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歪了歪头,诱导着他:“还是说……你害怕我把你丢在这,所以着急了?”
阿隼盯着他,只觉不可理喻。看了会儿他扫开目光,别扭出声:“我没着急。”
“哦,那你就是害怕我不见了。”小殿下喜滋滋地。
阿隼越看他那张笑脸越来气,直接反手抓在少年覆盖在自己手背的那只手上,三重温度叠在了一起。
“你知不知道刚才多危险?羊群跑起来后能把你掀倒在地踏过去。好好的非得钻这么一群羊里面作甚,难道就不能玩别的吗?”
勃律对此出乎意料,挑眉道:“想不到我的阿隼对我还是挺用心的。”
听他不当回事,男人脸色一连黑了好几分,气的说不出话。
见状,勃律忙给他顺气,讨好地说:“那你来说,你能陪我玩什么啊?”
“你想怎么玩?”阿隼蹙眉,反问回去。
少年若有所思的想了阵,舔了下唇溺笑得看向他。少年倾身,鼻息盖在男子的面颊旁,在他耳边吹着热气喃喃道:“你给不给我玩啊?”
阿隼一愣,不出一息就反应了过来,立刻推开少年挨着自己的身体,故作镇定般别过脸,但浑身的紧绷却出卖了他乱颤的情绪。
他斥出声:“无理取闹!”
勃律得了逞,见好就收。他望了望天,湛蓝湛蓝的,估摸着明日也是个好天气。于是少年喜道:“我们明天放纸鸢吧,好不好?”
男人瞥他。话尾转的够快,怕是这位高傲的小殿下根本就是说的当乐的,并没同他一样计较的放在心上。
“随你。”阿隼面色通红,心里却被欺负的憋屈,转首大步流星地往回走,牵了马再没看小殿下一眼。
放什么都行,把他糊成面放上天也行,他现在是一刻都不想面对这个少年了。
第六十四章
第二日,勃律真的不知从哪提溜了一只纸鸢来找他。瞧那副兴高采烈的样子,阿隼愈发觉得他是抢了谁家孩童的玩意儿来耍玩的。
那是一面歪歪扭扭却仍旧能辨认出是鹰的形状的纸鸢,一臂大小,做的略微潦草。勃律此刻正细致地解着一路驰来缠绕在上面的细线绳,垂着头表情极其认真。
静静看了会儿,少年终于不紧不慢的将线绳全部解了下来,然后一点点收成团,交到了阿隼的手里。
“你可抓好了,这纸鸢我做了一晚上呢,飞了拿你是问。”
“你自己做的?”阿隼眼尾一抽,手指却依言将线团收紧了几分。。
“不像么?”勃律皱皱鼻子,抓着纸鸢赞赏地翻来覆去的打量了番:“我做的多好啊。”
阿隼扬起嘴角失笑,点点头附和:“好看,这鹰栩栩如生,甚是美观。”
小殿下听后重新傲气起来,面上神采奕奕,浑身在阳光下仿若闪着金光。他感受了番春风的走向,指挥着阿隼往左边走。
“就站这,你就站着不动就成。”
阿隼在少年指的位置上站好,手里的绳团也抓好。下一瞬,就见少年拖着扇花花绿绿的纸鸢,逆着风如脱缰般跑了出去。
跑了有足足十几步,他猛然向上松手,那只纸鸢晃晃悠悠地离了手指,在春风的吹拂下越飞越高。
“飞起来了!飞起来了!”少年忍不住欢呼。
风一吹,纸鸢的细绳绷得更紧了,阿隼攥紧绳团往外放了一截绳子,眯眼瞧着天上那扇纸鸢又往上飞了一层。
湛蓝下,好像天空中真的有一只盘旋的雄鹰。
勃律仰脖一直盯着天上的那只鹰,边看边往后退,最后走回阿隼的身边,借着阿隼的手往下拽了拽绳线,让纸鸢飞的更高些。
可不一会儿,纸鸢又有了下落的趋势。
勃律看着看着吸口气,心急地拍了拍身边人说:“你再多放点线,让它飞高点啊。”
“好。”阿隼听后应下,将手里的线团往外又放长了些许,就着风势让纸鸢再次往上飞。他在勃律的催促下也没着急,不慌不忙地认真放着纸鸢,好像此时博小殿下开心才是最重要的。
扯着嘴角张望了会儿,勃律手痒痒,觉得光看还不过瘾,直接覆上阿隼的手要去扯线团自己放。
温度突如其来覆盖上来的时候吓了阿隼一跳,让他下意识地就扭头去看身边的少年。小殿下毫不察觉,正紧张兮兮地望着天空上那只纸鹰,时有蹙眉时有展颜,不断扯动着原本在阿隼手里握着的线绳,生怕好不容易放上天的雄鹰再落回地上。
少年此刻离他极近,近到胳膊挨着胳膊,温度隔着衣衫都能渡到他的肌肤上。稍一偏头,就能嗅到他身上属于少年感昂扬热烈的味道,夹杂着春风带来的阵阵草香,不同于中原达官显贵子弟的芬芳香料,这种香气是天然的,更让人沉迷。
他现在张扬,傲放,神采奕奕,活得像一匹天不怕地不怕的小狼崽,到底还是个未加冠的少年。
但这些都是自己从来不敢肖想的。
失神时,手下一轻,勃律不高兴地将纸鸢线团从他手里夺了过来。
“放纸鸢就老老实实放,你一直瞧着我作甚?”勃律啧啧,“一会儿掉下来了,我就把你绑了放上天去。”
被抓个正着。
阿隼一愣,捂了脸别过头,稀里糊涂地低低说了声“好”。
“你还说‘好’?”勃律难以置信地瞪着他,手下还不忘拽拽纸鸢线。蓦地,少年回味起刚刚撞上的那副隐晦的眸子,恍然大悟。
他想明白了后顿时笑逐颜开,往阿隼身上又倾了半寸,小声挑逗他:“你方才该不会……是在肖想我吧?”
阿隼脑袋里“嗡“地响了个彻底,血气也瞬间涌上了脸面,遮在手下仿佛还能顺着指缝滴出血来。他瞪大了眼,心虚地不敢看勃律,生怕自己这一眼对上了就再也挪不开了。
“怎么不说话了?不说话我就当你是这般想的了啊。”勃律直了身子,上下看了看阿隼背对着他的身姿,逗人的心更甚。
“你现在胆子愈发大了,竟是连你的殿下都敢肖想。”
“我没有。”阿隼忽地哑着声开口。他稍稍移回了些目光,手这次握成拳抵在了鼻下,难怪发出的声音闷闷的。
阿隼在拳头的遮掩下抿了唇,十分硬气的重申一遍:“你胡言乱语,我才没有肖想你。”
勃律讶然,随即又弯了眼。他分神去看纸鸢放的高度如何了,遂而回首道:“哦,你不是肖想我,你是想一口把我吃了。”
阿隼眼尾一抽,咬着牙气急败坏:“你胡诌些什么!”
“难道不是吗?”勃律笑脸盈盈反问,盯着阿隼松开一只手,牢牢抓上了他的胳膊,凑过去呼着气道:“你刚才那神情,分明就是这样想的。想不到啊,好阿隼,你今日竟然这般露骨。你不妨说说,你怎么肖想我的?”
阿隼被他瞧得定了身形般,移不开目光,脚下也退不了,不然他现在只会荒落而逃。
这个少年对他步步紧逼,句句赤裸的仿佛要把他从里到外掏一个遍,让他将五脏六腑都摆在面前一个一个去瞧那罐子蜜浸到了哪里。
“我……”阿隼被公然盯得支支吾吾,然而下一刻,他清楚的看到少年眼中的笑意断了线,迅速染上了惊讶。
勃律蓦然扭头,发现手上的纸鸢线已经断成了两截,他轻飘飘地颠着一个线团子,而那盏翱翔的雄鹰已经放飞在了空中,忽上忽下地远去了。
“啊,线断了!”
“这可是你自己放断的。”生怕他将错无理由地赖到他身上,阿隼抢先一步顶了回去。
勃律撇撇嘴,还未开口,怎料草原上忽地乱来一阵风,吹的两人发辫翻飞,衣摆也掀了起来。
这风来势突然,又大到让两人险些站不住脚根。阿隼下意识侧过身子,替少年挡住了四面八方也不知从哪里胡乱刮来的邪风。不稍时,本是净蓝的天空开始阴暗,淅淅沥沥的雨滴逐一落下,击打在二人的肩膀上。
勃律惊呼:“下雨了。”他二话不说扔了线团,牵过阿隼便朝着不远处驻马的地方狂奔。
“草原的春雨翻脸的很快,一会儿就该下大了。快上马,这里离昭仑泊近,我们回昭仑泊。”
果不出勃律所言,他们将上马策驶还不到半炷香,头顶上坠下来的雨滴子便越来越大,砸在草地上溅出水渍,砸在马背上蹦跳到持缰绳的手背上,砸在衣衫上漾出涟漪。
两人在瓢泼中狂奔,迎面吃了一嘴的雨水。勃律领着阿隼冲进昭仑泊的地界,甩了牌子停也不停就直奔自己营帐。
听到外头策马的咚咚声响,符燚从另一座帷帐里跑出来。外头的雨大到要将他拍回帐子里,还没站稳就见两匹马堪堪停在了主帐的面前。
符燚见勃律回来了,冒雨跑过去招呼兵卒来替他将乌骨牵到马厩,然而还没来得及问勃律这又是去哪了,一扭头,吃惊地瞧着又一个从马上下来的男人。
“你怎么跟过来了?”
“雨下得太大,这里离昭仑泊近,我就带他回来了。”勃律拍拍湿透的衣袖,转身进了帷帐,吩咐人将前些日子断了火的燎炉重新燃上。
“不是,他为什么会和你在一起啊?”符燚不解地瞪着浑身湿漉漉跟着踏进来的阿隼。
勃律拿过一条帕子胡乱擦了擦渗到脖颈里的水,随手又扔了一条给阿隼,这才解释起来:“我让他陪我去放纸鸢了啊,自然是和我在一起的。”
符燚不是笨的,一想就明白了:“你这些日子都是去找阿隼了?”
勃律两眼一翻,没吭声,算是默认了。他擦完了脸上和脖子上淋得雨水,扯过站的离他稍远些的阿隼,不耐烦地将人压在了床榻上。
“我看看你身上的伤。”
少年背着烛火光,阴影罩过阿隼,将人笼罩在少年注视下。他刚想习惯性地听从少年的话去解衣襟,突然想到这个帐子里还有第三个人,于是他不自在地先是看了眼勃律身后的符燚,又将目光落回少年身上。
勃律注意到了,了然道:“你就让他是死的——淋了雨又一路策马狂奔回来,快让我看看伤如何了,别让我说第三遍。”
符燚一听这话,顿时跳了脚:“好你个勃律,你什么意思?我就不能待在这了?这人是有多金贵,我就看不成了?”
“你把嘴闭上,聒噪死了。”勃律蹙眉堵他,回头地功夫把眸子阖成一条缝,似是在说他再不自己解衣裳就要上手替他解了。
阿隼抓在衣襟上的手一松,心里叹口气,任命地将衣衫解开。
“我的伤已经好了,没事。”他淡淡安抚着少年的情绪。
勃律只闻声掀帘瞄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等上身的衣衫全部褪去袒露胸膛时,后面的符燚才煞风景地倒吸一口凉气。
这么久了,这人身上的伤痕虽然有的结痂已经掉了,露出新的皮肉,但那一道道鞭伤的痕迹依旧狰狞的横在肌肤上。
勃律定定瞧着,冰凉的手抚上这一寸寸的鞭疤,激得阿隼忍不住弓背往后缩,想躲避这股凉意。
勃律向上看了阿隼一眼,扭身浸湿了帕子拧干,又转回来一点点慢慢的将湿热贴在他的胸前的肌肤上,轻轻擦拭着沾染上的潮湿。
暮春的衣服还是较为厚实,淋了雨也没有完全透过衣衫湿到内里,而是越过布料滋生了水汽,贴在道道疤痕上。
小心翼翼擦了一遍,勃律立起身子,把帕子甩回盆中,随后扯起阿隼将人扣坐在了刚刚升起来的燎炉旁。
“春雨下一场还是凉,将身上烘干了,换身衣裳。”勃律对他说完后又吩咐符燚,“你去给阿隼找身衣裳过来。”
符燚异样地将这两个人打量了一个来回,却没多说惹嫌,转身冒雨出去了。
阿隼在燎炉前静静坐了会儿,问少年:“我今日不回去了?”
勃律挑眉:“你想回去?”
阿隼沉默,黑色的瞳仁在燎炉空隙传出的灼红火光下显得明亮耀眼。
——他当然不想回去。
第六十五章
见他不吭声了,勃律也不急着开口,而是到一旁给自己找了身干净衣裳,就那样站在帐子里侧背对着阿隼开始解腰佩衣衫。
宽衣解带的声音簌簌在身后响起来。阿隼一愣,脑袋一顿,到底还是缓缓朝着声音方向扭了半寸头看过去。
只一眼,就叫他耳根早就被雨水冲刷掉的潮红再度浮了上来,又在燎炉的热气腾腾下愈发红艳,燥热逐渐滚过全身,烫的头脑都不清醒。
他毫不避讳地直愣愣瞧着,半响都没回过神有收回目光的打算。
少年的背脊很光滑,一对漂亮的蝴蝶骨立在膀后,随着展衣的动作不断扇动着。顺着沟渠往下,精瘦的身体弧线很好,窄腰仿若一手便能握住。
但很快,阿隼的视线便重新落在那对好看的蝴蝶骨上。他眯了眯眼,目光突然深邃低沉。
蝴蝶骨虽好看,左侧的上面却刻着一个浅浅的纹样,轮廓细小颜色又淡,像是被人洗刷了很多次,却仍旧苍白的留着一道印子在上面。
他眼前一晃,发觉是少年把里衣披在了身上,挡住了自己的视线。似是察觉到了身后灼热的目光,少年回过头,身子也就势半转了回来。
阿隼没来得及收回目光,刚想仓皇避开当作全然没发生的样子,可视线有意无意的从少年身上掠过,在看见某一处时下意识滞了一刻。
——好像胸前也横着一道疤痕。
阿隼还没瞧清楚,一件衣衫便甩了过来罩在他脑袋上,再次隔了眼前的景象。
外面,勃律笑地放荡:“你还不承认你在肖想我。说,看了多久了?”
阿隼抓住盖在头上的衣衫却迟迟没拿下来,反而悄悄捂在鼻旁猛吸口气。一时间,鼻尖全是小殿下的气息,甚至昏暗的视野里也能频频瞧见小殿下模糊的身影。
他闷声开口,嗓音有些哑,犟道:“我没看你。”
“我呸,你都快把我看出个窟窿了。”小殿下系好外衫腰绳,边扣鞶革边朝他走来。等站到阿隼面前的时候,他也慢吞吞的把遮在脸上的衣裳扯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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