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沅难以置信地看着胸口的剑,瞪着眼睛:“你……你……”
蒋春亮抽回染血的剑,手腕一转,顺势挑断缠住齐沅的枯枝,还没断气的齐沅直直摔下山崖。
女子吓得大惊:“蒋春亮,你要干什么!”
蒋春亮还想杀掉樊智,可惜手腕已经被枝条绞住,不能动弹。
他露出一个笑容,口念咒诀,使出十二字仙诀的“遁”字诀,竟然从紧缚的树枝中脱身出来。
“妙乙宗大限已至,早没救了!”
说话间,他就攀住树干,继续使出“游”字诀,踩着悬崖绝壁往深处逃去。
“你别跑!”
女子想要去追,但是她仙法微末,根本追不上,只能眼睁睁看着蒋春亮一下就没影了。
一阵罡风逆势而起,如一堵风墙坚在山崖对面,强烈气流不仅把女子吹了回来,更打乱蒋春亮的步伐,他失去支撑,惨叫一声,失控撞上凸起的山岩。
等大风消止,他已经满脸是血,手脚摔断,口吐鲜血。
“背后买主我去找,你回妙乙宗报讯,带人过来捉这三个逆徒。”
綦妄抬起眼皮,看了一眼逐渐昏暗的天色,将装着印信的木匣扔给道姑。
“你要跟那群道士说清楚,印信是我找回来的,这个人情妙乙宗要还。”
他说完就转身下山。
“前辈!”
女子叫住他,一双杏眼睁得溜圆,透出满满的急切之情,“那我妹妹呢?你们找到她了吗?”
妹妹?
綦妄冷眼相对:“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我不认识你,也不认识你妹妹。”
女子吃惊,大声质问:“你不认识我?!”
“是你亲口答应,要与权道长一起帮我找回妹妹,这才几个月不见,你就不认识我了?!”
这位年轻道姑正是玉剑。
綦权二人走后,她就从不羡仙赎身,因想斩断男女孽缘,便决心去仙门修道,可惜妙乙宗闭门谢客,她没能入门拜师。
上个月,她偶尔在祈福殿见到鹤容长老,表明心意之后就被收为外门弟子。
从那天起,玉剑一改往日花魁装扮,换上简素道服,成了佩剑清修的女修士。
今日她在山中修行,无意间听到三人谈论放火盗窃之事,所以偷偷跟踪,这才被捉住。
“我不认识什么权道长,也绝无可能帮你找妹妹,你肯定认错人了。”
綦妄他掸掸袖子上的雪,转身就走。
玉剑快步追到前面,她想不明白,就算自己换了装扮,与从前略有不同,也不至于让人完全认不出来……
她上下打量,突然拉住綦妄袖子。
“前辈,你是不是中邪了?你快跟我一起上山,我请鹤容长老帮你治治!”
綦妄听得恼火:“你才中邪了!都说了不认识你,听不懂人话?滚开!”
他说完就施展身法,踏风离去。
-
日暮消沉,斜阳屏退,等綦妄走到神女镇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小镇上行人寥寥,街头花灯稀疏,一座座破败的楼阁人去屋空,冷冷清清。
綦妄感到一阵错愕。
在他的印象中,神女镇人潮喧嚣,车水马龙,极其热闹,怎么变成这幅落魄光景?
“哟,您来了!”
路边一个小贩忽然热情搭话,“郎君,上回买的棉鞋,穿着合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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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妙真山(十一)
小贩身前摆着两个大竹筐。
里面放着十几双土布棉鞋,面料粗糙,做工潦草,这种鞋子綦妄根本看不上,怎么可能会买?
綦妄眉心微蹙,心中不解。
刚才的道姑认错他,路边小贩也认错?
忙着收摊的小贩不往竹筐里装鞋,反而从筐里翻出一个土黄布包,笑着递上来。
“您跟我订得这双也已经做好,我今日一直等您来呢!”
綦妄狐疑地接住,掀开罩布。
包袱里放着一双黑色短靴,用料中等,做工扎实,比其余的棉鞋要好上许多。
可是这双短靴尺寸小了两圈不止,明显不是他能穿的。
綦妄盯着短靴,一头雾水。
小贩瞧他表情苦恼,以为是没相中,赶忙劝说:“客人,这双鞋用得是最好的料子,底子也按您要求加厚,鞋头还加上双层包边,不瞒您说,我特地熬了两个晚上才赶工做好,您媳妇儿穿上肯定好看!”
“你说什么?!”
綦妄的表情就像见了活鬼。
小贩被他严厉模样唬得忐忑:“……是您亲口说的,是给心上人买靴子,还说不要女鞋,非要买男靴,现在要是想反悔,我可不能退钱!”
綦妄语气阴沉沉:“你确定是我亲口说的?”
小贩偷偷翻个白眼,觉得这人是存心找茬,于是摆手道:“行了行了,您定钱给得多,我不要后面的钱了,您快拿着鞋子,回家吧!”
他一脸晦气,挑着扁担匆忙走远。
綦妄捧着靴子在风中凌乱。
什么鬼?
他什么时候多了个心上人?一双大脚连女鞋都穿不上,非要买男靴?
难道自己不光被人劫了财,还劫了色?
越是琢磨,越是郁闷,綦妄意乱心烦,拎着包袱朝镇上走。
小镇寥落,街上大部分店铺已经关门,只剩四五家青楼仍在经营。
十几个花娘无精打采,站在街边。
她们远远就瞧见綦妄,看他一身俭朴黑衣,不似富贵,神情又阴沉沉的,都不想惹祸上身,所以根本不去招揽。
畏缩不前的花娘中,慢慢走出来一个面黄肌瘦的小女孩,她怯生生地拦住了綦妄。
“贵客……您要不要……尝尝我们店里的酒?”
这女孩十三四岁,不止声音打颤,身体也跟着发颤。
细眉细眼的脸上带着淤青,脸颊就算被一层胭脂香粉掩盖,还是肿得显眼。
綦妄往她身后看去,街边花娘大多数都带着伤,一个个穿着薄棉袄,冻得哆哆嗦嗦。
长街冷清无人,几间青楼自然生意萧条,此时还逼着她们等在寒风里揽客,更像是刻意折磨。
他收回目光,对小花娘说:“好。”
小花娘露出一个惊喜的笑,赶忙为他引路,綦妄跟着女孩走进不羡仙大门。
他会答应,并不是因为对这女孩的同情,而是这家青楼的大门旁拴着几匹商马,似乎有客人远道而来。
或许就是今夜交易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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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堂里燃着几个大炭笼,还算暖和,可惜偌大的店中仅有一桌客人。
几个男人笑声不拘,围坐一桌,笑聊着走商见闻。
他们装束粗犷,言语粗俗,像是商队镖师,并不像是幕后买家。
綦妄暗暗失望,选在靠窗位置坐下。
酒楼伙计过来摆酒摆菜,小花娘挨在一旁,一边给綦妄倒酒,一边偷拿眼睛盯着桌上点心。
“贵客,您慢慢饮,别的姐姐马上就过来伺候。”
綦妄不喜女色,又瞧见小花娘手上布满冻疮,就说:“不用她们,你留下。”
他本意是让小花娘在屋里取暖,可小花娘误会了,赶紧低下头,求饶道:“贵客,我不行!”
“我、我……还不会弹琴,不会唱曲,也不会行酒令,还不能陪您!”
綦妄撇撇嘴。
他用指尖把点心碟推到她跟前:“不会弹琴唱曲,会吃吗?”
小花娘一愣,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她饿得太狠,一时间顾不上害怕,小心翼翼地去拿盘子里的点心。
可刚捏起甜糕,就有一道笑吟吟的女音从软帘后面传过来:“客人莫怪,这丫头是新来的,还不懂规矩。”
小花娘吓得浑身一僵,把手缩回袖子里,再不敢吃。
不羡仙老鸨带着几个精心打扮的女子走过来。
她笑盈盈的脸色猝然一变。
“哎哟,是仙君您来了!”
綦妄:“……………………”
他郁闷。
怎么回事?难道这神女镇有他孪生兄弟不成?是个人都能把他认错。
“您不知道,这几个月,我是日日盼,夜夜盼,终于把您盼回来了!”
綦妄按捺疑惑,顺水推舟:“盼我做什么?”
芸娘知道“仙君”不近女色,于是挥手把她身后那些女子全都打发走,一屁股坐在对面:“可别提了,镇上隔三差五就闹鬼,姑娘们都吓出病了,您看看,别的青楼撑不住,都搬了。”
綦妄挑起眉毛:“别的青楼搬走,你怎么不搬?难道是等妙乙宗下山驱鬼?”
“哈哈哈,这家仙门怕是不中用了!”
芸娘面带嘲讽:“最初我们还派人去请,可是花钱做了法阵,买来一堆黄符什么用也不顶,简直就是骗钱。”
她朝门口看了一眼,凑近过来,压着声音说:“仙君,您修为深厚,法力高强,若能帮我们店里驱鬼辟邪,我必重金酬谢!”
綦妄眯起眼睛,“你准备出多少钱?”
芸娘笑着应道:“能请仙君出马,酬金一百两!”
綦妄“啧”了一声,面露不快,不搭话。
“那……二百两?”
“少。”
芸娘低头琢磨一会儿,一拍桌子:“仙君,店里最多能出三百两,我自己再给您贴补五十两,一共三百五十两,怎么样?这笔钱就算在妙乙宗,也能摆好几场大阵了。”
“嗯……”
綦妄扭扭脖子,作出一副犹豫样子:“哎,你先告诉我,买掌门印信你花了多少钱?”
芸娘一愣,目光忽地看向綦妄身边的包袱。
她神色变幻,噗嗤一声笑出来:“哈哈哈仙君哟,您真是拿我开心!我一个开青楼的,要妙乙宗掌门印信做什么?”
綦妄也跟着笑:“是啊,你一个开青楼的,我只说掌门印信,你怎么知道是妙乙宗的?”
芸娘笑容僵住。
“你不打自招,是心里有鬼?”
芸娘冷脸起身:“仙君不帮我驱鬼那就算了,何必与我开这种玩笑!”
綦妄提起酒杯,将杯中酒泼在芸娘身上,点点酒水忽地化成一缕白烟。
烟气飘荡,浓浓郁郁,把芸娘团团围住。
飘忽不定的白烟里,慢慢显出三个影子,细细看去,正是蒋春亮、齐沅和樊智,他们脸色青绿,鬼魂一般,同时伸手朝芸娘身上抓扯。
她吓得脸色惨惨:“你们!你们三个怎么……”
果然是认识的。
趁“鬼魂”抓住芸娘,綦妄笑道:“他们三个笼络门中弟子放火烧山,盗取印信,不仅需要时间谋划,更需要大笔金银好处。”
“能在这偏僻小镇,随时随地拿出几百两银子,你们这些青楼嫌疑最大。”
“神女镇落魄如此,尽早搬走才合常理,可你非但不搬,还想找人驱鬼,分明是做了长久打算。”
綦妄背靠椅背,姿态松散:“说说吧,你买掌门印信有什么用?”
芸娘不答话,大堂里忽然蹿出一阵邪风,门窗发出“砰通通”乱响,灯笼紧跟着熄灭。
整间楼阁漆黑一片,寒意深深,异常阴冷。
店内客人见情况不对,慌步要逃,可大门牢牢闭合,任他们如何拉踹,仍然纹丝不动。
綦妄皱眉。
这股邪风是怎么回事?
店中女子尖叫阵阵,小花娘抱头就往桌子下面钻,惊恐说道:“仙君……是鬼……鬼来了……”
房顶上倏然冒出十几条白影,它们无声无息,倒立半空,身影虚浮,惨白的脸上道道血痕,十分骇人。
静悬不动的鬼影突然张开手臂,满屋乱窜,惨叫着朝那些客人直掠过去,要扑要杀。
几个男子被这场面惊得掉胆,惨叫着抱在一起,还有人甚至尿了裤子。
小花娘吓得发抖,綦妄抬掌一推,门窗豁然开启,她也被这股掌风送出窗外。
几个客人抓住机会撒腿就跑,他们爬到马背上,没骑稳就向镇外狂奔逃命,一刻也不敢停留。
附近青楼也有客人逃出大门。
原来此时不光不羡仙一家闹鬼,所有春阁艳馆此刻都是灯火俱灭,鬼怪闹腾,传来阵阵尖叫和凄凄哭喊。
此事蹊跷。
幽魂虽然在屋中乱跑乱叫,吓唬客人,但是人跑了,它们也根本不去追。
倒像是故意搅合生意。
芸娘蜷着身体,手脚并用往门口爬。
突然,一只长发鬼从地上蹿出脑袋,乱发后面,黑洞洞的眼珠子正好与芸娘四目相对,死死盯着她。
“啊呀!” 芸娘换了个方向爬,可身前又冷不丁跳出一个白面鬼,咧着血红大嘴对她笑。
芸娘毕竟是凡人,两眼一翻,趴在地上吓晕了。
白面鬼和长发鬼转向綦妄,朝他靠近。
四处游走的幽魂全都盯着綦妄,一张张鬼脸怪异狰狞,把他前后围住。
屋中只剩他一个“客人”。
綦妄安坐如山,漫不经心:“你们是哪家鬼府的,出来做这种缺德事,与青楼有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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