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之间,孟沉霜已经突破重重阵法,来到石台前。
莫惊春已经怔愣在原地,孟沉霜便直接探手伸向那多冰魄雪莲花,忽然之间,剑光乍现!
轰隆——
石台被削掉一半,烟尘四散,一片冰魄雪莲花瓣从花上脱落,轻轻飘入烟尘之中。
出现在洞口的裴桓死死盯着那片花瓣,手中凤尾剑寒光熠熠,转瞬又刺向避至一旁的孟沉霜。
孟沉霜立刻祭出断蓬剑抵挡。
双剑铮然相接,火星四溅,裴桓注视着孟沉霜如松墨漆黑的双瞳,讥讽笑道:“剑主真是福大命大,你都已经被一剑穿心两次,却不仅没有死,还换了具新的身体,又将残剑重铸完整,倒是我小瞧了你。”
“我倒想你再小瞧些,”孟沉霜一剑震开,将裴桓打出五步,“好方便我一剑了结你!”
“你我之间,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我只是想找回一个人而已,他美丽、强大、善良,你见了他,也一定会喜欢的。”裴桓刺出凤尾剑,孟沉霜侧身闪避,剑意直击他身后山壁,凿出了一个直径三米的深坑。
孟沉霜一边挥剑,一边不断退向石台方向:“‘只是’?说得轻巧,你是在盗取全天下的灵气和气运来复活一个人!静之,把阵法停下!”
“皇天在上,后土在下,天塌不下来,地陷不进去,剑主已然成神,难道还不明白这个道理吗?”
两人转眼又过了数十剑,山洞中神力金光闪烁,剑气纵横,劈得无数山石崩裂,裴桓分出一股神力将汇菁阵和冰魄雪莲花牢牢保护在内。
“人事将乱、战火烽烟四起、草木生灵将亡,世间焦土一片,文帝又如何敢保证,天地不会重归混沌!”孟沉霜体内神力正在快速消散,裴桓一直将他阻拦在石台之外,隔绝一切触碰神元的可能,“静之,把阵法停下!”
莫惊春后背一颤,对上了裴桓布满血丝的眼睛:“孟阁主已识乾坤大,应怜草木青,这具新的身体马上就要造出来了,如果现在停下制造,他活不过半个时辰。医者仁心……”
裴桓但笑不语。
孟沉霜瞳孔一缩,头也不回,挥剑祭出风波十二式,将裴桓向外打去。
狭小的山洞容不下两个神明放出神象作战,而裴桓为了回护凤凰残魂,执意要留在山洞之内,孟沉霜若是想杀他,就必须紧跟着他的步伐。
铮——
伴着清脆剑鸣和煌煌神光,凤尾剑直逼孟沉霜颈项而来,孟沉霜横剑在肩,隔开凤尾剑刃,却被文帝神力之巨逼得连连后退,整个人抵上石壁。
凤尾剑直插进孟沉霜颈侧石壁中,金光寸寸崩裂山石,孟沉霜推手将断蓬剑尖也向后一插,整个洞壁瞬间炸裂崩塌,碎石轰隆隆落下,要将二人迈入其中。
裴桓掌心神力爆闪,一瞬将所有碎石湮灭成灰,不只是洞穴,整个百丈山壁都被削去半截。
滚滚烟尘模糊了二人的面容,也掩住了莫惊春在石台边的举动。
但山洞中亮光大胜,照得整个山谷亮若百丈,却将穿破载云却月阵,正躲在山石之间企图偷袭的孟朝莱、顾元鹤二人暴露出来。
不远处应商、裴汶和微山还在和桐都卫缠斗,给二人争取时间。
裴桓:“剑主今夜倒是帮手众多。”
孟沉霜:“比不上裴大人!”
又是数十剑神光劈出,孟沉霜没了神元,每一次出招时神力耗散剧烈,渐落下风。
孟朝莱与顾元鹤抢步上前相助,但二人至多接得住裴桓两三剑,便被浩瀚磅礴的神力掀飞数十丈,砸进山脊,震得地动山摇。
二人各自吐一口血,缓一缓,再次冲上前接两三剑,尽可能缓解孟沉霜的压力。
断蓬剑清明凛冽,震声如玉,受得住凤尾剑的每一击,不至于再崩裂成碎片。
但孟沉霜即使经脉强行运转仿佛爆裂,神力依然始终不敌,再度被裴桓击溃,整个人狠狠砸进山洞之中,后背在冰冻的地面上滑行数米,擦出满地血痕。
五脏六腑仿佛都碎成了血末。
裴桓持凤尾剑飞身而来,一剑灌满神力,劈向孟沉霜的头颅!
他杀不死这具躯体,难道还杀不死孟沉霜的神魂吗?
剑鸣破风而来,孟沉霜倒在地上横剑格挡。
裴桓不断释出神力,将断蓬剑压向孟沉霜的下巴,刮出一道血痕,凤尾剑上满溢的神力使整把宝剑亮得仿佛巨日,刺得人双目胀痛。
洞穴中一切在它的映衬下,都仿佛成了一片朦胧的黑暗。
可黑暗之中忽传来一声尖声嘶吼,仿佛出声之人这辈子从未发过疯,此时是用尽了毕生力气大喊道:“裴!桓!”
莫惊春?
怎么了,他遇上什么危险了吗?
裴桓转过眼珠,飘溢的神力鼓动襟袖,随时准备救下这位兢兢业业忙碌了许久,还差几步就能完成任务的小医君。
然而看清了莫惊春的举动后,裴桓瞬间目眦欲裂。
莫惊春竟将那冰魄雪莲花从石台阵眼中连根拔起,旁边那只小狐狸在山洞里四处打洞,居然把整个汇菁阵凿得破破烂烂。
“裴桓!放开他!”莫惊春高举着冰魄雪莲花威胁道,炼制转春流心的金鼎已经被毁坏,冰魄雪莲花中的稠雾流动放缓,一滴一滴极慢地滑落到半透明躯壳中,而那躯壳正在变得灰白!
裴桓又将手中凤尾剑往下压了几分,孟沉霜的侧颈被断蓬剑割出一道伤口,鲜红的血珠混着金色神力流淌而出。
“若是我不放呢?”裴桓冷笑,“剑主无非是怕死,想要抢回神元,可现在神元已经和残魂融合了,你们拿了也没用!莫、惊、春!”
“好,我明白了。”莫惊春的目光穿过满洞烟尘与金光,定定注视着裴桓,吐出短短四个字。
就在裴桓松了口气,想要再劝一句时,莫惊春毫无征兆、十分平静地一转手腕,将整朵花连带着神元与残魂一起扔进了金鼎下的炉火中。
这炉火汇聚了天地灵气、人间气运与文帝神力,甚至还有上古遗留的凤凰真火,转瞬便将冰魄雪莲花与神元焚烧了个干净。
裴桓发指眦裂 :“不——!!!”
他一掌击上孟沉霜胸膛,孟沉霜整个人被砸进山壁里,猛得吐出一口血,眼前发黑,隐约看见裴桓持剑冲向莫惊春。
之前莫惊春对孟沉霜说,一旦停下阵法,那具躯体活不过半个时辰,也就是说,如果刚才就这么做,裴桓还要发半个小时的疯,风险太大。
莫惊春是用这样表忠心的话来蒙混裴桓,提醒孟沉霜,意味着他可能有别的办法。
孟沉霜便赌一把配合。
但现在看来,莫惊春这别的办法里却忘了保住他自己的命!
莫惊春自知力量无法与裴桓抗衡,烧了花后平静地坐在原处,注视着砍向自己的凤尾剑锋。
孟沉霜从山壁里落下来,爬了三次才拄着剑支起身来,立刻拖着断蓬剑去救人。
别南枝变回人形,双手持赤灵锏飞身上前,将双锏交错成十字抵挡,可下一秒就被裴桓一剑挑飞,至多只是阻碍了裴桓一息时间。
说时迟那时快,孟沉霜已经来不及奔至石台,只能强逼出一道剑意射向裴桓后背。
裴桓硬生生受了这一击,身形摇摇欲坠,却定是要举起剑,刺向这临阵背叛之徒。
莫惊春睁着双眼引颈受戮。
呼啸的剑风在他耳畔激荡。
忽然之间,一道白衣身影越过孟沉霜,快如疾电般扑上石台。
第111章 天上都役
忽然之间, 一道白衣身影越过孟沉霜,快如疾电般扑上石台。
就连裴桓都只觉眼前一花,有一柄冷剑阻在凤尾剑前, 却被神剑一击碎裂, 所有碎片和凤尾剑锋一齐刺入如雪白衣。
“孟朝莱!!!”莫惊春心神欲裂。
裴桓不顾什么白梅染血, 手中剑一转, 便将剑上刺穿的两个人甩了出去,徒手伸入火中,抢出七色残魂,卷起地上尚未凝实的躯体, 开了一道遁身金环, 飞速逃窜而去。
孟沉霜一剑劈过去, 但见连片鲜血泼出,可金环瞬间闭合, 却不知裴桓被伤得如何。
他再次脱力摔在地上, 挣扎许久,终于艰难地爬行挪动到莫惊春和孟朝莱身边。
凤尾一剑连带着忘尘剑的碎片和裴桓暴怒的力量, 几近捅穿了孟朝莱的五脏六腑,剑阁白衣转眼就变成一件血衣。
孟朝莱还捂着肚子,不想让莫惊春看。
他张开嘴,嘴唇开合, 似乎想说些什么,可内脏爆出的血水不断涌上喉头,阻绝了他的全部声音。
莫惊春跪在他身边, 紧握着孟朝莱的手, 却不知是为了把脉,还是握着不愿让他走:“孟朝莱, 你不要死,你不能死,我会救你,我一定能救你!”
他哆哆嗦嗦地翻各种丹药往孟朝莱嘴里塞。
孟沉霜用手肘爬到两人身边,手掌放在孟朝莱腹上,释出神力尝试着给他修复伤口。
可是文帝的力量还在孟朝莱的经脉之内肆虐,恰好和孟沉霜的力量对撞,反倒使伤势更重,孟沉霜不得不立刻收了手。
莫惊春见状却反应过来:“神力、神力……擎神丹,我还有一点擎神丹。”
他在乾坤袋中四处翻找,终于摸出一个小盒子,里面放着八分之一颗丹药。
莫惊春把药塞进孟朝莱口中,孟朝莱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了一小节,莫惊春扶起他的脑袋,以免他呛死在自己的血里。
可很快恢复就停止了,八分之一颗擎神丹根本不足以治愈文帝的必杀一剑。
孟朝莱说不出话来。
别南枝断了不知多少根骨头,在这时也艰难地爬过来,看着如此可怖的伤势,倒吸一口凉气。
莫惊春眼眶中浸满了泪水:“朝莱,你清醒着,你不要睡,我可以治好你,没关系的,只是外伤而已,我可以治好……”
外伤……孟朝莱的丹田、脏腑都被击碎了,外面的皮肤血肉碎得更为彻底,这样看来,内伤的确也可称作外伤了。
“擎神丹!刚才谁说要擎神丹?”顾元鹤忽然披雪带风地冲进山洞,第一眼看向了孟沉霜。
他身后跟着应商、裴汶和微山。
微山见到孟朝莱的伤情,登时面白如纸:“阁主——”
莫惊春:“是我,我把擎神丹都用完了,但是不够……”
顾元鹤怔了一下,在乾坤袋里翻了一转,找出一个锦囊,方才如释重负:“我还以为我什么时候见过你,却自己忘了。静之,这是你母亲莫雩曾为你求来的擎神丹,辗转多人之手,最后是几日前谢仙尊托我带给你。”
莫惊春如获至宝,接过锦囊,取出其中丹药后闻了闻,确认的确是擎神丹后,立刻塞进了孟朝莱口中,吊住他最后一口气。
顾元鹤过去把孟沉霜从地上扶了起来,这一扶,孟沉霜又呕出几口热血,顾元鹤的手不禁抖了几抖,搀着孟沉霜靠着石壁坐下。
别南枝把自己哼哧哼哧地挪过来,一边叽叽嘤嘤着骨头断了好痛,一边给孟沉霜看伤。
孟沉霜抬起手轻抚别南枝的后脑勺:“我没事,你先照顾自己的骨头。”
顾元鹤听孟沉霜如此说,看见的却是他一身血痕,乌发凌乱,脸上手上撞出不少青紫和污痕,身上白衣更是早就破破烂烂,上边又是雪水又是尘灰,乱糟糟黏成一片。
半点不清逸,半点不拔俗,孟沉霜深蹙着眉,尽是痛苦、疲惫和顽固。
顾元鹤不受控地流出两行泪水,说不清是为了谁。
孟沉霜注意到他的神色,眨了眨眼,忽然抓住顾元鹤的两只手腕,把他的两只手臂拉开,左右瞧了瞧,随后问:“是受伤了吗?没什么外伤,是有人伤着你经脉肺腑了?”
“没有,没有。”顾元鹤低头擦去眼泪,“蹭了几道口子,吃过药了。”
顾元鹤长得很高大,甚至超过了他的哥哥顾元松,张开双臂时的阴影足以整个将孟沉霜笼罩。
孟沉霜放下他的手:“那就好。”
顾元鹤抿了抿唇:“文帝逃了?”
“逃了,不过我大概猜得出他会去什么地方,马上就去追。”短暂的修整过后,孟沉霜晃晃悠悠地站起来,顾元鹤立刻紧跟着搀住他的手臂。
“我和你一起去。”
孟沉霜偏头看他一眼,略作思索。
顾元鹤一下子紧张了起来。
孟沉霜:“好,你随我去,正好你熟悉那里的路。”
别南枝听见孟沉霜又要去打架,立刻往他手中塞了一把丹药。
孟沉霜暂时把古战场之事交给微山打点,自己与顾元鹤立刻动身离开,御剑南下,越过归途海,向苍量海方向飞去。
不多时,天上都硕大的身影出现在视野中。
曾几何时,每个人都想从这座文帝的遗迹中得到些什么,它就像是一头被锁链困住的巨兽,被无数人一刀一刀地割下血肉,发出哀鸣。
可是,这头巨兽的血肉,并不是凭空长出来的。
到如今,它被剖完了肉和骨,正在走向毁灭。
只见天上都文渊台亮着通天光柱,所有灵泉都向着它滚滚流而去,苍量海的海水在此刻竟也向着天顶倒流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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