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内通讯?”诺南皱眉,觉得事情变得棘手起来,“寄生体想要稳定使用精神力,搭建‘脑内通讯频道’……必须有一个人充当信号发射器和接收器。其实力不会低于队长级。”
哪怕是刚刚升级为队长级的寄生体。
“队长级啊。”
禅元还没有真正的遇到队长级的精神体。远征到现在,他们本质上是在收回虫族盲目扩张领地,丢失的一些星球。在这些星球上,寄生体们为了不断地维持和使用新躯体,将自己切片、寄生、再切片,实力也越来越弱。
士兵级都已经很能打了。
禅元想想不出队长级该如何难缠。
“禅元。”
恭俭良又喊了一声。他快步上前,周围几个雌虫均给他让开路来。禅元这才不得不面对自己委屈的雄主——和往常十分不一样,此刻的恭俭良没有半分笑意,他的睫毛与眉毛上还挂着挥之不去的霜雪。
“刚刚,你嫌我烦了。嫌弃我笨蛋。嫌弃我没有用了。”雄虫轻声哈气,肺腑传来的热流汇聚成雾气,朦胧住禅元的双眼。他猛然抬头,环视着周围狼狈的一切,恶狠狠地说道:“呵。我还以为……你有什么办法呢?你不也是没找到虫蛋吗?你以为自己站在道德制高点上,不说话,装聋子,将所有错误都推到我身上就可以了吗?”
没错。
就是这样。
恭俭良走得更近一些,跺在禅元的脚上,重重碾了碾,抬起头辱骂道:“居然敢对我用冷暴力……居然冷落我。你这个狗东西。你这个变态。你这个——”
他还没有想出更加过分的词汇。
一巴掌扇在他的脸上,将恭俭良整个脑袋打偏到一边。
禅元抽回手,轻飘飘地塞回到口袋里,抽出脚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他还是那句话。
“恭俭良。我没时间和你胡闹。”
他带头走开,连冷酷只爱武器的伊泊都忍不住回望一眼雄虫。在余下三个雌虫的认知中,孩子弄丢确实是一件生气的事情。
这也是恭俭良活该。
三个雌虫逐步跟上禅元,纷纷想道:如果恭俭良早点认个错,早点乖乖地听禅元的话,不要现在还理直气壮将所有问题都推到禅元和其他人身上,队长或许还不会那么生气。
确实,过去所有错,是雄虫的、不是雄虫的,恭俭良永远都不承认。他给人的印象就是如此,他就算说,也只会嘴硬又娇气说,“都怪禅元。”“都是禅元的错。”
也是活该。
活该。
“唔。”恭俭良缓慢地抬起手,冰冷的手指触碰到脸,火辣辣的疼。他甚至分不清自己是因为寒冷,冻得发热,还是因为禅元那一巴掌,扇得发热。他侧着头,直至禅元小队搜索完整个房屋,大步离开,关上房门,他也只是站着。
禅元打他。
禅元,居然打他。
禅元,怎么会打他。
恭俭良埋下头,微微张着嘴,他下意识要去找雄父,要告状,要叫禅元比今天更加痛苦。他虽然打人,但打人里自找的打,在恭俭良心里都不算真正的受伤——像今天这样受委屈,不由分说被人冤枉的事情,那才算是挨了打。
“雄父。”恭俭良咬着下唇,肩膀微微耸动。他用手擦拭自己的脸颊,禅元巴掌扇过地地方没有一丝防水,已经微微肿起来了。
眼泪滚过,仿佛要灼烧起来。
“雄父,禅元,禅元欺负我。雄父,我要离婚。”恭俭良低低地啜泣起来,“我,回家。回家就相亲唔唔……我不要他,要把他贬为雌侍。我才不要禅元……我……”
他后悔了。
禅元打他。
雄父从没有打过他。雄父说,喜欢一个人是绝对不舍得打他的。在整个家里,恭俭良就没见过雄父动手打人。
禅元打他。
禅元不喜欢他。
禅元不喜欢自己,自然就不是他恭俭良心目中的“亲密之人”。
而不是“亲密之人”,他对恭俭良唯一的作用就是“杀而快之”,且不用负担太多的心理障碍。
“我应该找警雌。我应该让禅元坐牢。唔。我应该。应该听雄父的话去相亲,老老实实结婚……”恭俭良嘀咕着越说越小声,最后一眼不发,看着自己的脚尖。
他一直都在说“如果”。
可时间不会倒流。
“我不想要虫蛋。他好烦。他弄丢了,禅元也怪我。明明是他自己乱跑的。就是他自己做的,就是他。”恭俭良自言自语,语速越来越快,牙齿再一次咬着下唇,鲜血淋漓。
他大口呼吸,脸上的泪痕和嘴唇上的血痕,混合着冰冷的空气进入肺部,“他一点都不乖。他。他和禅元一样讨厌。都是坏蛋。呜。坏东西。我才不要他们。不要他们。我。”
我应该做点什么。
恭俭良目光在房间里徘徊,他砸烂椅子,将长柄木头握在手中,哭泣带走的力气,慢慢地回到他的身体里。
他还是喜欢遵从内心的欲望。
暴力。
鲜血。
破坏秩序。
虐杀与自己产生关系的人,看着他们一点一点露出的表情,看着他们垂死的挣扎,用最疼痛的方式将自己身边所有人剥离,让空气变得清澈,生命变得完整。
让罪恶感,永远地陪伴着自己。
“果然。”恭俭良愉悦地将钉子砸进木头,露出笑容,“我还是喜欢这样做。”
禅元不是为前两个月的胡来感到懊悔吗?
没关系,他马上就能再次“怀孕”,老二会被敲碎成无数碎片,连带着蛋液一并回到他的肚子里。
“那道菜叫什么来着?”恭俭良哼起了歌,回忆道:“子母蛊?是嘛?”
作者有话说:
扑棱,父母爱情的粘合剂。
老二,父母爱情的绊脚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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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一章
“甲列, 把我那份御寒防护睡袋拿出来。”禅元关上门,将恭俭良一个人留在房间里,冷静地转向诺南, “现在方便给我拿12号口粮包吗?”
他不打算带着恭俭良走, 这是肯定的。
“伊泊, 在这里快速埋几个地雷。”禅元叮嘱道:“动作要快。只需要让雄虫拿到物资, 但走不出就行。”
他盯着伊泊的动作,补充说明, “不要炸死。就是吓唬他一下。吓唬的程度就可以了——不要给他留下任何可以攻击的残骸。”
恭俭良发疯, 八成会冲着自己来。
这对他执行任务, 寻找虫蛋会带来巨大的不方便。禅元像是一台机器, 权衡利弊, 他在自己队长身份和雌君身份上相互平衡,在冷酷地对待雄虫后,又不希望对方真的死掉。
只是,在这个时候有点不希望恭俭良拖后腿罢了。
虫蛋死掉, 没关系。
他还没有和这个孩子培养太多的情感,这个孩子也不像是扑棱, 已经会说会跳会亲昵地喊他“雌父”。禅元接过甲列递来的防护睡袋,结果诺南递来的12号口粮包,脑海里已经设想出虫蛋死亡后,自己要对恭俭良、对星舰裁决处、对上级,特别是总帅乌钬万一问起来的说辞。
恭俭良精神不稳定,出现幻觉?还是他被寄生体攻击后, 记忆错乱?还是索性做得更绝一点, 让所有人都觉得恭俭良已经完全疯掉了, 把雄虫锁在房间里?
禅元将物资收拾好, 放在雄虫开门就能拿到的位置。
他不承认自己喜欢恭俭良。
他这么做,只是不希望符合自己口味的美人死掉罢了。
以及,维持一个“善良的雌君”人设,其实更符合他的升迁规划、在队伍里的威信、同伴之间的羁绊。
连带着虫蛋救不回来,就该早早想想怎么把它的死亡充分利用起来。禅元在心里继续做着方案,他从不会把这些和情感相关的计划说出来,他擅长默默把事情做完,给所有人展示事情的结果。
他不喜欢冷血。
禅元帮伊泊将几个地雷埋下去,快速整队后,加速前进。队伍中有诺南的存在,虽然无法做到像雄虫那样和幼崽心灵相通,但也能大概感觉到哪一个方向精神力群聚。
“东边有大概三个群聚点。”诺南在电子地图上指点画圈,“东南方向还有两个群聚点。人数都超过20人。”
大规模的撤退。
或许寄生体还撤出了一部分物资,但这里面有那些是虫蛋和未成年雄虫就很难说了。
“联系大部队。”禅元果断判断。他从背后取出通讯设备,链接后上报,一边输入消息,他一边和队友解释为什么这么做,“卡米尔率领的蝶族部队正在从正面进攻。东面是这座基地的背面,第三星舰和第七星舰的联合营地速度快,可以堵上他们。”
这是军功。
也是机会。
更是虫蛋为数不多的存活概率。
禅元掐算一把时间,几乎要把虫蛋判个死刑。他期盼这些寄生体里有自己蛋,不然真叫虫蛋一个人流落基地,现在它就是个冻蛋坨坨。
“队长。不如我们兵分两路?”诺南提议道:“我一个人可以……”
“不行。”禅元否决道:“诺南,我需要你的精神力。”
他抬头,专注得看着雌虫,眼里闪烁着坚定的不容置疑的目光,“这是我的私心。我想请你帮忙找出我的虫蛋。”
老二应该死了吧。
不过没关系。禅元露出自责的表情,说道:“我现在只能赌,虫蛋在寄生体手中。抱歉。让大家帮忙处理我的私事。”
“没事的。队长。”甲列第一个看不下去,作为在场唯一一个有雌子的雌虫,他很能理解队长的感受,安慰道:“虫蛋一定平安无事。”
“嗯。”伊泊点头迎合。
他们双双看着诺南。
带着诺南那点自由行动的气焰也压下去,可他又实在不会团队合作,念想着一个人单杀,张张嘴,话还没有出口。
禅元上前,握住他的手,重重地摇了两下,抱住诺南,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谢谢。”
“啊。好。好吧。”诺南还是第一次被天菜温柔对待,一时间都有些分不清自己了。他想想觉得都到了这个地步,帮也是十分有道理的,满口答应,“那我们找到虫蛋后,再来找雄虫吗?”
禅元边赶路,边回答,“是的。”他擦拭两滴并不存在的眼泪,道:“雄主只是太心急了。虫蛋丢失,他一时间想不明白……哎。这种事情都另说吧,只要把虫蛋找回来,他就不会和上次一样了吧。”
他越说越轻,叫诺南心中生出一些好奇,赶路之余还和甲列、伊泊轻轻打探下细节,听得目瞪口呆,甚至生出一种“星舰上的我真厉害”的错觉。
“队长还给他留了睡袋和口粮包。”诺南后知后觉道:“他把自己的留给雄虫,自己怎么休息?”
“不知道。”甲列叹气,“队长打雄虫那一会,我还以为他醒过来了,不纵容雄虫了。现在看来,还是老样子。”
海王眼里,这已经算得上坚贞不渝了。
殊不知,禅元的脑子里,计划已经做到“让雄虫彻底失去自由”这一步了。
“诺南。”禅元拉拢下面罩,用眼神制止诺南的八卦时间。
周遭的气温越来越低,他们已经到了基地的外围,再往前面一点就是雪原。雪与风都放大了数倍,完全不能被征服的白色世界连接着天与地,远处冻僵的冰山与山川散发出浅浅的冰蓝色,太阳透过其刺伤人的双眼。
“我们必须在他们登上雪原前,拦截他们。”禅元转过身,认真道:“大部队包抄还需要一段时间,我们先选择一个最有可能携带虫蛋的群聚点。”
最怕虫蛋是分批离开基地的。
禅元心里打鼓,又在撒花。他强迫自己忍住这种卑劣的欢呼,转而关注“囚禁恭俭良时,要选择什么尺寸的锁链更具有美感”。在他心里,恭俭良的脚踝雪白如玉,就该配上最深沉最肮脏的黑色,细链还得缠绕好几圈,惹得雄虫不甘又凶悍地看过来,最好反杀再用这种锁链缠绕住自己……
打住。
生命最重要。
禅元回神,听到诺南汇报方向,“东南角两支队伍距离我们最近。其中一个……额。好像不太对劲。”他手指在电子地图上摇晃,最终十分艰难地按在其中一者上,“感觉,这里比较像。”
队长那个蛋,还挺活泼的。
参考活跃度来点,应该不会错吧。
诺南有些心虚,他感觉自己天生没有什么小孩缘,连乖巧的扑棱都能被他搞哭,更别说让恭俭良头疼的虫蛋了。
禅元看了两眼,毫不犹豫相信了诺南,“嗯。我们出发吧。”
他们穿梭在被雪覆盖的宅屋间,顺着诺南的指点,悄无声息融入到巷道中。
大雪与风,将他们的脚印覆盖。
*
虫蛋在睡觉。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让雌父雄父岌岌可危的感情更上一层楼。如果知道,他说不定还会露出看戏的崽言崽语,“猪猪猪猪猪”“狗狗狗狗狗狗”地叫个不听。
他是个没心没肺的崽崽。还在雌父肚子里就一直享受着“失去双亲”“如雷贯耳”的蛋教,对家长的任何举动反应良好,早早懂得自力更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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