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吧,”教授的指腹蹭了下他的眼尾,抹下来一点湿意:“困得眼睛都要睁不开了。”
“这么睡不舒服,”迟年这段时间被养得太好,以前缩在干硬的火车座上都能睡十几个小时,现在靠在柔软的商务座椅子上,只是因为椅子没办法放平就觉得不舒服,娇得要命。
“没办法,直飞泰国的只有这个航班,”教授把他们之间的扶手下压,拍了拍自己的腿:“往我这里靠一靠,侧躺着睡会舒服一点。”
商务座的椅子是相连的,压下扶手之后像是一个小型的软沙发,以迟年的身材,稍微缩着一点腿确实能躺下。
迟年有些心动,又有些迟疑:“老师,你不睡吗?”
他这么睡当然舒服得多,可教授呢?搞不好等他睡醒,腿都麻得没知觉了。
“我不睡,”教授从手边的电脑包里掏出电脑:“之前谈了个合作项目,我刚好趁现在用word做个简单的企划,还有软件项目报告。”
迟年问他:“很急吗?陪我出来旅游会不会耽误你工作?”
“不急,昨天刚谈的,”教授揉了揉他的小脸:“你要睡觉,我没事干才翻出来写的,现在写好了,等会下了飞机才能陪你玩个尽兴。”
迟年还想说什么,教授打断他:“年年乖一点,现在不好好休息,等下了飞机就没有精力去找朋友玩了。”
迟年想了想,确实是这个道理,在一群空姐的暗中观察下躺了下去,又说:“我先睡,等会老师你困了就喊我起来,我——”
他本来想说‘我的腿也给你躺’,可看一眼那么大只的教授,估计哪里都塞不下,只能改口:“我腾地方给你睡。”
教授点头说好。
迟年一觉睡到自然醒,明明维持着很不舒服的姿势,却依旧一觉睡足了八个小时。
睡得特别死,中途还有空姐来确认过他是不是还活着。更奇妙的是睡醒之后神清气爽,腰不疼腿不酸,还挺舒服......是教授腿的功劳吗?
迟年忍不住摸了摸教授的大腿,被教授按住手:“大庭广众之下,年年这么热情,我会不好意思的。”
话虽这么说,表情却没什么变化,甚至还有点乐在其中。
迟年缩回爪子,忍不住问他:“腿不麻吗?”
“不麻。”
“不困?”
“不困。”
教授一面回答、一面敲电脑,看上去工作的特别认真。迟年歪着脑袋打量了他一会,确认教授没有半点困意,工作劲头十足,暗暗感慨这才是真正的旅游特种兵。
飞机在十七个小时后抵达泰国,迟年人都坐麻了,下飞机的时候整个人都有些发软发虚。
熬了快一天的教授倒是看上去精神得多,找了个比较干净的小餐馆让他坐着休息了一会,给他滴了两滴眼药水,又从包里翻出分装的瓶瓶罐罐给他擦脸——面霜、保湿、防晒。泰国的太阳很毒,就下飞机到餐馆这一路不过五分钟,迟年的脸就被晒得泛红了。
迟年缓了好一会才缓过来,第一件事就是把手机开机,开机后给陈浩发消息,问他在哪。
可直到他们拿到了行李,坐上去旅馆的出租车,陈浩都没回他消息。
再看一眼共享定位,迟年整个人汗毛都竖起来了——
昨天还定位在‘泰国’的陈浩,现在的定位已然变更至缅甸与泰国交接的边境。
而且这并不是实时定位,而是用户的最后一次开机所在位置。
迟年当即给陈浩打电话,收到的只是一串【用户已关机】的忙音。
第三百零四章 援救
迟年记得很清楚,陈浩分明说过,他今天的行程是去清迈。
可他就坐趟飞机的功夫,十几个小时前还跟他聊天的陈浩,现在人已经被拐送去了缅甸。
一瞬间,迟年脑袋里闪过无数之前看过的缅甸相关的报道——人口贩卖、器官贩卖、情.色交易......
不、不行,冷静一下。
万一只是中途改换了行程,没来得及告诉他呢?
迟年有些焦虑,给陈浩打了好几个电话,又打微信电话,对面始终无人接听。
“怎么了?”教授注意到他的异常,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朋友发生什么事了吗?”
迟年如实告知:“阿浩最后定位出现在泰国跟缅甸交接的边境......现在我已经彻底联系不上他了。”
教授皱起眉,握着迟年的手机操作了一通,确认道:“对面的手机关机了,没有回传任何信号流。”
“综合网络上的数据来看,你那个朋友十有八九被拐卖了,”教授说:“而且他最后出现的地址是湄河湾,我窃取了缅国官方的国境图,那条河对岸十米左右的地方就是一个大型园区,目前被拐人口90%都流向了那个园区。”
“怎么会?”迟年无法理解,也有些没办法接受:“他们旅游团那么多,还都是男的,人贩子怎么也不可能盯上他们这种大团体吧?”
这是陈浩的原话,当时迟年确实被他说动了,没再多劝。
“不排除熟人作案,”教授摸了摸他的脑袋,眼底满是怜惜,可说出来的话却又那么冷漠:“数据显示,被拐卖缅甸园区的人口里,60%是自愿,10%是强拐强卖,剩下的30%都是熟人作案。”
他顿了顿,暗示道:“网络上因为欠了巨额贷款、实在走投无路的人,会受贷款方唆使哄骗、拐卖亲友,类似的案例有很多,其中大部分都是以‘免费、低价邀请亲友去泰国、新加披等国’旅游作为诱哄......年年你知道吧,这些国家都跟缅甸挨得很近。”
迟年立刻想起欠下巨额赌债的迟斌,他本以为自己已经快把那件事忘了,可现在一经提起,那些人高马大的打手满镇搜寻他身影的情形还历历在目。
迟年下意识攥紧了教授的手,手掌有些哆嗦:“那如果他真的被卖去缅甸,他会死吗?”
“以前可能会,不过现在如果他老实一点,应该不至于,”教授说:“杀人取器官的性价比太低,而且操作难度对于环境恶劣的缅甸来说太高了,现在被困缅甸的高知识分子,大多都被迫搞电诈,直到实在榨不出油水了,才有可能被卖到其他地方(中东等地区)进行器官贩卖,或者干脆被当作杀鸡儆猴的典范,虐待致死。”
“那现在怎么办?还有没有办法能救他?”迟年忍不住问道:“他......他以前救过我的命。”
如果能有办法把陈浩安全救回来,他一定会尽全力尝试......网上说,如果有途径有人脉,似乎可以从那些所谓的‘园区’把人高价赎回来。
在最著名的某K园区,一个华国人售价在20~20w不等,但这只是买入价,想把人救走,没有百八十万肯定做不到。
“年年想救他吗?”教授摸了摸他的脸颊:“如果能救下他,你的恩情就算还清了吧?”
“你有办法?”迟年眼前一亮:“真的能救吗?”
教授说:“年年应该先回答我的问题。”
迟年点头:“一报还一报,阿浩救了我一命,我也救他一命......从此,我应该就不欠他什么了。”
教授点头:“那好。”
迟年实在好奇:“你打算用钱去赎他吗?还是有其他门路?”
连在Y国都能随随便便遇到客户,在缅甸认识几个人,似乎也不奇怪。
“都不,”教授说:“年年想去电诈园区逛逛吗?也算是一次难得的旅游体验。”
迟年:?
啊?
有那么一瞬间,迟年认为教授要把他也卖进园区。
但很快他意识到这是很没有道理、也很没有意义的事情......所以是在开玩笑?
教授认真说:“我没有开玩笑。”
他展开精神力感知了一下,在某K园区内,除了迟年那个叫‘陈浩’的朋友、以及‘魏泽峰’的气息,还有一个有些熟悉的气息,似乎是迟年的父亲。
迟年这么恨他的生父,应该很愿意亲自看看迟斌现在的惨状。
“我会保护好你的安全,不用担心,”教授说:“一切都交给我,我可以把你安全带进去,也可以把你安全带出来。”
迟年有些搞不清他到底想做什么,但他现在除了信任教授,似乎也没有别的选择。
他迟疑道 :“好。”
又问:“你跟我一起去吗?”
“当然,”教授抹去他额头上的汗珠,又轻捏他的鼻尖:“我怎么可能让你一个人去那种地方,你会被吓哭的。”
“不过现在你需要休息,”教授揽着他的肩,坐上的士:“先去酒店休息,泡个澡放松一下,然后好好睡一觉。”
“明天我带你去附近的景点逛逛,据说这里的热带水果很好吃,我记得你很喜欢。”
迟年沉默两秒,艰难道:“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现在陈浩在某园区生死未卜,他却在酒店景点享受人生,感觉有点不太礼貌。
“我需要时间来跟园区‘沟通’,年年,”教授捏他小脸:“这段时间里,你不能一直维持精神紧绷的状态,情绪不稳会引起内分泌失调,小心嘴角起泡——要是嘴角上火起泡,就不可以吃太多热带水果。”
吃不了好吃的东西,年年要闹的。
这是重点吗?
迟年很想吐槽,却又有种‘他说的好有道理根本没法反驳’的无力感,无奈点头:“好。”
可嘴上这么说,迟年还是胆战心惊地度过了两天,睡得不好,胃口也不怎么好,出门的时候都紧攥着教授的手,生怕下一秒就被人迷晕送去缅甸敲键盘。
教授见他玩也玩得不高兴,干脆不带他出酒店了,专心跟缅方沟通。
不过相较于国际上的友好沟通、交流,教授的‘沟通’手段相对粗暴,他时刻谨记要在迟年面前维持‘人类’的人设,但在其他人面前,‘人类’这个身份远不如邪神行事方便。
他依靠搜索来的信息,锁定了目前缅国三足鼎立的势力老大,半夜趁迟年睡着,挨个敲门友好拜访了一下,或许是感动于他亲自登门拜访的友善、又或许是他的触手攻击比较吓人,教授最终顺利获得入境畅玩的准许。
等迟年醒来,教授直接了当地告诉他:“洗漱一下穿好衣服,我们今天去缅甸旅行。”
迟年迷迷糊糊地被推进浴室洗漱、又换了一身清凉的夏装,被教授按着涂了一身质地奇怪的防晒霜,又扣了一顶防晒的遮阳帽,稍微清醒了一些:“去缅甸?逛园区?现在?”
好突然,一点准备都没有。
教授帮他打理着一脑袋乱糟糟的头发,应了一声:“害怕?”
“......有点,”迟年小声说:“我以前就差点被卖到那里去。”
“有我在,不需要怕,”教授笑了一下:“我记得年年说过,那些人没有抓到你,最后把你的生父抓走了,对不对?”
“我不确定,”迟年道:“我自从离开家之后,就再也没有回过老家,阿浩回家后帮我打听了一下,说他失踪了,具体去了哪里没人知道......大概率是被那些人绑走抵债了。”
但他并不确定迟斌会被卖到哪里去,有可能在缅甸,也有可能在别的地方,还有可能七零八落到处都是。
教授说:“说不定等会还能在园区看到迟斌。”
“......也许吧。”
迟年这么说着,忽然愣了一下——他不记得自己告诉过教授他父亲的名字。
但很快他又有些迷糊了,是他记错了吗?
他跟教授在一起快一年了,说过的心事早就数不清有多少,也许无意中提到过迟斌的名字也说不定。
教授带着迟年离开了酒店,坐上了早就停在楼下的一辆叫不出名字的豪车。
这辆车开了将近十个小时,把他们从泰国最繁华的区域,带到了相当偏僻的边境,到了最后,连路都是坑坑洼洼的弹石路,车开起来相当颠簸,迟年晕车晕得厉害,打开窗户通风。
透过窗户,他能看到一路上每隔数十米就是简陋的绿顶岗哨,岗哨里坐着两三名士兵,每个人都端着枪,视线始终落在他们坐的车上......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那些人看上去像是华国人。
在泰缅边境,收岗哨的却是华国人,这件事本身就细思极恐。
迟年不敢再往外看,虚弱地靠回教授身上,教授轻揽着他的肩,微凉的手掌抚过他的脸颊,那抹凉意似乎把他身上的不适慢慢抽走了。
第三百零五章 黑白通吃?
路过最后一座岗亭的时候,岗亭里的人终于不再是华夏面孔,看着像是泰国或者缅国人,车经过的时候,所有人都盯着车看,枪就背在身后。
司机在岗亭附近停了一下,打开车窗朝那几个人说了句什么,立刻跑过来一个士兵,背着枪上了车。
迟年有些紧张地往教授身边缩了缩,小声问道:“老师,你能听懂他们在说什么吗?”
“能,”教授轻揽着他的肩,耐心回答:“这里已经到了泰缅边境,看到前面那条河没有?过了那条河,对面就是缅甸,那一圈围墙里面就是某K园区。”
“司机停车是因为这条河上没有建桥,只有一个移动浮桥,操纵浮桥的权限钥匙在士兵手上,”教授指了指道路尽头那个造型奇怪的船只:“就那个,等会车会开上浮桥,浮桥移动到对面,下了车就到缅甸了。”
正说着,车已经开上了浮桥,浮桥并不如肉眼见到的那么平缓,晃晃悠悠的,迟年又晕车又晕船,整个人都蔫巴了。
教授揉了揉他的后颈:“马上就到。”
194/205 首页 上一页 192 193 194 195 196 19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