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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何尝不明白，自己无论再说多少，都没办法改变旁人的想法。
至于程霖，他压根儿不抱希望。
…*…*…
陆扬走后，程霖摘下自己用于伪装的眼镜。
他是有些近视，但度数不深，长时间戴眼镜还不是很习惯。
“人都走了，那我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程霖脸上没了笑容，眼中没了光，看着就像是一潭死水，一字一句地道：
“你们还是同当年一样，没什么变化啊。”
这话说的让两位老师心里同时一颤，眼神之中羞愧之色难以掩盖，王青甚至都别过眼去，有地不敢直视程霖。
不是因为没有勇气，而是今天这样的事情，曾经发生过一次，且好巧不巧的是，对方也是同样的理由。
第39章 豆浆
“……你跟陆扬终归是不一样的，况且你当时还是高三了……”
“一模一样的事情，就不怕再次发生在陆扬的身上吗？”程霖歪过头，眼神里带着质问。
李光蛋沉默良久，才道：“这次外国语中学有九个人进了冬令营，而且他们以往的成绩也不错的，一中今年只能说是开个先河，拿奖什么的，不敢多想，高考才是重中之重的，程霖，你现在在这里质问，可你有想过，若是最后陆扬什么都没能拿到，影响了心态，成绩再一次下跌了该怎么办？”
“是啊，你当年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陆扬即使不去，他还有高三这一年的机会，只要这一年把成绩稳定住，明年再去也不吃。”
王青老师在旁附和着，“我们跟你说这么多，也是希望你能站在过来人的角度，劝说一些陆扬，我们知道能进冬令营确实不容易，老师都能理解他这些天付出的努力，可不能因小失大啊。”
“竟然还要我去劝说……”
程霖似是嘲讽般的嗤笑一声，摇了摇头，理了理自己的头发，他的行为离经叛道之外，又生出些许隔阂，或许未谈及这些旧事之前，他还是念着一些曾经的师生情，这一点，李光蛋也能看得出来，可突然这一下，尤其在程霖当年的旧事提出之后，师生之间的距离又进一步拉远了。
“行，大致我知道你们的目的了，该传达的我会去传达的，之余陆扬听不听，能不能接受，就不是我该管的事了。”
说着，程霖起身，拿起自己放在一旁的西服外套，整理了一下衣摆，嘴上道了别后，便只身离去。
李光蛋看着他的背影，原以为程霖会大闹一顿，却不想他竟也这般配合，属实有些出乎他的意外。
“李主任，这应该就没问题了吧。”王青老师心里有些忐忑不安，“再过几天就出发了，我真担心这两孩子会想不开，干出什么事来。”
“都是孩子而已，能有多大的能耐，他们还能跑去潭州不成？”
…*…*…
深秋时节的晚风有些个干燥，不带一丝水分，只有刮脸的寒气，现在还不是很冷，可昼夜温差相差巨大，程霖从办公室走出之时，冷不丁地打了个寒气。
漆黑的夜晚下，教学楼灯火通明，外头家长会陆陆续续地结束，熙熙攘攘的人声一会儿鼎沸，一会儿又变得寂静无声，就像是一个循环一般。
程霖抬手看了看手表上的时间，6：45
他并不是一个习惯带饰品的人，可一些名贵的手表，腕带不曾少过，大多是放在柜子里积灰，难得穿了一次西装，便想着带块表来搭配一下。
只可惜，没人看。
出了老师办公室后，程霖打算直接回家了，一中的楼梯口自是熟悉，可是拐弯处，迎面碰上一人。
“……原来你没走啊。”
面前，楼道的灯昏暗，通风的窗口早年间便少了一扇窗户，风随着缺口灌了进来，估计周遭只有十来度。
陆扬在面前，眼红红的，他蹲坐在楼梯口，发泄被风吹得有些乱，单薄校服穿在身上，手似是冻着了，裸露在外的皮肤有一丝紫青色。
见着程霖过来，却一言不语。
“估计刚刚躲这偷听了吧，也不晓得找个没风的地方，来披上，暖和一点。”
程霖探口气，单手将西装一扬，披在小表弟的身上。
西装虽然薄，可胜在宽大，将陆扬整个人都罩住了。
“听到多少了？”
“都听到了。”陆扬老实答道，“你要是来劝我的话，就不要说了，我这个人没那么不识趣。”
陆扬明显是哭过的，程霖看着心里便生出一丝心疼，换做是他，当年在得知学校的安排后，闹过不止一会儿，吵架，摔桌子，带着喇叭抗议，该做的不该做的他都做了一边，可也没有改变事件原本的结果。
或许陆扬已经想到了，即使自己做的再多，也没什么用的，不但白费力气，还叫旁人看了笑话。
眼前这孩子说到底，太懂事了，可他越懂事，便越委屈。
“走，别站在外头，咱回家，边走边说。”
程霖揽过陆扬的肩膀，此时外头的风呼呼吹，他也是傻了才会继续待在这破学校里头。
…*…*…
这次家长会，程霖是开车来的，所以二人直接回到车内。
一中边上的早餐店还亮着灯，程霖路过时，买了两杯热豆浆，上车之后便递给陆扬，用来暖手。
上了车，没有耳旁呼啸的风，也开了空调，喝上了热乎的豆浆，陆扬的情绪稍许平稳了下来。
“我有跟你说过我当年的事情吗？李光蛋估计也跟你提过吧，但应该没细讲。”
程霖开了车子的引擎，底座微微震动，但迟迟没有开。
“嗯。”
“我当年高二进的竞赛队，当年一中竞赛队人很多，但就是一直取不得什么好成绩，我当年拿到进入冬令营的资格时，算是一中的一个里程碑了，我还记得当时校长就跟没怎么见过世面似的，请了好几个报社的记者来报道。”
程霖缓缓道来，想到过去的旧事时，脸上还挂着笑，陆扬也在旁耐心地听着。
“后来准备去冬令营的前几日，发生了些意外吧，我在医院躺了半个多月，出院的时候冬令营的比赛都已经结束了，李光蛋他们也都是惋惜，当时都安慰我说明年还有机会的；然而就像你所知道的，在那之后，我成绩开始下滑了。”
说到这里，程霖有些难言，毕竟这对于他来说，算是一段不堪回首的过往，“其实就是英语，我这人记性不好，那些个英语单词七万八绕根本记不住，一个词又要掌握词性，又要掌握时态，就跟七十二变似的，我记不住；反正当时也是退步的狠了，他们还连同我的家长一起劝说我，后来的事情你也知道了，我参加了高考，数学考了满分，英语没及格。”
第40章 潭州
其实这么多天的相处下来，陆扬对程霖曾经的经历有过猜忌，可等到当年的真相从他的口中说出来之后，心里又是一番酸涩的滋味。
程霖喝了一口豆浆，冒出的热气弄糊了他的眼镜，去并没有擦拭。
“我当时其实是带着点怨气的，甚至觉得，若是参加了高三的那次竞赛，肯定能拿到保送的机会……”说着，他突然轻笑了一声，“可能我这么说有些痴人说梦，但我那个时候年少，总是盲目自信，甚至现在，我还在想着，若是当时我的态度再强硬一点，会不会现在就是不一样的结果……”
陆扬默默听着，一时间却不知道程霖表达什么。
是想跟李光蛋他们一同说服他参加下一年的竞赛，还是说……让他别这般放弃……
说实在的，陆扬看不出来。
“人生和青春只有一次，潭州的风景不亚于金陵市，所以去吗？”
潭州，本次冬令营的举办城市。
陆扬睁大了双眼回过头，这一转身，直接映入对方眸子当中。
程霖早就侧过身子，注视着他，脸上依旧是他漫不经心的笑容，可似乎在这一瞬间，是陆扬让位他最正经的时候。
“……我想去，即使考倒数第一，我也不后悔……还有，你帮我那么多，我不想让这些都是白用功，我真的很想给你，也是给我自己一个这些天努力的结果，是好是坏我都认……”
陆扬不是个爱哭鼻子的人，平时一张臭脸，几乎没什么表情，所有的情绪都藏在心里，可这并不代表他是个不需要情绪宣泄的人。
程霖揽他入怀，像安慰小孩子似的拍了拍他的后背，任由这个小家伙弄湿了他半个肩膀，丝毫不嫌弃。
“没关系，一切有我。”
…*…*…
家长会之后，一中又恢复到往日里的平静。
李光蛋在说完那些话之后，自然多留意了一下陆扬的情况，但也不敢上前开口直接问，生怕一个不注意，就激起了对方情绪。
可陆扬在第二天上学时，就跟个没事人似的，照常早读，上课，背书和复习，仿佛那天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且晚饭过后，陆扬也不去再阶梯教室，而是留在班上读晚自习，班上同学自然有疑问，而陆扬也只是说：
“学校不让我去的，能有什么办法？”
摊手，耸肩，生无可恋，与平时一模一样。
他似乎真的如想通了一般，对冬令营死心了，李光蛋带着怀疑，晚自习时又偷摸地过去看了一眼。
陆扬的座位靠窗，走廊的昏暗，所以李光蛋一眼便看到了他桌上摆着的英语书。
这孩子，是真的死心了啊。
“咳咳——陆扬，出来一下。”
“妈呀！”张天昊听到李光蛋的声音，当即回过头，吓了一大跳，更不要说来不掩盖口中的半根辣条。
出乎意料的事，李光蛋这次只是瞪了一眼，然后便没有搭理他。
陆扬放下手头上的复习资料，直接走了出去，跟着李光蛋路过了高二各班的走廊，路过了阶梯教室，也路过了放在楼梯拐角的荣誉墙，最后还是到了那天给他做思想工作的教师办公室。
“别拘谨，坐吧。”李光蛋坐在自己的办公位上，桌子上还有没有写完的教案以及其中考试的报告总结。
他本来一堆事情，却也因为陆扬一直静不下心来，所以便撂下了。
陆扬没什么反应：“长话短说吧，如果是因为冬令营的事情，我没什么好说的，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李光蛋刚想要说话，被陆扬这些话堵得哑口无言，所有准备的话术全都憋回了肚子里面，甚至他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接下去。
即便如此，李光蛋还是说了些废话出来：
“哎，其实冬令营这个事情，希望你能放宽了心去想它，我也是从学生时代过来的，知道这件事在你心里肯定是很难过去，可没关系，明年还有机会，只要你保持住平时的水平，明年学校还是会继续培训你打比赛的……”
李光蛋说的依旧是一些套话，陆扬在他蹦出第一个标点符号的时候，就翻了个白眼，接下来的内容甚至都不想去听，反正也没多大用处，无非是想让他内心不要有怨言，当个类似于圣母一样的人物。
反正就一点，放他的狗屁。
等李光蛋说的口干舌燥，正欲喝口水时，陆扬冷不丁地问了一句：
“程霖当时虽然数学拔尖，但英语不好，所以他就活该被学校剥夺参加竞赛队的机会吗？”
李光蛋呛了一声：“你这话都是从哪里听来的，程霖他不一样，他当年就不是一个各科成绩优秀的学生，只是数学一门拔尖而已，当时若不让他放弃竞赛专攻其他科目，他可能连个的三本都考不上……”
贬低程霖的话语越多，陆扬的眼神越冷。
他好似生出了这个年纪独有的叛逆情绪，不仅想反驳，更是见不得旁人说程霖的坏话。
“你怎么回事？是不是程霖跟你说了什么？”李光蛋反应过来，想着以前的陆扬顶多说话当耳旁风，但不会反驳顶嘴，下意识便想到了程霖。
那孩子一直都自命不凡，那天让他回去劝一劝陆扬，保不准是说了自己当年的事。
“没什么，当我没说吧。”
陆扬别过眼去，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要是没什么事的话，让我回去上晚自习吧。”
“哎，你还是先前的那副臭脾气，陆扬，你且务必记得，不要什么事都放心里不说出来，这样对谁都没有好处，知道吗？”
陆扬心里暗暗翻了个白眼，刚想着敷衍地回答一下，身后倒是传来了动静。
“傅野，这次冬令营为其是五天，我们提前两天出发，也是为了给你有个适应环境的时间，还有……”
教室办公室的门被推开，傅野和王青老师迎面走来，口中也正说着关于冬令营的事，却不想办公室里头还有不想见到的人在。
第41章 空洞
王青瞬间禁了声别过眼神，不敢看陆扬和李光蛋的方向，直接朝自己的办公位走去。
傅野倒是例外，手插在他那一看就不是校服的裤子里，一摇一摆嘚瑟地走过来，“这不是高二的天才？怎么，跟我一块来领去潭州的高铁票吗？”
冬令营在下周举办，为了避免舟车劳顿，由学校出钱买高铁票去举办城市，由王青老师和驻竞赛队的生活老师全权负责，傅野现在过来，就是为了拿高铁票和邀请函。
陆扬不言，眼神却怒瞪着他。
“傅野，我是让你过来拿东西的，不是让你来嘲讽的，你不要太过于得意忘形，陆扬的省赛排名是比你高的，说明什么，说明你还是得加把劲努力才行，少说些风凉话，把成绩提上去才是关键。”
傅野满是不以为然，“那照这么说，不去的人应该是我啊，怎么现在你们都指望着我拿奖回来啊？”
说罢，还不忘挑衅地看了陆扬一眼。
李光蛋站了起来，“傅野同学，人要为了自己的行为举止负责，我身为学校领导人物，有义务对你刚刚所说的进行批评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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