出一句话。
  “这蛊能给我留时间让我看看你的蝴蝶骨就好,让我看看你身上是不是还刻着属于我哈尔巴拉的图纹?”
  他手劲又大了几分,勃律一时感觉自己的下巴被他捏碎了一样。他瞪着眼睛,听到头顶上的男人道;“小勃律,你身上一日有我亲手刻的图纹,你就一日跑不掉。”
  “跟我回去吧,小勃律。”
 
 
第二百九十一章 
  殿内,有一人背朝殿门坐于矮椅上,一动不动。另一人坐于他对面,身着华服,头戴珠冠,手中恋恋不舍地抚摸着一把宝剑,半响之后叹口气。
  李玄度抬头看向眼前人,祁牧安闭着眼睛坐在几前始终不和他说一句话,双手虚握搭在膝上,就连面前杯盏里的茶水也没喝一口。
  李玄度看着看着忽地笑起来,视线重新落在手中的剑上,开口说:“小安,这把剑在你手上,甚是好看,孤每次都要忍不住看上许久。”
  祁牧安依旧无所动,任凭李玄度一个人说下去。
  男子感慨,目光微抬,仿佛真的回忆到了过去。
  “那年昌王府红叶摇曳,孤得了父皇赏赐的赤霄去找你,想让你教孤练剑。可你说那把剑太沉,孤并不适合,于是你就用这把剑教孤……”
  “孤还记得,起初你并不敢答应孤,是孤缠着你说了许久你才答应下来。之后每日孤来找你,我们就偷偷在后院练习,最后此事被昌王知晓了,你为此还挨了一顿打。”
  “昌王府是孤这一生见到的最温馨的地方,比皇宫还要有家的感觉。或许是因为小安你在那里,陪孤度过了最开心的一段时间的原因。”
  “你第一次进宫是孤带你来的,我们在花池里摘了一晌午的莲,被母后劈头盖脸骂了一通。你第一次身为昌王子赴宴也是孤把你带在身边,从此你就是孤最亲近的人。”
  谈及往事,李玄度说着说着就笑了起来,可笑了没几声眼中的笑意就渐渐淡了。
  “后来你同昌王征战沙场,孤就在东宫等你凯旋,便很少再有如那样的时候了。”
  李玄度莞尔一笑:“小安,曾经在昌王府里的相处时光,孤至今难忘。”
  这时,有一人来到李玄度身边,微俯下身,附耳同人说了几句。李玄度脸上的笑意慢慢消退,侧眸默了一瞬,小声问:“那位小王子有消息了吗?”
  原本无动于衷的人在听到这话的一刻间指尖微弹了一下,仿佛要立刻站起来,但很快他就又压抑着颤回来落在膝上,眼睫动了一下,到底没睁开。
  李玄度说完似是察觉到了祁牧安的情绪,也似乎是想看看他的反应,于是眸光朝他那方偏移了一下,在看见人仍然闭着眼睛坐在椅上的时候,便收了回来。
  来禀报的男人答:“回殿下,我们的人看见哈尔巴拉在勃律逃出去后出现在京城中。”
  李玄度笑了下,没有让人下去,也没有再对他说什么,而是转回头面向祁牧安,嘴闭了会儿,看着人说:“小安,你总是这样,小时候就是这样,孤说什么,说多久,你就站在一旁听什么,听多久。”
  他身子微微往前倾斜,恳求道:“就不能和孤说说话吗?”可他说完等了许久都没等到祁牧安的声音。
  李玄度叹息,之后拿着祁牧安的剑站了起来。他居高临下笑着对祁牧安说:“既然你留下来,孤明日就让跟你一起来的那些人安然无恙的回去。”
  “孤会答应你的。”
  直到李玄度走到殿门处时身后的祁牧安仍是端正地坐在椅子上,只不过这时候他睁开了眼,盯着面前几面上的杯盏,听远处二人低声交谈。
  李玄度在殿门口处停下脚步,回头瞅了眼祁牧安挺立的背影,对身边男人说:“看好他。”
  男人尊敬颔首:“是,殿下。”
  他转回目光,沉声问:“哈尔巴拉呢?”
  “应该是把人一起带回去了。”
  “孤知道了,想办法让他把人交出来,带到孤这里。”
  男人再次颔首,这次他没有跟着李玄度走出去,而是站在了殿外,和外面围着宫殿的一众亲兵亲自看守殿中的人。
  祁牧安听到李玄度离开的声音,挺了几息后一直挺拔的背影轰然倒塌。他垂着脊背,双手不再虚握,而是指尖重重攥进掌心,陷入皮肉之中。他极力压抑着浑身的颤抖,迫使让自己冷静下来。
  但方才他们的交谈却让他一时半晌无法冷静。哈尔巴拉出现在大庆京城中,就意味着他有很大的可能和勃律遇上。勃律是负伤逃出的宫,若是在这时候遇见哈尔巴拉,很有可能重新落入了他的手里。
  四年前勃律在乌兰巴尔遭遇的种种,他想都不敢想四年后再次映照在他身上的场面。
  他想想就畏怯。
  ——他要想办法从宫里出去找勃律。
  可他的剑被李玄度拿走了,殿外又守了诸多禁军,他赤手空拳,如何逃出这金笼?
  李玄度双手交叠支在额上,闭上眼睛。
  或许,他可以想办法联络到李玄度身边的那些昌王兵?
  可过去好几年了,他们还会认他吗?
  祁牧安不敢保证,他在纠结要不要冒这个险。
  他独自坐在燃着明亮烛火的殿中,夜晚难眠,直至天明。
  翌日,东越的马车和使节急忙退出了大庆皇宫,向着返回东越的路狂奔。来时多少人,回去时却是少了两个人。
  大庆临时反悔,拒绝再在这时候缔结议和书,虽然议和失败,却好心肠的让东越人安然走出大庆京城。东越使节一听不敢多留,当日急忙抱着东西就要跑。
  阿木尔在驿馆里左等右等始终不见祁牧安和勃律回来,想留下来等消息,可东越使节里有一位是东越的大官,吆喝着一定要现在立刻出城,并逼着让他们护送回东越。
  见不到勃律,阿木尔被惹急了眼,心里预感已经出了事,说什么都不走,两方差一点打起来,是听命胤承帝跟随在祁牧安身边的段筠突然出现,手握胤承帝的手谕,一行人才将将动身。
  阿木尔不甘心,奈何打不过段筠,叫斯钦巴日一起揍,却仍然没从段筠手上讨到什么好处,二人只能被段筠撂上了回东越的队伍里,不稍一个时辰就出了城。
  出了城,阿木尔就开始恶骂段筠,骂了一会儿得不到人的回应,更气了,加快马蹄比段筠先了一步,一刀横在了对方的眼前,断了对方前进的路。
  段筠眼前闪现一道银光,让他下意识勒紧缰绳,迫使停了下来。
  他们在前,这番停下,后面的人纷纷也跟着刹住马蹄,随之停下,朝前探头一探究竟发生了什么。
  阿木尔无视身后来自一众东越使节的质问,冷声问段筠:“为何要走?勃律还没回来!”
  段筠冷眼睨着阿木尔,破天荒说了句长话:“祁将军也没回来,但此刻不走,你想把命留在大庆吗?”
  “你说走就走?”阿木尔冷道,“你拿着一个不知道真假的玩意儿说出现就突然出现,我凭什么信你?”
  “我一直跟着你们,几日前才到。”段筠道,“现在祁将军被困于大庆宫中,勃律王子也不在城中,你留下也无用。”
  阿木尔眯住眼:“你在胡说些什么?”
  段筠无惧眼下的银刀,对他说:“昨日哈尔巴拉现身在京城内,所以你在城中等不到勃律王子。”
  哈尔巴拉?阿木尔狠狠愣住,此人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消息确凿,你不信也罢。”段筠拽着缰绳,使马头绕过阿木尔的刀继续向前赶路。他们要尽快走出大庆的地界,接近东越,才能真正确保安全。
  斯钦巴日把阿木尔的刀夺下来才让人狠狠回神。男人脑中混乱一团,也不忘追上段筠,捞着人的胳膊问:“你说勃律不在城中,那他……现在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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