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峰也连忙附和。
林希看起来有点木然,但很快调动起情绪反过来安慰师弟师妹:“是我的问题,忙不过来应该主动找你们分担,我们是团队嘛,没关系的,又没说我坏话怕什么。”勾起嘴角仿佛毫不在意。
他推着高峰往屋里走,笑吟吟地说:“既然这样,和施工方开会用的ppt全交给你们好不好?我周四要回去面试,正好也是确实忙不过来了。”
高峰和李双双求之不得,一口答应下来。
秦昭抓住林希后领,把他从高峰身上扯下来:“有事找你,跟我来。”
林希嘴里哎哎地叫着,连忙给师弟师妹打手势让他们别担心,去去就来。待转过身,堆起的和煦骤然撤去,一脸冷淡跟着秦昭走。不在乎目的地,不是会议室哪里都好。
沉默间走到秦昭房门口,林希心情不佳,说道:“我现在不想做。”
秦昭点头刷卡进屋,林希站在门口看他在行李箱中拿了什么揣进口袋,又找出一件防晒服递过来:“穿上。”
把林希装扮妥当后,直接带出酒店,看着行进方向竟然是海边。林希跟在身后建议:“早说要去海边,你应该让我换拖鞋的。”
秦昭回过头,倒是十分好商量:“需要的话现在可以回去。”
林希甩着手臂,大步向前走:“算了,麻烦。”
两人把鞋留在人行步道,光脚向海边踩去。上午的阳光温暖又不毒辣,沙滩被晒得暖洋洋,干燥松软,一脚踩下去陷进半个脚掌。
秦昭带他走到离浪花极近但还没被拍湿的地方坐下,拿出口袋里一卷深蓝色长带。
林希看他展开领带,惊恐地向后窜:“你不是吧,露天捆绑play?”
秦昭叹气,伸手将人拉过来摘掉他眼镜:“如果你想,下次可以试一试,但今天就算了。”
秦昭扶着林希肩膀使他背对着自己,将领带覆在眼睛上遮住一切光亮。
失去视觉的林希歪着头觅着声音找秦昭:“这样不好吧,别人看到会觉得很奇怪。”
秦昭扶住他四处乱动的脑袋,把防晒服帽子扣上去:“放心,我在。”
听声音秦昭应该与他并排坐在一起,随后一只温热的手掌盖在自己膝盖上。
“你最近情绪不稳定,现在还影响到你同门,有什么要说的?”
领带遮去了林希半张脸,露出小小的鼻头,嘴唇抿成一条线。
秦昭不强迫他,望着远远的海线诱导他开口:“先说说现在听到什么?”
林希侧耳去听,视觉被屏蔽后听觉更加敏锐:“海浪,海鸥。”
林希一直在沿海城市读书,但似乎从来忙忙碌碌,没有像现在这样安安静静地听海。他是学水利的,对潮水再熟悉不过,就算闭上眼也能想象到上一波涌上岸的潮水平铺在沙滩上,像舞娘裙摆的边缘展开又撤回,再阻隔后面紧跟着涌上来的波,形成浪花卷上岸,周而复始,生生不息。
熟悉的场景闭上眼,又是另一番体验。不像是在听海。
浪花翻滚上岸传来沙沙的响声,像雷雨天空气震动的嗡鸣,劈过天空的闪电无声安静,昭示着接踵而来的危险,于是紧绷着神经等待着那一定会到来的——拍岸惊雷。
林希越听越紧张,他总是惴惴不安担心惊雷响起,可真的拍上来又意味着下一波即将到来。偏偏海水不通人情,它只是受月球引力顺从潮汐罢了。
“下周四我有个面试,”林希攥紧手心的沙砾,平复呼吸开口,“吕老师不给假,只准当天往返。单程3个小时,往返就是6个小时,我一整天都要搭给这场面试。”
“你猜他说什么?我走了你走了,高峰和李双双怎么办?我凭什么要管他们怎么办,研二了连个ppt都做不好,我有让他们处理复杂数据么?我有让他们设置软件么?只是把结论往ppt上放都能出错,为什么还要我在这里陪他们!”
林希越说越激动,想抬手摘掉这碍事的“眼罩”,秦昭翻身制住他两只手腕,向后按在沙滩上,整个人压上去控制拼命挣扎的林希。
“秦昭你放开,游戏外你不能强迫我!”林希仰躺在沙滩上气喘吁吁地吼。
闻言,秦昭起身单膝跪在林希两腿间,勾下领带。骤然见光的林希偏头抬起手去遮光。
“不装了?”
林希手肘向后撑起上半身,用凌厉明亮的眼睛挑衅他:“装?怎么不装,我得装成个好师兄,有问必答有求必应,大晚上还要带着师弟去医院看病,网上随手就能搜到的资料也要我带着他们去查!怎么样秦工,我装的像么?”
秦昭挑眉,站起来逆着光居高临下审视林希:“不像。”
林希也手脚并用站起来:“别自以为懂我,那些关心都是为了减少麻烦。如果酒桌上不给他们挡酒,我就要分心去照顾他们。你看见了,只是一个小疏忽,高峰就把自己搞到去医院挂点滴,让我不得不陪护一夜!”
林希一字一句地说:“他们对我来说,都是麻烦。秦昭,你是应该重新认识我了。”
秦昭曲起食指用指节敲他眉心,云淡风轻地说:“重新认识你也变不成s,来说说这种状态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又坐回沙滩,拍拍身侧,像在逗小狗。
横眉立眼的林希被这一敲,怒火散了一半,傻站着也没劲,绕到秦昭另一侧坐下:“高中毕业。”
“为什么?”
“说来话长。”
“那就长话短说。”
林希悄悄瞪他,“我以前不爱说话,高中那会被排挤孤立,班长老师不作为愈演愈烈。既然如此,不如由我占据主动权掌控一切,不会出意外,不会有麻烦。”
“那通电话怎么回事?”他还记得林希看到来电显示时的抵触。
林希别过头去:“那是另一个麻烦。说来话更长,且不能长话短说。”
林希用手指在沙滩上画个火柴人:“家人、朋友、老师、同门还有未来可能会有的同事,”每说一种人际关系,都拉出一条线指向中间的人,“都是麻烦,这些线缠在身上,使我不得呼吸。”
秦昭打量着他画出的圈:“这里面没有游戏对象。”
林希迅速写个大大的“秦昭”,冷漠回答:“现在有了。你是我前24年中最大的雷。”
“人是社会动物,这些关系是麻烦也是羁绊。我不干涉你的处事原则,但不要连自己都骗。”秦昭的左手覆在林希后颈轻轻揉捏,“以你同门为例,他们不是傻子,装出来的表面功夫不会让他们崇拜、维护你。”
林希不否认也不赞同,好似没听到般半阖着眼擦沙上的字,理所应当地享受颈部按摩。他不喜欢被说教,可秦昭十分精通谈话技巧,点到为止。
“如果装的累了,可以来找我,反正从第一面开始,你就是这个狗脾气。”想起林希在医院的恼羞成怒和酒吧的摔门而出,秦昭忍俊不禁。
他在自己面前还挺真实。
林希懒得纠正他的形容词,既然秦昭不介意,那他也不客气:“周四把车借我。”
“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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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带着她的新大纲爬了上来,又爬走了
第13章 狼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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剩下的日子,林希真的放手让师弟师妹们负责项目,他则专心准备面试材料。周四大清早,林希独自驾车回市内,晚饭前赶回。
还钥匙时,秦昭问面的怎么样。
“没问题。”
秦昭失笑,这人从沙滩谈话后倒是连装都不肯装了,提醒他:“水科院没那么好进,你的竞争对手都不可小觑。”
林希眼睛滴溜转一圈,不情愿的重新措辞:“问题不大。”
得益于老吕的压榨,他的简历十分丰富,两年间三个项目两篇一区sci,这点自信他还是有的。
“戒骄戒躁。”
“知道,知道。”
秦昭往餐厅走,林希小尾巴一样跟在他身后,晃来晃去。
晚饭后,林希把李双双也叫到房间帮他们过ppt。
高峰和李双双坐在一旁忐忑等待,哪怕已经反复检查多次,还是担心哪里有疏忽让师兄失望。眼看着林希眉头越皱越紧,鼠标滚到最后一页,目光扫过来两个人登时坐直。
“这个ppt做的……非常棒,”林希笑眯眯看他们,“有没有被我骗到?”
高峰抚着胸口:“师兄你吓死我了。”
“内容没有问题,排版也简洁漂亮,只有最后一页,批评指正不合适删掉,谢谢就够了。”林希直接动手帮他们改过来。
看见师弟师妹被夸奖后的欢喜雀跃,林希不得不承认,是他没带好团队。
直面欲望,秦昭教给他的第一课。
相信别人,秦昭教给他的第二课。
随着施工方会议结束,项目也临近尾声,设计院众人和吕老师门下交换了联系方式,各自收拾行李乘车离开酒店。
这次项目完成的顺利,吕老师给出差三人放了一周假,林希抓住机会狠狠补觉,直到水科院打来电话通知他进终面。
就知道初面一定会过,秦昭居然质疑他的能力。林希打开微信界面想炫耀一番,这才意识到项目结束后秦昭再没联系过他。
牵连越多花的心思就越多,情感交互增多,麻烦就会随着“线”传导到他这里,形成沉重的包袱、累赘。孑然一身于他而言从来都不是贬义词。
林希嘲笑自己竟萌生了主动联系的念头,就此断联岂不正合了当初的打算。
退出对话框,去实验室写论文。
终面由部门主管直接考核,对面些微谢顶的干瘦男人审视着林希的论文,捡几个专业问题进行考察,林希一一作答流畅自信,主管显然十分满意,最后问道:“能接受加班么?”
“能,我通过各种途径了解过水科院的工作模式,项目紧要加班是常有的事,我有心理准备也能接受。”
主管放下简历,两手交叉立在桌面:“好,面试结果会通过电话告知,今天就到这里。”
走出水科院大楼的林希松口气。胸有成竹是真,紧张也是真。他喜欢这座四季分明的城市,如果这次没通过,就要转投其他城市,届时又要另做准备。还好,目前为止一切顺利。
环顾四周,来时他就发现水科院也在科技园区内,隔两条街就是秦昭所在的建筑设计院。鬼事神差,抬脚向那边移动。
9月中旬,盛夏尾巴还未过去,为了面试林希特意穿了白衬衫西装裤,这会走的发热,扯开两颗扣子仰头看这座平平无奇的大楼。
土木人还真务实,他们能设计出造型前卫大胆的建筑,自己的办公楼却规中规矩,板正的像秦昭的白衬衫。想起第一次见面时他还调侃秦昭穿着一本正经,没想到今天他也这副装扮。如果水科院面试成功,还真在某种程度上成为另一个秦昭。
怎么会产生这种想法?林希模仿沙滩上的秦昭,曲起食指敲眉心,打碎这荒谬的念头。
他不会被塑造成任何一个人,只会变成更好的林希。
转身离去时正碰上另一方向来人,是秦昭团队中寡言少语的陈辰。显然陈辰也看见了他,点头打过招呼进入大楼。
林希转过路口于树荫下站定。如果遇见的是张思博,一定会告诉秦昭见到了自己,可是陈辰他没把握。
万一呢,万一秦昭知道自己在楼下……
5分钟,10分钟,时间渐渐过去,手机像块砖头,徒有重量寂静无声。
算了,是他自作多情。
陈辰上楼敲响秦昭办公室门,听见请进后推门而入,把手中文件递到他桌上。
秦昭拆开文件袋,见陈辰站住不动,问:“还有事?”
“刚在楼下看见吕老师学生,好像在等人。”
秦昭停下动作:“哪个学生?”
陈辰回忆一下:“林希。”
秦昭示意知道了,看向桌面的台历,距离项目结束已经过去近一周,这期间没主动联系,也没收到林希的消息。
看来小朋友沉不住气了。
下班后秦昭从快递点取回近期最后一个包裹,用玄关鞋架上的美工刀划开胶带,拿出里面物品进卫生间消毒清洗,用纸巾擦干后走进卧室。
卧室里最里处有道玻璃门,人靠近后,玻璃向右侧滑动隐入墙体。
新空间内有四条锁链从房梁中央垂下,落日余晖穿过飘窗洒进房间,黄澄澄一片。
与窗户正对着的是书桌和占据半面墙的实木书架,几乎所有格子都被书籍占据。旁边立着个与房间功能十分不匹配的双开门高柜。秦昭打开柜子,将清洗干净的道具分类放入,整齐的排列令人心情舒畅。
这个房间,还缺一个“艺术品”。
周四林希接到秦昭电话,久违的低沉嗓音从听筒中流出:“明天有空么?”
林希捻着书角,在硬气和妥协之间做抉择。
秦昭似乎知道他的纠结,循循善诱:“最近家里装修,来看看?”
林希泄气,认命问:“几点?”
“晚上5点半,你学校门口,带上换洗衣服。”
成人世界,隐晦又直接。
算起来,坐一次,开一次,林希已经十分熟悉秦昭的车,但校门口没看见熟悉车型,抬手看时间差6分钟5点。
这时一辆皮卡停在林希面前挡住视线。哪个司机这么会停车。林希忍了,绕到旁边空地继续等。皮卡启动,又缓缓停在跟前。
林希疑惑,透过墨色玻璃向里望,驾驶位的秦昭适时按下喇叭,吓林希一跳,看清后拉开副驾,重重关上门怒目而视。
秦昭长臂搭在方向盘上,好整以暇等待他的诘问。
本想问为什么捉弄他,转念一想,也不指望老狐狸嘴里能说出什么好话,于是问:“怎么换了个货车?”
“货车?”秦昭挑眉,半晌后点头认同,“嗯,拉一块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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