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乐洋小心地触碰了一下胸针,想拿出来佩戴在胸前,却在拿起后又立马放下,他的动作极轻,好似稍稍用力胸针就会碎裂。
盒子“啪”的一声合上,齐乐洋攥紧在手里,他握住萧衍的手臂,声音很低的还带有一点羞涩地说:“阿衍,我们回家吧,我也有礼物要送给你。”
萧衍先是一愣,说:“好,我们回家。”
京市所有的人似乎都在跨年这天出了门,街道上人潮拥挤的程度可谓是不亚于春运。网约车软件上显示,萧衍排在了第2000位,他前面还有1999位在等待车主接单。
齐乐洋看了,惊叹一声,叫萧衍取消了订单。
萧衍和齐乐洋并排走着,他们穿过商场后的小巷子,以往昏暗的巷道在今夜都灯火通明,亮起色彩斑斓的霓虹灯。巷子里大多都是一些宠物店,一路走过去,狗吠猫叫此起彼伏,齐乐洋兴致勃勃地在每一家宠物店穿梭,早已忘记要回家的念头。
他说:“小时候我就想养一只小猫,或者小狗,但我妈嫌脏,就没允许。”他伸出手逗逗笼子里的小猫,小猫喵喵叫,萧衍在他眼中看到了渴望。
“以后上大学了,我们就租个房子,一起养只小猫吧。”
齐乐洋不再逗猫,转头看向萧衍,露出八颗牙齿,“好啊,以后一定养只猫,如果可以的话,再养只大狗狗陪伴它。”
“好,都听你的。”
回到家,齐乐洋躺在沙发上缓了会儿,等身体逐渐回暖后悄摸摸提着一个大袋子回了卧室,并从里面将门反锁。萧衍从卫生间出来去开卧室的门,扭了两下门把手,打不开,正想开口问齐乐洋为什么锁门,齐乐洋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隔着门板,萧衍听着有些沙哑的模糊感:“你先去沙发上坐着,等下我就出来了。”
萧衍不明所以,却也还是听齐乐洋的话,乖乖的转身回了客厅。
爷爷定做的行头繁琐,齐乐洋光理靠身、下甲、靠领、靠旗就花了小半会儿,理好后他对着镜子一件一件套上身,最后一件行头穿好,他理了理身后的靠旗。他没有刻意去上妆,就干干净净的一张脸着一身武生赵子龙的行头,打开卧室门去了客厅。
齐乐洋出现在萧衍面前时,萧衍着实被惊艳了。齐乐洋身着蓝边白蟒长靠,头戴白夫子盔,脚穿厚底靴,颈带三尖,四面靠旗安插在虎背上,手持白色素缨枪。活生生一个正义凛然、英姿飒爽、八面威风的大将形象。
萧衍从前看齐乐洋唱戏,多是平常装束,有时候甚至穿着一套蓝白相间的丑陋校服就上了台,即便如此,齐乐洋在聚光灯下也依旧气度非凡。如今见识到了真正的行头,他才知道什么叫做国粹精华,尽管齐乐洋并未上妆,但光这一身行头就震慑住萧衍了。
萧衍呆住久久不能回神,直至齐乐洋近了他的身,靠旗因走动而发出的声响钻进了萧衍的耳朵,萧衍才如梦初醒般,“我这还是第一次见你穿戏服。”
“行头。”齐乐洋露出窄袖紧腕,说:“在京剧里面,我们穿在身上的都叫行头。”
萧衍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这是爷爷在他去世前为我量身定做的大武生赵子龙的行头,只属于我,他送给我的那一天对我说希望有机会可以看到我穿这身行头在舞台上表演,所以那个暑假我才会坚定的报名参加比赛,但没想到我还没来得及穿着这身站上舞台他就去世了。他去世之后,我就把这身行头收了起来,说来,如果没有你,我可能很久都不会再把它拿出来,甚至于穿在身上。”
“所以我第一次穿上这身沉甸甸的行头,想第一个给你看。”
齐乐洋站定,身后的四面靠旗岿然不动,如同一座巍峨挺拔的高山。
萧衍平生第一次觉得自己言辞匮乏,他沉默了半晌,才干巴巴地夸了句:“很帅。”
齐乐洋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怎么,被吓到了吗?”
萧衍摇摇头,说:“不是吓到,是惊到了。”
齐乐洋了然,毕竟萧衍没有看他完整的演绎一段京剧,当然这个完整包括了行头、妆容、曲牌伴奏,所以他被震惊到也是可以理解的。
“我本来想给你演绎一段《长坂坡》,但因为这一段人物太多,我没有办法一个人唱,所以今天就穿给你看看。等以后我能上台表演了,我一定第一个邀请你来观看。”
“好。那我也我会陪你走到那天的,你的每一场,我都去看。”
“那说好了,我们拉钩。”
拉钩这种幼稚的事儿是多少年前的齐乐洋才会做的,可今天他却执意的认为,只要和萧衍拉了勾,盖了章,那他们彼此许下的承诺就一定可以兑现。
第三十二章
夜深,天幕上灰黑一片,浓而暗的雾遮挡了一切。窗帘没被合上,窗外亮着的灯盏透了丝丝缕缕的光线进来,房间没有开灯,借着昏暗的光齐乐洋看见床尾处的长形挂衣架上正挂着他的那套行头——那是萧衍丛另一间卧室里翻找出来的挂衣架,他说那是以前他还在宋南乔家用的,后来他搬出来,这个属于他的挂衣架也跟着他一起来到这个小房子里。
行头还是那身正气浩然的行头。但齐乐洋却无法直视了,一看到他就会想起不久前这些还穿在他身上,没过多久就被萧衍一层一层腿去,只露出他白皙如玉的皮肤。那一瞬间,无数罪恶感从心头涌上来,却不敌萧衍一声声的“宝宝”。
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视线随即转移到了萧衍的脸庞上。萧衍躺在他的身侧睡着了,眼睛紧闭,长而密的睫毛随着平稳的呼吸起伏着,如同蝶羽在轻轻颤动。萧衍的鼻梁挺立,似嵩峻的山峰;两片薄薄的嘴唇,唇线却无比分明,再往下,是那似刀锋般锋利的下颌线以及性感的喉结。
齐乐洋沉醉地盯着萧衍,情不自禁地抬手在空中虚虚地在黑暗中描摹萧衍的模样。
忽然,一只温暖的手抓住了齐乐洋停在半空中的手指,齐乐洋错愕了一秒,想抽出手时为时已晚。萧衍翻了个身同他面对面躺着,把他的手塞回了被子里,睁着眼睛看他。萧衍似乎一直没睡着,他的眼睛在黑暗中格外明亮,没有睡眼惺忪的感觉,齐乐洋这才察觉原来这家伙一直在装睡。
“睡不着吗?”萧衍说,声音在黑暗寂静的卧室里中格外清晰。
齐乐洋靠着枕头点头,头发摩擦在布料上,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那套行头,我爷爷定做的时候还挺贵的,如果他知道我穿着做那种事,指不定要气的从棺材里爬出来打我。”
萧衍很轻地笑了一声,把齐乐洋楼进怀里,说:“是我的错,我不该控制不住自己。”
萧衍说话时胸腔发出的震荡响在齐乐洋的耳畔,齐乐洋耳廓痒痒的,又继续自言自语:“幸好爷爷定做的时候往大了定,不然今天我还穿不上,你说,要是把你送我的胸针别在行头上,会不会很奇怪。”齐乐洋脑子里的想法很多,说话也跳脱,他仰着头看萧衍,说:“哦,对了,那个胸针是不是很贵啊,都是宝石镶嵌在上面。”
萧衍刮了下齐乐洋的鼻子,说:“宝宝,你是不是忘记我现在的身份只是一个普通的高中生了?那上面镶嵌的都是人工复合成的水晶,和宝石神似,但不如宝石有价值。我暂且还没有买宝石的能力,不过以后一定会有的,到那时候你要是不嫌弃,我重新定做一个给你。”
齐乐洋用力环住萧衍的腰,头埋在他的胸前,瓮声瓮气地说:“我怎么会嫌弃。其实现在这个就已经很好了。”
萧衍下巴抵在齐乐洋头顶,手轻轻拍打齐乐洋的后背:“不够,我的宝宝值得拥有更好的。”
次日齐乐洋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刺耳的响铃如同教室里那急促的上课铃声,齐乐洋迷迷瞪瞪在床头柜上乱摸一通,好半天才在柜子边缘拿到他那即将要坠落地面的手机。
他眯起眼看屏幕,上方显示是冯凡龙拨来的电话,他不耐烦地按下接听键,手机还未放到耳边,冯凡龙的暴跳如雷的声音就通过听筒传了出来,齐乐洋把手机远离耳朵,等冯凡龙发疯停止了才放回到耳边。
冯凡龙依旧情绪激动,但说话的声音稍稍收敛了一点,“齐乐洋!你看看现在几点了,我们约的火锅不作数了吗?”
齐乐洋看了眼手机屏幕,12:35,糟了,早就过了他们约好的时间了。
跨年的前一天晚上,齐乐洋拒绝了冯凡龙跨年一起吃晚饭的邀约,冯凡龙指责他有了老公就忘了好朋友,为了补偿冯凡龙受伤的心灵,齐乐洋答应他元旦那天和萧衍一起请他吃顿火锅,并约定好时间。
可谁知,这一觉竟睡过了头,并且冯凡龙给他打了数个电话他都没听到。
齐乐洋自知有错,好声好气地哄冯凡龙:“好兄弟,别生气别生气,这不昨天晚上太晚睡了嘛,今天就不小心睡过头了。”
“太晚睡了?”冯凡龙停顿了一下,忽然反应巨大,一惊一乍的:“你……你和萧衍干嘛去了,不会……你们……卧槽,牛逼啊兄弟。”
齐乐洋听他这么说,不明所以地懵了半晌,“啥?”
“那什么,萧衍在你身边吗?什么感觉啊?”冯凡龙小声地问。
齐乐洋这才反应过来,冯凡龙所说的意思,他看了一眼还在熟睡的萧衍,捂住听筒面红耳赤地说:“什么跟什么啊,你都想哪里去了,昨天晚上我们打不到车,在外面逗留了很久,才晚会来的。你都想什么呢。”
当然,就算真的有什么,齐乐洋也还是会是这个答案,以他的性格,他没办法和别人去讨论如此亲密的事情,即便是很要好的朋友也不行。
“好吧。”冯凡龙的语气听起来似乎很遗憾,不过遗憾并为持续多久,“那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什么问题?”
“就,你和萧衍谁在上面啊?”不等齐乐洋回答,他又自顾自的分析:“我感觉应该是衍哥,毕竟他的身高体格都摆在那里,理应是他,不过,他那么喜欢你,也不排除他为爱做0这事儿。”
齐乐洋忍无可忍,“啪”地挂断了电话,给冯凡龙发去新的时间和地点后,把手机扔到了一边不再理会。
萧衍不知何时醒了,侧着身子看他,没有说话。齐乐洋瞟了眼萧衍,莫名心虚,不知道萧衍有没有听到冯凡龙的话,听到了那得多尴尬,萧衍会不会认为他和冯凡龙之间经常聊这类的话题?
今天天气似乎不太好,将近一点的天还是灰蒙蒙的一片,像随时会下起倾盆大雨。齐乐洋坐起身来,转头对萧衍说:“该起床了,已经过了和冯凡龙约好的时间了。”
“刚刚是冯凡龙打的电话?”
萧衍终于还是发问,齐乐洋只得点头。
“他说什么了?”
萧衍的表情多了几分玩味,齐乐洋猜他应该是听到了他们之间的对话,一时有些尴尬,却又不好意思说出口。
“没说什么,就问我们什么时候到。”扔下这句话,齐乐洋穿上拖鞋溜之大吉。
火锅在步行街附近,人流最为密集,不过因为两人睡过头,错过了午饭点,到火锅店时店内已经没多少人了。
冯凡龙早就点好了菜在桌上等着,见两人来了赶忙招呼服务员上锅底。
“你俩可算来了,等的我都前胸贴后背了。”他声音虚虚的,听起来像是真的被饿了很久。
齐乐洋低头朝他作了个揖,“对不起对不起,这顿我们请。”
“行吧,原谅你俩了。”
没过多久锅底就上来了,锅底沸腾起来,升起袅袅白雾,冯凡龙开始往里头下菜,肥牛肥羊黄喉青菜一个劲往里丢,氤氲的雾气慢慢变淡,他七上八下地涮着毛肚,说:“这个月中旬就期末考了,考完放假,放假你俩都在京市吗?”
齐乐洋夹了块牛肉给萧衍,又放了点青菜放到清汤锅底里,“我妈现在和那个男的离婚了,我大概率会和我妈去我外婆老家过年。”
萧衍正将那块肉往嘴里送,听到这话,动作停了,偏过头直直看着齐乐洋。
冯凡龙知道这事,所以并没有太过惊讶,他转而问萧衍:“衍哥,你呢?”
萧衍把肉塞进嘴里,慢慢咀嚼吞下后才回答道:“我不确定,可能在京市吧。”
“唉,好吧,今年过年还想找你们一起学习呢。”
齐乐洋怀疑自己听错了,不可置信地看着冯凡龙。这厮竟然主动要求一起学习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冯凡龙无奈:“不用着这么惊讶地看着我吧。唉,还不是我妈给我报了个补习班,我想着要是你们都在京市,我就跟我妈说不去补习班,跟你们一起学,现在看来这个计划是泡汤咯。”
怪不得,齐乐洋有些幸灾乐祸道:“那你就好好学,等我回来给你带土特产。”
齐乐洋的安慰极其敷衍且不诚心,冯凡龙听了心情并没有变好,反而愁云更惨淡了一些,不过这并不影响他的食欲,一大桌子的菜,他消灭了至少一半。
吃完火锅,冯凡龙提议去书店,他要去买几本辅导书用于寒假的补习,齐乐洋也正想去买点京剧专业相关的书籍。书店坐落在步行街的最尾端,是一个二层楼高的书屋。店面装修得很朴素,每一本书都按照区域划分,放在自己该放的位置。
学习类的课外书籍和国粹艺术类的分隔在书店的东西两端,三人便分开行动,齐乐洋和萧衍往东走,冯凡龙往西走。书架上有些已经拆封过的书供人观看,齐乐洋抽了一本书页泛黄书脚卷曲的出来,翻看了几页,内里多是些基础知识,看到行当分类时他递给给萧衍看。
萧衍站在他的左侧,和他靠的极近,两人几乎是手臂挨着手臂,头靠着头,低头垂眸。齐乐洋指着书页上的文字低声给萧衍解释上面所描写的专业词汇,“以前京剧有分七个行当,那时候主要按人物的性格特征分类,后来经过演变,只剩下生、旦、净、丑四种类型。我昨天穿的那套行头,就是「生」里的长靠武生……”
齐乐洋语速不紧不慢,萧衍听着,时不时抬眼看看齐乐洋,齐乐洋讲解时的神情格外严肃,那认真的表情似乎是在宣读某种宣言。
忽然,与他们相隔不远处传来一句很轻的带有一点质疑的“萧衍”,这一声很快就被淹没在了周遭纷乱嘈杂的人群中,齐乐洋却听得很清楚,他抬起头寻找声音的来源。
24/47 首页 上一页 22 23 24 25 26 2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