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钰撑在膝盖上的手一紧,他从前所经历过的检查都是走过场,没想到这次的检查是“货真价实”的突击,直接来的夜访。
花文栀憋着一口气:“之前开会我早就说了,这个检查绝非儿戏,他们会直接抽人背条款,而且现在还有更麻烦的……”
“我们实习生也要去吗?”还没等褚钰问完,花文栀好像想到了什么,打断了他。
“你带笔记了吗?”花文栀问道。
“啊?”褚钰茫然。
“就是那个笔记,”
花文栀着急比划着,“开大会的时候你做的笔记,只有你一个人做了的那个嘛,大家都像看傻逼那样看你那次啊……”
“啊!”都说道这个份上了,褚钰没理由想不起来了。
“花老师,我没带笔记。”褚钰弱弱地开口。
说来也是,正常人谁把这笔记随身带啊。
“啧。”花文栀焦急叹气,抬手扶额,随后好像又想到了什么,问道:“那你能背下来不?”
“这个倒是可以的。”褚钰立马抬眼望向花文栀,冲他肯定地点点头。
这大会开了不下五次,褚钰从未缺席过,自己动手做了一次笔记,随后又听了四次,这区区几页纸,作为学霸的他早已烂熟于心。
花文栀见状,眉头稍稍舒展,像是松了一口气:“那就行,太好了。”
“先别吃了,”她边拖着褚钰往外走边说着,转头又给赵可使了一个眼色,“赵可,我已经结账了,你打包回去吃,我带褚钰回去一趟。”
下楼后,花文栀二话不说喊了一个出租车,一把把褚钰塞进去后,自己也跟着跨坐进去。
车开了没多久,从褚钰被塞进去到最后停在了一个路口大约都不到五分钟。
“下车,”这时,花文栀催促道,“上前面那台车。”
“什么……”褚钰一脸茫然地透过挡风玻璃看着前方,不知何时,前方停了一辆长型的豪车。
还没等褚钰问出口,花文栀就帮他松开了后座的安全带,道:“快去,别磨磨蹭蹭。”
情急之下,褚钰只好从命,只见他推开门下了车,而花文栀仍在他的身后喋喋不休:“别怕,你上车之后,就把你这些天做的笔记,一字不落地背下来,知道了吗?”
“背完之后,他们就会放你下车。”花文栀最后几句褚钰只能看到口型,此时,已经下车的他正奔向那辆长型豪车。
褚钰根本看不清路,前面车都开着灯,后面的车打着双闪,他只能一股劲儿地往最光亮的地方跑去。
就在靠近车的那一瞬间,车门打开了,里面伸出了健硕的手,直接把褚钰拎了进去。
很快,缓缓关闭的车门与褚钰的衣角擦边而过,而外头,花文栀坐在车里,看见褚钰顺利上车后,神色才缓缓松弛下来。
长型的车内很暗,没有灯,褚钰有种被“绑架”了的感觉,他的左右两边都坐了人,像是保镖一样的人物,他挤在中间,局促又不安。
一下子从极其光亮的地方来到昏暗的车内,让他霎时间几乎视力全失,更加紧张了,双手早已汗湿,
忽然,身后响起了一个男人的声音:“你开始吧。”
声音很沉,很熟悉。
第四十七章 委屈
“你开始吧。”
此时此刻,褚钰无暇顾及太多,紧张的神经无不催促他赶紧背书。
身后的人倒是很有耐心,一句催促的话都没有。
“第一,临床试验原则,伦理申请……”褚钰发颤的声音在车内响起。
得亏是他能倒背如流,不然如此情形下,脑子定会一片空白。
褚钰又往下背了好几条后,颤抖的声音才稍稍缓解,但心脏仍止不住地狂跳,他心里早已把花文栀骂了八百遍了,当然也骂自己蠢,但归根到底还是这事情发生得太快了,他连拒绝的念头还没冒出来,就稀里糊涂地上了车。
现在紧张情绪缓下来,褚钰才得以分出一点点精力来琢磨身后的人,如此熟悉的声音,再结合花文栀,还有这辆价值不菲的车,心里的答案呼之欲出,然而理智又立马替他否定——
周牧明明在新加坡。
他离开的时候高助理还说了,周牧至少要在新加坡呆上一个月。
而且周牧也答应过褚钰,回来之后会找他的。
不会是他。
不会是他……吗?
褚钰突然脑子一懵,卡壳了,忘了下一句是什么了。
“第七、第七……”褚钰使劲儿回忆,就是一点都想不起来。
车内能听到褚钰明显的呼吸声,当然,还有来自后座的,他从上车到现在都未谋面的人的气息,很平,很淡,很安静地一直坐在他的身后。
忽然,那人带着微哑的嗓音,揶揄了一句:“你好紧张呀。”
声音还是很沉,带了一些鼻音,不重,话的最后音调还有些上扬,感觉说话的人笑了。
褚钰不敢发声。
“不急,我可以等你慢慢想。”
褚钰能感觉身后的人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往前靠了靠,对方的气息拂过褚钰的耳畔,确实让他稍稍平伏。
没过半分钟,褚钰就记起来了,接着往下背:“第七,公开数据库建设……”
这辆显眼的车穿过了拥堵的街道,忙碌的高架桥,最后稳稳地停在了距离艾思医院不到一千米的地方。
褚钰也刚好背完,他知道自己是时候该下车了。
而就在这时,他忽然感觉身后的人挨近上来,随之而来的还有对方的体温和香气,还没等褚钰说话,对方就往他身上披了一件外套,让在车内低温的空调中正欲打寒战的褚钰周身一暖。
外套里还留着对方的体温,像是刚脱下来给褚钰穿的。
“几天不见,你都瘦了。”周牧说道。
褚钰终于忍不住回头,就在转脸的瞬间,两人的目光撞到了一起——
真的是他。
那个朝思暮想、萦绕在脑海里的人忽然出现时,褚钰的喉咙却像被纱布堵住了一样,一时说不出话来,即便他有许多话要对周牧说——
比如这些天都去了哪里,比如他听了高助理的话后乖乖地没有联系周牧但却还是异常想念,再比如为什么答应过的回来之后找他却没有这么做……
有担心,有埋怨,有委屈,当然最多的是想念。
褚钰的眼圈不自觉地就红了,泪水漫上了一些,所幸没有流出来。
周牧见他一直不说话,只是呆愣地看着自己,以为他是被车上的保镖吓到了,于是摆了摆手,示意道:“你们先下车,我和他说两句。”
此话一出,车门随之缓缓打开,围在褚钰身旁的两个保镖动作麻利地下了车,而后车门又再次关上。
周牧抬手摸了摸褚钰的发梢,哄道:“小朋友,现在还害怕吗?”
褚钰鼻子一酸,他哪里是害怕,是太久没见周牧因牵挂而生出的委屈,不过褚钰没有这么说,只是用手使劲儿搓了搓鼻子,控制着声音说道:“不害怕了。”
“那就好,”周牧暗暗松了一口气,“眼底镜有没有用过,合适吗?”
褚钰知道周牧说的是他送自己的那个小礼物,用倒是用过,但不经常,主要是他舍不得用,他担心自己拙劣的操作技术会把小镜子弄坏。
“用过了,很好。”褚钰乖巧地回答着问题,眼睛却不安分地游弋在对方的身上,企图多看几眼。
“那就好……以前没有工具没办法练习,现在有了镜子要多练习才行,这样才会熟练。”周牧说道。
“会的,谢谢周老师。”褚钰点点头。
周牧定睛看了看褚钰,不知是不是错觉,不过是一周多的时间没见,感觉褚钰变瘦了,原本有点婴儿肥的两颊都凹陷下去了,而且好似与自己生疏了,问一句答一句的,像极了自己带的研究生。
本来是想问问这小朋友到底是怎么了,但如今检查在即,眼底病组还被点名特别检查,时间紧迫,周牧也没再继续问了。
只好用哄人的语气,再与小朋友多说一句:“小朋友,我要回医院了哦。”
时间太短暂了,褚钰眼睁睁地看着周牧伸手去拿放在一旁的公文包了,却没有勇气把手搭上去阻止他,恳求他不要这么快走。
“你要走了吗?”褚钰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周牧,像一只小狼狗看着猎物一般。
“对呀,专家要来检查了,我肯定要回去了。”周牧说着,已经把公文包的拉链拉上了。
“那你,”褚钰顿了顿,迅速组织语言,“那你在这里呆多久,还去新加坡吗?”
“今晚的飞机走,”周牧回答,“本来也是因为接到通知临时回国的,那边的事情还没处理完。”
“这么快……”褚钰张了张口,把想说的话又全部吞回去了。
每次都是这样,在肚子里憋了很久的话,最终一句都说不出来,只能任由它们烂在肚子里。
“可是我……”褚钰有些哽咽,好不容易见一面的人,转头又要飞走了。
一句他想说的话都没说,一件他想做的事都没做,那这些天他的想念又算什么。
但另一面,他又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告诉自己要懂事、要冷静,像周牧这样的人物,好不容易能让他记住自己,甚至对他能比别人有区别,就不该歇斯底里地去索取太多,只有懂事的人才有资格留在周牧的身边。
最终,褚钰深吸一口气,忍着不上去抱住对方的冲动,说道:“周老师路上注意安全。”
“好,”周牧回答得很干脆,伸手牵了牵褚钰的手,“谢谢你,褚钰。”
说完,他放开了手弓着身子下了车。
一开始被请下车的两位保镖大哥回来了一个,只是再次上车看向褚钰的时候,眼神都变了。
谁能想到这个看起来长得很年轻的一样的男生,会让自家老板这样在意。
大哥连说话的声音都变得温柔了一些:“褚先生,周先生让我们送你回宿舍。”
大哥说话不自在也是情理之中,毕竟头一回对着一个看着像“小孩”一样的人叫“先生”。
褚钰却没有马上回答,只是若有所思地盯着大哥看了半天,才缓缓问道:“请问周先生一会儿是坐这辆车去机场吗?”
“啊?”大哥被问得一愣,没想到这个“小先生”还知道老板的行踪。
“是的。”他随后回答。
褚钰思忖了片刻,说道:“那我先不回去,我在车里等周先生回来。”
褚钰不下车,车里保镖,驾驶座的司机以及副驾驶的秘书都不敢请他下车,毕竟,看周先生对这人说话的样子太不一般了,他们跟随周牧多年,哪里见过自家老板会哄人的。
他们找了一个地方停车后,秘书又给褚钰买了点儿小零食,保镖大哥则坐在与褚钰隔一个位置上。
周牧如风一般回到科室。
此时此刻,花文栀早早就到了,还有周渔、温馥然一众医生坐成了一排,在会议桌的一边。
坐在一众医生对面的人正是检查团的专家,个个衣冠整齐,坐在做前面的那人头发稍白,但眉眼凌厉,不怒自威。
周牧一进来,那人就发话了:“周院长,您可算来了。”
说着,他缓缓站起,转身对着周牧,伸出手来,皮笑肉不笑:“夜访眼底组,麻烦了。”
周牧看见眼前的人眼底闪过一丝讶异,迟疑了一秒,随后也伸出手来,与他握了一下就松开,嘴角扯出一个笑容,道:“郭教授公事公办便可。”
这个郭海运是周牧的“老同学”了,两人在上学的时候就是竞争关系,周牧一眼就认出他了。
说完,周牧与他错身而过,坐在了温馥然和花文栀的中间。
郭海运还在原地僵了两秒,他本想着突击检查,给周牧一个“惊喜”,好能看到周牧大惊失色的神情,但事实却让他失望了,周牧还是从容得让人看不出端倪。
随后,那人转身,挑了一个正对着周牧的位置坐下。
“我叫郭海运,”还是那标志的假笑,“就不用多介绍自己了吧,有什么不了解的,大可问你们周院长,我们以前是同学。”
“老同学见面,还想唠嗑来着,但今天还是有要事处理……临床诊疗检查,相信大家也知道了,条规是每个医师都需要熟悉的,最好能倒背如流,哪怕你是副主任、主任,这都是丢不得的。”郭崎边说着,目光游弋在对面的人中。
温馥然抱着胸,姿态慵懒地坐着,即便他脑袋空空啥也没背,但依旧我行我素,稳如老狗。
花文栀作为每一次开会都上台读文件的人,其实也好不到哪里去,只是比温馥然这种完全没背的稍微知道得多一点点,如今紧张得不敢抬头。
而周渔则在听到“副主任也要熟悉”的那句话后,跟着咽了咽喉咙。
郭海运看了一圈,最后,视线落到了温馥然的身上,但很短,随后又往旁边移了几寸。
“那周院长,您要不,就先做个表率,给大家背诵一下?”郭海运咧开嘴笑着说道。
第四十八章 担忧
花文栀和温馥然难以掩饰震惊的表情,夜访检查抽背书也就算了,竟然直接抽院长,郭海运还真的一点儿也没打算放过周牧。
这不由让温馥然想起他们上学那会儿,他比两人小几届,而郭海运还比周牧要年长一届,可到周牧入学开始,就与郭海运一起被称为“Z大双杰”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Z大双杰”变成了周牧一枝独秀,简称“Z大才子”,可能两人的梁子也是那个时候结下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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