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周院长!”赵可惊呼。
这一声出来,周围的目光迅速聚拢到了中间,前座的女生震惊得捂住嘴, 已经不能用不敢置信去形容了。
周牧坐在人群中的显眼程度,跟陨石划过地球表面炸出一个坑没什么分别。
“Dr.Chow!”还是坐在褚钰前面的那个女生反应最快, “是您么?”
事已至此,周牧只得点头示意,同时冲众人摆摆手, 提醒他们不要惊呼。
“天啊!”周围一圈的人还是止不住地小声呐喊。
刚刚还在台上遥不可及的大教授,摇身一变,成了后排观众席上的一员。
殊不知,刚刚这群人还在窃窃私语地讨论着, 该怎样接近周牧,才能攀谈上两句话, 如今,一个大活人就坐在眼前, 有种“追星”成功的感觉。
“疯了疯了……”
“简直不可思议……”
“他也太nice了吧!真的一点架子都没有!”
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
不知是谁起的头, 打开一本书的扉页递到了周牧跟前,请求他签名:“周教授, 您做主编的书我都买了,我特别景仰您, 可以给我签个名吗?”
有人开了头,陆陆续续又递过来了好几本,一时间,周牧的视野被书本挤满了。
本来只想单纯到后排见褚钰一面的,可没想到如今像捅了马蜂窝似的,惹来了一堆人围观,周牧顿然觉得浑身不自在。
可众目睽睽之下,他不得不接过书本,正要从胸口摸出钢笔,发现自己没带笔的时候,忽然又觉得一阵轻松。
他笑着回应道:“不好意思啊,我没带笔。”
下一秒,不知是哪里伸过来一只手,递了他一支签字笔:“给你。”
顺着笔的方向望去,给笔的人正是褚钰,此刻,他眼含着笑,目不转睛地望着他。
周牧只好优雅地接过签字笔,可心里悱恻,好你个褚钰小朋友,就知道坑老公。
于是,周大教授就这样签了一个又一个。
签到后面,实在是太多了,才开始陆续婉拒:“围在后面的朋友,一会儿我在三楼的展厅还有讲座,要不一会儿我再给你们签?”
这话刚说完,立马有人不愿意了:“周教授,我等了很久了,您还是现在给我签吧?”
声音是从身后传来的,极其熟悉,熟悉到周牧和褚钰同时回头。
见到来人的时候,两人的反应几乎一致地怔住了。
只见温馥然一席正装,拿着周牧编撰的书,翻开扉页,等在后头等签字。
褚钰脸上原本的笑意一下就凝住了,他瞥眼看向周牧,只见周牧的神色也变得有些古怪。
“温老师?”还是赵可率先喊了一声温馥然。
“你好啊,小同学。”温馥然笑着与他打招呼,显然他是记不得赵可是谁了。
几人大眼瞪小眼,尴尬之际,所幸终于有人来救场了。
先闻一阵急切的高跟鞋声响,寻声而去的时候,只见花文栀已经穿过人群,站到了周牧的身旁。
“周教授,眼底病主题分会要开始了,那边让我来请您过去。”花文栀低声说道。
周牧如蒙大赦,故意抬手看了一下腕表,说道:“不好意思各位,我要先去眼底病分会准备,欢迎大家来分会场听讲座。”
于是,在众人的注视下周牧跟着花文栀离开了。
褚钰正想动身跟过去,不料被温馥然喊住了。
“褚钰,”温馥然快步跟上,拍了拍褚钰的后背。
褚钰不得不停下,嘴角扯了扯,还是礼貌地打了个招呼:“温老师。”
温馥然一上来就拉家常,说:“听说你保研了,还是国立大学的联合培养,恭喜你。”
“谢谢,”褚钰淡淡地应了一句,“还有也谢谢你在实习的时候关照我。”
此话不假,褚钰打心底里觉得温馥然是一个很好的带教老师,舍得教,舍得放手让学生操作。
可因为周牧的缘故,他注定无法和温馥然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的相处。
褚钰自认不是一个大度的人,过去的情敌,他是一点儿也不能容忍。
“哪里的话,我只是尽了带教该做的事……”温馥然少有地褪去一身锐气,心平气和地同褚钰说话。
褚钰没说什么,只是点点头。
就在他以为两人的聊天要结束的时候,温馥然忽然又开口:“对了褚钰,你还记得大半年前,我拿了一份婴幼儿视网膜母细胞瘤的病例到周牧家讨论的事吗?你还记得那个病例吗?”
褚钰闻言一怔,脑子如走马一般,迅速地回忆起来。
这大半年来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画面与画面的交叠,记忆与印象的追随,忽然,褚钰眼前闪过一丝光亮,他想起来了。
确实有这么一个病例,当时他还一人舌战周牧和温馥然师徒俩,褚钰主张保守治疗,他们两人主张开刀手术。
“我记得,后来那个病人怎么样了?”褚钰问得急切,加快步伐追上温馥然,他迫切想知道答案。
温馥然目光扫过褚钰的脸,恍惚间,仿佛看见了十年前的周牧,那时候的周牧也会因为一个疑问在办公室外等半天问教授,会因为一个假设留在实验室直到做出结果。
在那一瞬间,他好像忽然明白,为什么周牧会喜欢褚钰,为什么非他不可。
“保守治疗,病情稳定。”温馥然回答道。
闻言,褚钰眼前一亮,说道:“那跟我说的一样?”
“嗯,你很厉害呀,褚钰同学。”温馥然最后说道。
眼底病学专题分会早就挤爆了人,褚钰和赵可是跟着温馥然猜抢到的位置,不然都得在会场后面站着听。
这又一次让褚钰了解到了周大教授的受欢迎程度。
这次主持眼底病专题会议的是周牧和温馥然的导师林教授。
他上去一口气讲了两个专题,然后交给了下一位讲者,周牧则作为点评嘉宾出席,在每一个讲者演讲结束之后,就该讲者的话题进行讨论和主持现场提问。
褚钰在台下仔细地听着,看着周牧在一旁的嘉宾席边听边记,认真的样子十分吸引人。
周牧的一个不经意的抬眸望向观众席,总能一眼就找到褚钰,然后又不动声色地垂下眼,继续做笔记。
不知过去了多久,也台上不知轮换了几个讲者,就在最后一个讲者即将结束的时候,周牧再次有意无意地瞄向观众席,眼前划过一丝错愕,褚钰不见了。
褚钰小朋友竟敢“早退”。
不过这个提早离开时情有可原了,褚钰早上随便吃了点,中午直落听讲座什么也没吃,到下午快五点的时候,早已饥肠辘辘,肚子撑不住了。
于是,与一旁的温馥然一拍即合,两人加上赵可悄咪咪地留出会场。
如今,三人正坐在一辆开往市中心的出租车上。
从会展中心的停车场出去还有很长一段路,褚钰还眼巴巴地看向车窗外,刚刚逃了周牧所在的会场,惴惴不安。
一旁的赵可却笑地裂开了嘴,他早就想溜了,于是问温馥然:“温老师,我们今晚吃什么?”
“去维多利亚酒店吃自助餐,”坐在副驾驶的温馥然转头对后座的两人说道,“周院长自掏腰包请咱们吃。”
“哇,”赵可眼睛都亮了,“艾思医院的人都会去吗?”
“是呀,我们提早过去先垫垫肚子。”温馥然笑着说道。
三人很快就抵达了吃自助餐的地方。
褚钰是到了才知道,周牧竟然如此出手阔绰,包了一整个大厅,请医院所有参加国际会议的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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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吃饭。
三人到了后没多久,艾思集团的同事们也陆陆续续到场。
褚钰看了一圈,眼底病组可以说是倾巢出动,除了值班的医生,几乎所有教授都来了。
等大家都入席之后,周牧才姗姗来迟,被一群人簇拥着进门,同他一起来的,还有他的老师林教授。
温馥然还在埋头吃东西,看见来人停住手上的动作。
“完了,”温馥然冷不丁地冒出一句话,“我老板今晚也来了。”
他忽然觉得盘中的大闸蟹不香了。
“怎么了吗?”褚钰疑惑道。
温馥然神色暗了暗,放下了手中的餐具,拿起了酒杯:“我过去敬他老人家一杯。”
说着,温馥然举着酒杯就过去了。
以前他跟林教授的关系不好,但这些年过来,现在也就凑合着能喝到一起去吧,毕竟是自己的老师。
整顿饭下来,举着酒杯去找周牧的人不计其数,多到褚钰都数不过来了,有他熟悉的,比如花文栀,还有他见都没见过的同行。
果然,像周牧这种人,去到哪里都有人想攀附。
周牧被这群人灌了一杯又一杯,但他的酒量似乎很好,这么多杯酒下去,依旧面不改色。
赵可心满意足地蹭了一顿饭,茶余饭后,跟褚钰调侃起来:“褚哥,你说我俩去敬周院长一杯,他会喝吗?”
听起来挺有意思。
这话褚钰好像真的听进去了,半分钟后,褚钰问服务生要了一杯香槟,举着就走过去了。
赵可吓得站起来想拦住:“褚哥,我开玩笑的,院长哪里会搭理咱们,咱们还是继续吃吧。”
褚钰充耳未闻,继续朝周牧的方向走去。
于是,周大教授在应酬完一圈之后,一个不留神的转身,就发现了一张干净的脸骤然闪到眼前。
他眼前一阵惊喜:“褚钰?”
他知道褚钰来吃饭了,可人太多了,他自己都一口没吃,全在喝酒呢。
如今褚钰却自己主动来找他,让周牧有些意外。
周牧第一眼看到的是褚钰,下一眼就注意到他手中的香槟。
他眉头轻蹙,正想给褚钰换一杯果汁,谁料褚钰很轻松就躲开了。
“我都本科毕业了,不是小朋友了。”褚钰辩解道。
说着,褚钰主动上去碰了碰周牧手中的杯子,就像两年前他第一次在酒会上见到周牧一样,只是现在的褚钰,褪去了些青涩,多了几分从容。
“我祝你天天开心哦。”褚钰说完,一仰头就把酒喝完了。
周牧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两人第一次见面,第一次产生某种链接,好像也是从不经意的碰杯开始。
“谢谢,”周牧也把酒喝完了,“我祝你从今往后,事事顺遂,岁岁平安。”
两人相视一笑。
然后,大家看着褚钰作为小同行都敢跟周牧敬酒,都纷纷效仿,毫不意外,周大教授又被“折磨”了一番。
一顿饭结束,周牧显然还暂时不能脱身,褚钰只好自己先回去了。
赵可倒好,竟然约了温馥然去打通宵游戏,直接让褚钰自己先回旅馆了。
褚钰被气得不清,咬着牙说道:“你合适吗?自己跑掉。”
“温老师请我玩儿的,我真的,不去不是地球人!”赵可说着,屁颠屁颠地跟着温馥然跑了。
温馥然好似又恢复到了那个吊儿郎当,无忧无虑的样子,跟赵可还挺能玩到一起去的。
褚钰对游戏不感兴趣,无论两人如何邀请,都不愿意去。
褚钰独自下了楼,在酒店的侧门,打算拦一辆出租车,可等了半天,硬是拦不到。
他长叹一口气,垂着风,感觉脑子都清醒了几分,继续等待着。
就在这时,一辆长型的保姆车从远处开过来,越来越近,慢慢减速,最后停在了褚钰的跟前。
然后车门缓缓打开,里头亮起了淡黄色的柔和灯光。
熟悉又清晰的声音从车内传来:“褚钰,过来。”
是周牧。
褚钰几乎不需要反应就认出来了。
他迅速钻上保姆车,周牧正坐在后座靠窗边的一个皮沙发上。
随着车门缓缓关闭,车也跟着开动了。
“怎么是你?”褚钰在见到周牧的一瞬间眼睛亮了亮。
周牧二话不说把人捞到怀里,才慢慢解释:“今天不说了要你今晚过来一起住吗?”
说着,语气又沉下来,还不忘用手刮一刮褚钰的鼻尖,说道:“你忘啦?”
“我以为你今晚会没空,我看好多人找你。”褚钰语气竟还有几分委屈。
周牧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挑了挑眉,说道:“我答应你的事,什么时候没做到啦。”
褚钰低笑了两声,看着窗外敞亮的街道,恍惚间记起了从前。
“周老师,你还记得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也像今晚这样,送我回宿舍,”褚钰说道,“好像是两年前吧?”
“嗯。”周牧轻轻应了一声,然后不动声色地在褚钰的额头上落下一吻。
周牧不会告诉褚钰,在两年前初识的那个晚上,褚钰下车以后,周牧的视线仍追着他离开的方向,停留了许久。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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