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擦嘴。”他说。
褚钰接过餐巾纸,乖巧地擦了一遍又一遍,他自己倒是没什么感觉,纸巾完美地避开了那颗糯米饭,擦了几遍还顽强地沾在嘴边。
一旁的周牧看得着急,于是,欺身靠近,一只大手包裹这褚钰的小手,带到嘴边,帮他擦掉了。
“傻。”周牧评价道。
被说了也没生气,褚钰只是眨眨眼认下了。
曾秦起身出去拿了两瓶红酒进来,给在座各位满上。
“这个酒是开朋友酒庄的朋友送的,非常好。”曾秦倒完酒,随即就跟周牧碰了一杯,“我祝你一切顺利吧。”
“谢谢。”周牧也跟着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恕兄弟我多嘴,我还是想问你,打算怎么办?”曾秦说着,拿起红酒又给周牧重新倒了一杯。
“见一步走一步吧,”一说到这事,周牧神色暗了暗,“反正后天就知道结果了,如今再多猜测,也是浪费时间。”
“你说得对,”曾秦长叹一口气,身子往后一靠,手臂搭在了隔壁的位置上,“按照之前的规则,十五年来是按照第一份遗嘱执行的,而且依我看,令尊的第二份遗嘱,至少还是会把医院留给你的,毕竟当年两份遗嘱是同时立的,而在十五年前,艾思也只不过是个小垃圾医院,令尊再偏心,也不至于一个子儿都不给吧。”
“而且,艾思集团旗下的所有医院都全部在华国不是吗?横竖想,周先生就是最好的接手人,所以我觉得周先生也不必难过,守住艾思集团就好了。”一旁的Elton听得津津有味,加入了闲聊。
“你小孩子懂什么,”曾秦抬手敲了敲Elton的脑袋,“当年艾思只是从老爷子手指缝儿里溜出去的东西,不足总资产的百分之十,老爷子的绝大多数产业都在东南亚,鼎盛时期,几乎霸占整个东南亚市场,周牧是他的合法继承人,只拿一个小医院,太不应该了。”
“可是……”Elton犹豫了一下,但决定直言,“传闻周先生并不是周老先生与周夫人的孩子,只是后来认回来的孩子?”
“你,”曾秦一把掐住Elton的脸颊,“你再说话,我就把你从这儿扔出去。”
Elton痛得哇哇叫,一边用手揉着脸颊,一边恶狠狠地盯着曾秦。
不过这话让一旁默不作声的褚钰也竖起了耳朵。
周牧却没有恼怒,坦然道:“他没说错,父亲到华国做生意的那几年才认识母亲,然后才有了我,十几岁父亲才认我回去,把我带在身边,那两姐弟才是周夫人的子女,他们一直呆在新加坡,周夫人娘家也有不容小觑的势力,所以第一份遗嘱父亲把东南亚的产业交给他们,也无可厚非。”
周牧垂下眼,看着酒杯中的红酒,由于桌面晃动而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褚钰心中一惊,没想到周牧竟然是私生子,然后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又被掐下去了。
“但当时你父亲与如今的夫人只算是合伙人吧,还没正式登记结婚,而且周莹与你同年,谁先谁后,谁又能说得清呢,既已认回你,确定你是合法继承人,就没必要惧怕这两姐弟。”曾秦打断了他。
“即使那时候他知道母亲已经怀上我,他也不会娶母亲。”周牧说着,取下眼镜,用袖边擦了擦镜片。
“祖辈决定的事情,祖辈的意愿,祖辈的财富……”周牧睫毛一颤,似乎有些哽咽,“我又有什么资格觊觎。”
沉默片刻,曾秦才缓缓开口:“你若真不在意,你就不会来找我这条‘地头蛇’吧?”
说着,他又举起酒杯与周牧碰了一下。
周牧在这次来新加坡之前,确实提前联系了曾秦,曾秦在当地人脉广得吓人,他也是希望曾秦能给他提供更多姐弟俩的信息和动向。
酒过三巡,曾秦带着周牧去了一个房间,本来是不准褚钰和Elton进入的,但两人像口香糖一样粘着,最后也让他们进去了。
褚钰喝得有些上头,脑袋晕乎乎的,但潜意识里还能找到周牧的人,进了房间后,坐在离周牧不超过三米的范围内,像一只小狗守着主人一样。
Elton这围坐在曾秦的一旁。
曾秦先是拿出一个文件袋交给周牧,而后又打开电脑,插入移动硬盘,几人的眼睛都死死盯着硬盘加载的屏幕,唯有褚钰,一直盯着周牧。
“你不在新加坡的十几年里,姐弟俩背靠周夫人的公司,收购了许多小公司,当然也联合了一些大企业,主要目的还是尽可能地掌控其在周氏集团的股权占比。”
“他们已经做了充足的打算,万一第二份遗嘱出来,老爷子给你分了不少股份,他们也要确保自己的人在集团内部的话语权,换而言之,就是他们势力加起来的股份要多于你。”
“然后,这只是第一步,接下来,如果按照他们的设想,下一步将会做空你的持股,彻底把你清扫回去……”曾秦在给周牧展示着他调查的结果。
醉醺醺的褚钰看着电脑屏幕,那些忽高忽低的折线图,他很难想象,这些线段竟然动辄上千万甚至几个亿。
但就在这些错综复杂的线中,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字眼。
“他们还在收购艾思的股份吗?”褚钰冷不丁地来了一句,让众人回头看他。
周牧有些意外,没想到这小孩还没醉得彻底:“你视力挺好呀。”
“五点零。”褚钰指着自己的眼睛说道。
曾秦在一旁陪笑,接着正题:“不错,他们也在尝试对你的私立医院控股,但这个事情,我认为不是目前担心的重点,因为艾思股价连续几个月飘高,他们不会这么笨硬着头皮买入。”
“但是,你就不怕,周老先生在第二份遗嘱里,直接把艾思医院划给了他们?”Elton在一旁听得入迷,那是他从未听过的商战话题,有意思之余他总是忍不住加入发表意见。
众人再次沉默。如果真是这样,周牧这些年对艾思的投入将会付诸东流。
“结果是这样的话,你还有后手吗?”最后还是曾秦先开口,“周牧,你对你的父亲,有信心吗?”
周牧像是很认真地思考了这个问题,但这个问题似乎问得太刁钻了,只见眼底那阵疑惑又转为不安,最后彻底放弃思考,微哑的声音道出一句:“我从不知道他怎么想的。”
“当然,他们这些年也没闲着,在暗中调查你,他们在发现你曾经接受过心理咨询,然后,”曾秦顿了顿,接着说道,“他们想诬陷你有精神疾病,滥用精神类药物,让你彻底失去继承权,或者说把你财产的那部分交由他们进行托管。”
“嗯,”周牧点头不可置否,“他们确实有在从这方面入手。”
“所以,这些天,我劝你万分小心,特别是有谁知道你……”曾秦没有说全,而是故作停顿,“这些人最好找眼线看管起来,多加防备。”
“我会继续帮你留意他们那边的情况,争取我们也拿到一些把柄,不能坐以待毙。”曾秦拍了拍周牧的肩膀说道。
周牧似乎缓了一会儿,才说:“谢谢你。”
当晚,周牧带着褚钰留宿在曾秦的家里。
这个小别墅不仅是他的店面,还是他的住处。如今对于周牧而言,又称了一间“安全屋”。
曾秦给两人安排了一个房间,可当两人来到房间看到只有一张小床的时候,都回头无措地看着曾秦。
曾秦一脸无辜:“家居房哪有放双床的?”
说完转头就出去了,跟在身后的Elton倒是上前热情地邀请褚钰:“褚钰,要不我们两个今天晚上挤一挤?”
可还没等褚钰婉言拒绝,Elton就被曾秦揪着耳朵拽到了隔壁房间。
褚钰关上门的瞬间,感觉背后有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自己,一转身,发现是脱了外套的周牧。
此时的周牧脱了西装的外套和领带,扣子被扯下两颗,好看紧实的胸肌被高定白衬衫包裹,露出的那一部分若隐若现。
褚钰不自觉地咽了咽喉咙。
“看什么呢?”周牧步步靠近,像是要把人禁锢在门后。
“没什么。”褚钰忙低下头,不敢看他了。
“之前问你的事情,考虑得怎么样了?”周牧接着靠近他。
褚钰立马反应过来,他想起曾秦刚才说的“多加防备”,一下子把这些天的怪相都解释通了,原来周牧来接他,带他来吃饭,还让他签什么“保密协议”,担心的都是这一层。
所以那些突如其来的“好意”,实际上都是“多加防备”的面具吗,他难道就这般不相信自己。
一阵委屈涌上心头,褚钰鼻子一酸,呼吸都像抽泣一样。
“周老师,即使你不给钱,那晚的事情,我也不会乱说的……”声音从他喉咙深处发出来,强忍着哽咽,喝了酒脑子还转得比平常慢一些,“而且,这几天即使你不把我带在身边,我也、也不会把你的秘密说出去。”
那“秘密”二字,仿佛触动了周牧,只见他飞快地伸出手,两根手指捏住褚钰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来看着自己。
“我的什么秘密?”
两人凑得很近,红酒的香味混合着气息扑面而来,褚钰看着对方深棕色的瞳仁,像是中了蛊一般。
褚钰没有说话,周牧却读出了另一层意思,以为褚钰要提高报酬。
他捏着褚钰的手又紧了两分,两人的距离再度拉紧:“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的东西,周老师就会给我吗?”褚钰小心地问着,眼圈不自觉泛红。
“你不妨说说看?”
两人分毫之距,下一秒,褚钰胆子一横,伸手圈住了对方的脖子,手中力道加深,吻了上去。
第二十九章 哄睡
褚钰双手圈住周牧的脖子,嘴唇贴了上去。
他含住周牧的舌尖,轻轻地吮吸着,犹如久旱逢甘霖,鼻尖的气息交融在一起,眼前泛起的水汽,似乎要把最后一点理智淹没。
他没什么经验,只能凭着感觉去试图取悦对方,也试图取悦自己。
周牧被他忽然欺身上来惊得连退了两步,但下意识又拿手扶在褚钰的脑袋后面,生怕他摔倒撞到门上去。
褚钰太胡闹了,像憋了狠似的,不满足于亲吻,他身体的重量压在周牧的身上,他想索取更多。
然而,两片嘴唇贴在一起不过十几秒,就被周牧掰开了,再次看清褚钰的时候,发现他双颊、耳根都变成了粉红色。
褚钰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胸中满是委屈和不甘,本来可以一泻千里的欲望,瞬间又被人硬生生堵了回去。
他望着周牧,湿润润的眼睛,像极了欲求不满的小狗。
这个吻像是撕开了周牧平常禁欲和斯文的面具,此时此刻的他也如同被温水浸泡一样,冷白的脸上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绯红,那副镶着金边的眼镜也无法帮他掩饰此时的神色。
褚钰也好不到哪里去,脸已经发烫得厉害,他想抛弃所有世俗和禁锢,冲上去抓住眼前的人,这个人他渴望了太久了,太想拥抱他,轻吻他,甚至与他彻夜缠绵。
如今在酒精的作用下,褚钰卸下了乖巧懂事的伪装,变回成那个疯狂迷恋周牧的他。
没错,之前的克制、乖巧、顺从都是伪装,真正的褚钰恨不得撕烂周牧的衣服如同狼狗一般扑上去,告诉他自己是那样惦记他。
然而一阵疯狂过后,他又少有的清醒了几分,像一个刚发了错的小孩,眼神清澈无辜地看着对方,惶惶然地开口:“周老师……”
他已经准备好接受周牧的拒绝,甚至周牧会觉得他是个变态,事已至此,就等着审判的刀落下。
沉默了几秒后,周牧竟然破天荒地向前一步,把他搂在怀里,像给小动物顺毛一样抚摸着他的脑袋,温柔低哑的声音问道:“委屈了吗?”
索吻后还被拥抱,这是褚钰想都不敢想的结果。
他确实委屈了,他对待周牧总是直白的,没有那些弯弯绕绕,但对方却猝不及防地给了他一份“保密协议”,这无异于将他那份好意和殷勤揉碎,踩在地上。
但令他没想到的是,方才自己的冲动、窘迫、狼狈,周牧竟都一一解读出来了。
到底他在周牧的眼里是一个小朋友,比他大了整整十岁,怎么会看不穿小朋友那点心思,只是看破不说破摆了。
可当周牧如今问他如何委屈,给他机会说的时候,他又止住了,喉咙像被纱布堵住一般酸涩。
周牧见他抽泣不说话,便又顺了一会儿毛。褚钰的身体被摸得酸软,最终还是周牧扶着他坐到床边。
周牧替他拨开眼前的碎发,露出那双泛红的眼睛,他却没觉得厌烦,因为他也好久没见过小朋友哭鼻子了。
“这么委屈呀,渴不渴?”他嘴边似乎带着笑意,但又比微笑淡一点,“我去给你倒杯水?”
周牧正要动身去的时候,褚钰却一把揪住了他衬衫,高定的衬衫被他揉皱得不像样。
不让走。
周牧被他逗笑了,但还是耐着性子,哄了一句:“看不出来,你还挺粘人的。”
此时的褚钰已经缓过劲儿了,方才又亲又抱的,他也理应满足了,但他所要的远不如此,就好比一颗石子落入池塘,还没泛起几阵涟漪,就淹没一下去了,令他有些不甘心。
“周老师,我想清楚了,这个协议我会签字的,报酬的话,您到时候愿意给多少就多少吧,我无所谓的……”
“只是我有点难过,我从来就没想过要把你的事情告诉其他人,也没想过要背叛你,但是你却让我签协议,这、这就是对我的不信任。”
“如果是这样,那真的太伤人了,我、我待你,从来都是真心的。”褚钰絮絮叨叨地说着话。
周牧听得心下一软,没有打断他,耐心地听他讲完。
终究是在名利场颠沛了太久,那些防人的心思,都已经渗透到骨髓里,可当对方是褚钰的时候,周牧又觉得自己这种行为属实过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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