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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刺客乖乖地说好，振奋精神跟在林遐与后面。
他不是第一次到刺客总坛，每一次的感想都是一样的:乌漆嘛黑，疑似没钱交电费。
小刺客跟在林遐与的脚后跟，艳羡地看着骑马到掌门递交任务的师兄师姐，再一个个点开npc的对话框。
最后，他被林遐与送回杏花村。
站在杏花村门口，剑客一手拉缰绳，一脚跨步上马，坐马背上挥挥手准备走，小刺客突然叫住他。
【当前】暗香疏影:我明天还能再见到你吗？
【当前】醉玉颓山:当然可以，明天见。
【当前】暗香疏影:明天见！
当时的林遐与不会想到，向易的明天见就是实打实的明天见。他现实有事不能上线，向易就在游戏里等了一个明天和又一个明天。
终于在第三天，他等的人上了线。
上线一秒收到消息，林遐与诧异:【怎么这个点还不睡？】
【当前】暗香疏影:我要等你。
向易神神秘秘地说:【我等级到了，哪都能去，你看我在哪？】
还能在哪，聊天的气泡框都冒在身边了，人肯定也在。
林遐与偏头，在剑客掌门身侧看到冻到打哆嗦的小刺客。
刺客显然很兴奋。
【私聊】暗香疏影:我没看到你，去公屏问怎么找人，都说可以在门派掌门那找到，因为每个人都要回门派做日常任务。
这时候，林遐与的心突然变得很柔软。
又到要分别的时候。
【私聊】暗香疏影:我可以跟你一起玩吗？
面对少年期盼的眼神，林遐与说不出拒绝的话，也没想过拒绝。
在路上被流浪小猫碰瓷过的人应该有这种感受，小猫对着你喵喵叫，跟在你脚后跟，是想有个人收留它。
剑客就这么捡到了个小刺客。
这个等极段没什么任务，无非就是升级再升级。至于风波码头，林遐与决定先放一放。
两人在剑客门派驻地溜溜达达。跟其他门派不太一样，太华山地图内有野生的怪，等级很高。
他俩不小心蹭到怪，膀大腰圆的壮汉怒目圆睁，一朴刀下去把剑客和刺客俩砍了半条血，直接打消他俩打怪的信心，连跑带窜半张地图。
被追杀得太丢脸，林遐与痛定思痛，决定发扬玩家的主体意识。
他复盘总结，觉得问题在于他们没奶。
于是他又建了个医者小号，捏个甜滋滋的小圆脸。
向易如往常一样去找林遐与，却发现站着一个圆脸的小医者。
林遐与握紧拳头：自强！为有奶而奋斗！
可是没用。两个人勤勤恳恳培养小医者，到头来还是被撵成狗。
医者小号早躺地了。或许是两个成年男号被追得太狼狈，路过的好心医者看不下去，把他们拉进队伍。三个人磨了好一会，医者的蓝条都快见底，壮汉才倒地。
是真的难打，不过经验也真的丰厚。
医者姐姐叉腰教训这俩人:【没有奶还这么虎？不要命啦？】
两个成年男号低眉顺眼，诺诺称是。
这就是后来的瓜田猛猹奶妈。
奶妈胸怀博大，把他俩纳入自己羽翼下，跟他们一起打本。
林遐与的小医者就正式变成小号，很久都没上过线。
林遐与形容向易是小刺客，并不是因为建模身量小，他有种直觉，向易应该是高中生。
突然的某一天，在说完再见之后，向易不再上线。
半个月间，林遐与来来回回翻好友栏不下百次。
连奶妈都会问他一句:【你家那小刺猬呐？】
背地里，奶妈给向易起了个外号。她以独到的眼光从表象观本质，向易防备心很重，看上去很冷漠，其实肚子柔软得一塌糊涂。
林遐与只能猜测:【可能出什么事了吧。】
他突然有点想知道向易等他的感受。
等待一个人，真的很难捱啊。
向易在半个月后的某一天深夜悄悄上了线。
林遐与找到他的时候，他正一个人坐在剑客门派的一处小角落吹风。
这还是他们一起晃悠时发现的。太行山最高峰上有一个小木屋，虽破烂仍可抵御风雪，且凭栏远眺，楼宇错落有致，整个门派尽入眼帘。
剑客一步步走过去，白靴踩地板，吱呀吱呀地响。
向易没回头，过了好一会才打字：【哥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不上线的，月考没考到年级前三，父母看管了电脑。】
林遐与想也是，这年纪的人还没到电子设备自由的时候呢。
他坐到向易身边，摆出知心大哥哥的架势：【那你在难过什么？是因为考试结果难过，还是别的什么？】
向易张口，却迟疑了。
过了片刻，他说：【没什么，我只是有些难过自己没考好。】
几乎是本能的，林遐与觉得向易隐藏了一些话。
他无意探究别人的隐私，而且也不是所有人都会把自己的伤口血淋淋地给人看。
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林遐与说：【没关系，我应该也是能教你的。】
继给向易教怎么玩游戏之后，林遐与又掏出了高中课本。
林遐与说能教，不是在吹牛。
他高中成绩名列前茅，考的大学也不错。
“咦，香香是男生啊？”
暗香疏影名字有个香，他们就开玩笑叫他香香。林遐与讲题开着麦，突发奇想让向易开口说话。
向易一直都是打字，拗不过他，闷声说自己还在变声期，难听地很，说完就关麦。
“噗。”
确实有点，变声期男生的公鸭嗓。
向易更受伤了。
“没没没，不是笑你。”林遐与赶紧解释，“我以为穿衣花花绿绿的人都是女孩子，已经认错好几个了。”
向易没说话，林遐与猜想他估计觉得无语。
不过从那以后，向易就基本一身黑衣了。
全服等级到了，游戏又开放战场和单人竞技场。
比起副本，向易更喜欢泡在竞技场。
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到处迷路的萌新，对门派的打法有一套独到的见解。
林遐与最初拉他入门，一手把他教出来之后，两人由林遐与单方面压制，到胜率对半，也只用了一周时间而已。
预备时间，两人在竞技场的两端对视，脑内演练着对手可能的路数，自己的应对方法。
他们都太熟悉对方了，即使闭着眼睛都能凭直觉预料彼此的下一步。
向易从没有说过，自己喜欢跟他对练，其实是喜欢对方全身心都是自己的感觉。
他只能小心翼翼地问：【哥，你会一直在我身边吗？】
林遐与答得肯定，笑着说：【会啊。】
他觉得这个承诺不算难办。就像当初在创建角色的界面，林遐与一眼相中剑客，就这么一直玩着，从不换号，也不转职。
或者说，他一向就是选择了什么，就坚定走下去的人。
三人行又多出一人。
他们在副本又认识了一个人，是个道长，叫清霜。
从理论上来说，剑客和刺客后期可以习得回血秘籍，对奶妈的依赖少一些。
不过在游戏初期，大家都是一样的需要奶妈罩着。
与其说清霜跟林遐与他们一起，倒不如说清霜是看中奶妈的操作。
清霜话很少，技术很好，是个很靠谱的队友。
向易也知道，但他心中总有种莫名的烦躁。
《江湖》并不是单机游戏，一直在游戏玩下去，总会遇到新的人。只是一个新的，未知的事物，就会带来变化。
他不知道，变化会不会破坏原有的平衡，他真的不知道。
第9章 残忍的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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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易终究要兼顾学业，上线时间有限。有限的时间又拿来跟林遐与相处，等他某天晚上再上线的时候，映入眼帘的却是一条系统消息。
【系统】：姻缘树下，缘定三生。【清霜】与【兰亭】今日赤绳系定，引为知己。
《江湖》的情缘系统自由度很高，男号女号男男女女都可以。
他不在意清霜的情况，漠然地移开视线，下一秒，前方出现两个熟悉的人。
站在道长身侧的人，有着向易熟悉的一切。惯常的一身窄袖白衣，头罩斗笠，牵着一匹小马。他偏头看到向易，眼角缀着一颗颜色极淡的小痣，显得多少有些无辜。
而他的头顶，正是两字id:【兰亭】。
黑衣的刺客僵在原地。
一瞬间，他像被剥夺呼吸，思想，以及时间。整个人被扭曲成一团，丢入永无止境的暗河。
为什么？
他是这么想的，也是如此问的。
除此之外，还有强烈的不甘升起。他想阻止，可有些事，不是他极力阻止就能阻止得了的。
【啊，这说起来有些复杂。】林遐与挠挠头。
【你就还当以前那样就好了，没什么变化。】
向易张了张嘴，胸腔内剧烈的感情翻涌着，他几乎要说出来了。
可是他又能以什么身份反对呢，最终，他慢慢，慢慢放松了呼吸，低声应了句好。
再看画面中的人越走越远，消失在地图的那头。
他只能做个休眠火山，将炽热的，汹涌的一切深埋地底，然后日益沉默下去。
对林遐与来说，有情缘之后的日子与往常无异，清霜也是如此。
除夕夜，林遐与上线做日常，大晚上的，没几个人在线。
向易的头像还亮着。林遐与回想，向易已经很久没有贴过来，话也很少，压抑着什么一样。
大晚上不睡觉，在游戏里挂机，明显心里有事。林遐与到他们的秘密基地去找。
向易依旧坐在屋檐边发呆，林遐与给他拨了个语音。
一开始，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麦里只有清浅的呼吸声。
“你说吧，我在听呢。”林遐与温声说。
这天晚上，向易对林遐与说了很多很多。
说到他一年不会见几次面的父母，说到他们严苛到神经质的要求，说到家族内部的尔虞我诈。
他迷茫地说：“我似乎只是他们培养的继承人之一，是木偶，而不是一个人。”
“我感觉不到自己是被爱的。”
林遐与又想起他们初见，向易像只落魄伤心的小动物。
沉迷游戏的人千千万，有一些人是借此逃避现实的。现实生活有太多的不如意，他们只是很普通的一个可怜虫。
而他能做什么呢，他也不能拯救一个人，只是搭一把手罢了——至少，他可以短暂地收留一位无家可归，或者是离家出走的少年。
“哥，我可以来找你吗？”
向易没头没尾地冒出来这么一句。
说完就后悔了，可没有撤回功能，立马补一句：“没有，我只是说说。”
而林遐与很快地接话：“可以啊！”
他把自己电话地址都报了一遍，笑着说：“没关系的，我这可以欢迎一位离家出走的少年。当然，并不是鼓励你离家出走的意思，只是说，万一，不至于没地方待。”
这就是林遐与的残忍之处。你知道他的承诺是真的，你也明白他的心意是真的，可是他的温情出于友情，或者，怜悯。
向易扯了扯嘴角，脸上的笑意渐渐淡了。
向易自己也很难明确界定，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暗恋的。或许最早在初见时，他撑着伞，替他挡了雨。又或许是在陪伴的日日夜夜。等发觉的时候，恋慕的小芽已经顶开泥土，遍布在相处的每一刻。
林遐与隐隐感觉到，向易对他的占有欲有些过了。
他似乎对清霜有埋藏极深的敌意，每次遇到他总不声不响地绕路，亦或是找点什么不痛快。
三人的关系陷入僵局。可是谁也不会想到，导火索会是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闲言碎语传入耳中，林遐与只是皱了下眉。
向易平时并不在意八卦消息，此时破例说一句：【有理有据，劈腿了不思悔改，她师父还想让你帮忙遮掩吗？】
夕瑶，清霜的徒弟。
年纪不大的姑娘，似乎做着游戏人间的梦。原本也是真心实意地追求一个男孩子并成为模范情缘，谁知道被发现背地里还有一个。
这件事说起来可大可小，尴尬之处在于，女主是情缘的徒弟，而男主跟他和向易关系都很好。
而且女主也不是吃素的，亲友众多，跟着她颠倒是非，即使男主那边证据确凿，也能不落弱势。
清霜曾来找过他，说夕瑶只是年纪小不懂事，而且女孩子心灵脆弱。
向易却一反常态地参与进这场闹剧里，只出于他的私心。
或许能让哥哥看清清霜的真面目……
这是个机会。
又一次讲题中，他突然问：“香香，要不要卸游专心学习？”
向易愣愣地说:“哥，你是在赶我走？”
“为什么是我？骗人感情的是她，推卸责任的是她，你还帮她收拾烂摊子，明明做错的是她，为什么却要赶我走？”
到底是年纪尚轻，少年在此时根本不能掩盖自己的伤心，说着说着气息就不稳，带了明显的颤音。
林遐与拧眉:“我没有这个意思！”他缓了缓语气，一边解释一边组织语言。
“我是担心你在这件事上太投入，时间浪费了不算，还会有很多负面情绪。你开学就要升高三了，我知道你们这个年纪的人不喜欢人叨叨，但从我的私心来说，我不想你因为网络世界而荒废学业，那太可惜了。”
他忍不住叹了口气:“你之前的状态还好，我也不会多说什么。可是你现在的状态你自己也清楚吧？太在意游戏里的恩怨，已经影响到了现实生活了。”
向易喃喃:“所以你是在担心我吗？不是因为想袒护夕瑶？”
何其说:“我是不会在乎无关人士的，不说她，就算跟其他人相比，你也是我最喜欢的弟弟啊。”
那头的向易捏紧了手机，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半晌，响起了听不清语气的一句:“……原来是弟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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