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可能,妄想成神,很符合圣令的志向。”
“看样子这位‘神’是依靠吸收信仰而存活,血海是他的老地盘,更应该神像林立。那为什么我们派去血海的探子没有听到相关风声呢?”
“探子甚至还着重打听了这件事情,血海中的人听完之后像是见了鬼,十分害怕。”
韩归远闻言思忖半晌。
“血海中人对此讳莫如深,想必就是那位洛城主的手笔了。”
卫恒一愣。
洛君望突然接上话茬,他的眼睛不似以往圆润水润,逐渐变得狭长深邃,眼波流转间总是透出半分幽光。
“神像自称为神,洛君望想要统治血海,他们两方必然是对立面。”
“洛城主入血海要做的第一件事,自然是要消除血海之人对这位‘神’的信仰。并且重新建立一位神。”
他的声音淡下去,在尾音处透出一点冷意。
“——就是洛君望自己。”
卫恒身为仙首盟二把手,也不由得被这短短几句话中透漏出的权力倾轧的血腥气冲的一愣。
“那照这个情形,神像被赶出血海,是洛君望赢了?”
洛君望点点头,身形慵懒地往后一靠。
“是啊。”
他叹了一口气,像是在说那位传闻中的洛城主,又是在说他自己。
“侧卧之榻,岂容他人酣睡。”
所有人皆是一愣,韩归远转头看了他一眼,眸中意味不明。
他指尖轻轻拂过寒玉翎,寒凉坚硬的触感格外清晰。
“所以现在可以得出一个结论,血海可能要再次分裂。”
朝清殿之内其实还有几位没走的仙首,本来安安静静听着上面大人物讲话,猛地听韩归远一发话,都不由得愣了一下。
“什么?”
韩归远语气淡淡,好似这件事只是午后随口一说。
“这次的血海出世极有可能并不是洛君望主导,而是那位,”韩归远脸上浮现几分嘲讽,“那位伪神。”
“盟主的意思是,我们不用再去找那洛君望了?”
韩归远轻轻摇头。
“找还是要找的,洛城主现在还未表态,未必不是抱着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心态。”
“但当务之急,还是要找到那座神像的原身所在。”
洛君望在一静静听着,时不时看一眼旁边韩归远如玉侧脸,心中有种颇为奇妙的感觉。
在大庭广众之下,参与讨论关于自己的问题,还是第一次。
还找什么找——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啊。
柳曲闻言按了按额角,有些头疼。
“先不说那洛城主,已消失两月,根本无从找起。就算是那神像,在桃园秘境之前,也是闻所未闻。这怎么找?难不成等着他送上门来吗?”
“就等他送上门。”
韩归远笑了笑,眼底却尽是嘲意。
“桃园秘境算是第一次挑衅,他既然以神像形式出现,那说明他必然要进行下一步动作。吸取信仰之力,总要搞出些神鬼密事,然后救人于水火,才能获得信仰吧。”
一旁的洛君望听了,却轻轻摇了摇头,微微一哂。
——救世主可不是那人的风格。他哪次行动,不是大张旗鼓,闹得满城风雨?
韩归远拂了拂袍角,站起身,转眼望向还在出神的洛君望,无奈笑了笑。
“想什么呢,今天……”
“盟主——!”
高高的喊声突然从殿外传来,尾音因为太过凄厉的高昂有些破音。
洛君望刚准备站起来,被这刺耳的声音震得一抖,一屁股坐回凳子上,胳膊肘毫无防备地磕到了梆硬的凳子靠。
洛君望咬紧了后槽牙,还是扛不住剧烈的酸疼蔓延到整个身体,生理性的泪水充满了整个眼眶。
靠靠靠靠疼疼疼疼疼!
外面的人已经上来了,跑的歪歪扭扭,神色慌张至极,双腿一弯跪在地上,继续开始嘶吼。
“盟主——大事不好!”
韩归远看都没看他,转头皱眉看向捧着胳膊的洛君望,眉宇间浮现一丝心疼。
“磕着了?”
洛君望欲哭无泪地点点头。
韩归远叹了一口气,抬手揉了揉他的胳膊。
“怎么这么不小心。等会去擦点药油。”
“盟主……”
狂奔而来的人已经傻了,他看了看习以为常当作看没看见的其他仙首,又看了看低头认真帮洛君望揉胳膊的韩归远,脑子里不适时地出现一句话。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蓝颜祸水,狐媚惑主?
韩归远揉了好一阵子才回头看向那人,目光居高临下,带着些冰冷。
“说吧,究竟是什么事让你那么慌张。”
那人咽了咽口水,真有种自己要是说出来的事不够重要,下一秒就会被盟主嘎掉的错觉。
他摇了摇头,将这种感觉甩掉,声音因为刚刚的破音还有些嘶哑。
“回盟主,确实有重大的事情要汇报。”
本准备要离开的仙首们闻言又坐了回去,甚至还悠哉游哉喝了一口茶水。
“有血色神像出现在两域交接处。”
喝茶的仙首噎住了,他差点一口喷出来,但又碍于韩归远在此,不敢失态,只能憋半天把茶水硬生生吞了下去。
呛咳了个昏天地暗。
其他仙首已经惊呼出声。
“这么快?”
他们不由得把视线投向高座的韩归远,脑子乱成一团。
盟主刚还说那个东西会自己送上门,结果这么快就要有消息了?
“赤衣金冠,可吐人声?”
韩归远逆着光,表情隐在光影下的晦暗之处。
“是。”
洛君望那股麻劲儿已经过去了,一边活动着胳膊一边叹了一声,语气里倒没有恐惧之意。
“那就是了。确实好快。”
柳曲细细的眉紧紧拧在一起,刚要开口,侧脸蓦地被一团暗红色的光芒照亮。
全场寂静一瞬,然而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洛君望。
他猛地抬头,左手拍了一下韩归远,人已经出了朝清殿。
朝清殿前有一处宽阔的观景台,每次从这里看下去便可将整个苍南上收入眼中。
洛君望直直站在汉白玉的围栏边,身后是跟上来的仙首,雪松的味道萦绕在他身边。
韩归远向下看去,眉眼被盛大耀眼的红光照的一片血气。
苍南山脚下,伴随着轰隆的巨响,整座山似乎都在摇摇颤抖,山巅上的碎石随着震动滚滚而落。
山脚下的凡俗居民在震动中哭喊着跑出家门,呆呆看着眼前的景象——一座远比当初桃园秘境内见到的要大得多的神像拔地而起!
赤衣金冠,手握剑锋。
韩归远闭了闭眼,在苍南山震荡颤抖的风声中,满含嘲讽地微微一哂。
“还真是自己送上门。”
第四十八章 元渡反叛,血海淹没重陵学宫
神像不只起于苍南山下,在各大门派之地,几乎都有血色红光蔓延。
从山巅望去,密密麻麻红光一片。
卫恒摸了摸胳膊上起的鸡皮疙瘩,迎着山风走上前。
“这是在挑衅我们?”
洛君望在旁边冷笑一声。
“是啊,都挑衅到家门口了。”
“当真以为我人域无人吗?!”
一位仙首大步向前,低头注视着那个神像,抬手间灵力震荡,一把弓出现在他手中。
“盟主,让我一试——!”
洛君望退后一步,好整以暇地看着那仙首抬手挽弓,弦如满月,霎时间灵力所凝的剑便飞射而出,铮然破空之声不绝于耳。
洛君望捂了一下耳朵,跟旁边的人一同探头看去。
那灵力箭在接触到神像的一瞬间,仿佛冰水入岩浆,“呲”的一声,甚至还某处了些许青烟。而那神像却是一点事都没有。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
“怎么会?!于宗主的箭术乃是人域之最,凡出箭,必见血。这怎么……”
他们突然想到了什么,同时噤声,将目光移向洛君望,又有些顾忌韩归远,迟疑开口。
“孟小仙君,上次在那个秘境中,最后是您一剑斩了神像,才救了所有人吧?”
他话都没说完,洛君望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悠悠一撩眼皮,刚要开口,身旁韩归远却打断了他。
“是又如何,难不成让一个十六岁的孩子替你们去冲锋陷阵?”
苍南山又热闹了起来,先前已经离开的仙首有许多都回到了朝清殿,杜徊和元渡站在人群之中。
韩归远极有压迫感的目光扫过他们,两人脊背瞬间出了许多汗。
“杜门主,元仙君,二位身为诫司仙君,在其位谋其职,面对这种情况应当主动站出来吧。”
遇到这种事情,众人当然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但诫司统领血海之事,此时若再躲,就显得太过胆小怕事了。
“盟主说的是。”
元渡最先站出来,他额角渗出了些汗珠。
“但此时,恐怕还是需要孟珈仙君的协助。”
韩归远皱眉,旁边洛君望懒散出声。
“可以啊。”他瞅了这两人一眼,眸中满是戏谑,“身为人域中人,帮助仙首盟是我的责任。只是不知两位需要我这个十六岁的孩子做什么。”
他将“十六岁的孩子”几字念的极重,看着他们不敢抬头。
“也没什么,就是请您给我们讲一讲应该如何碎了这神像。”
洛君望眉目间出现意思疑惑。
“怎么斩碎?不就拿着剑,一挥就碎了啊?”
众人:“……”
要是搁以前,洛君望早就被抬到药司进行一番研究。但他身后站着韩归远,那位年轻却成就极高的的盟主,像是一个高高在上的保护神,冷眼旁观着他们谁敢对自己的所有物不敬。
诫司没能请得动洛君望,重陵学宫却又有了新消息。
每五十年一次的重陵讲学将要开始了。
重陵讲学乃是重陵学宫组织,整个人域最盛大的道法交流会。
讲学途中不论门第,不论仙凡,有想法者皆可上台讲述自己的道法理解,也因此,每次重陵讲学之后,总是有会有一两则新的理论震憾人域。
也因此,诫司全力保下重陵讲学不再推迟。
重陵学宫下,包括周围百里都未出现那血色神像得影子。杜徊向韩归远保证,他们一定会确保重陵讲学的绝对安全。
但大家都不是傻子。
魔域,那么大一个域,还有那个当初如日中天的逍遥门,不都是一夜没了?
杜徊的承诺?到时候真出事了,他能把人救回来吗?算个屁。
但是韩归远要去。
人域对韩归远的信任类似于对高山的依仗,所以这场重陵讲学,人域大多数仙首还是去了,还带着自家的崽子。
洛君望跟在韩归远身后,看着他青袍裹身,眉眼清俊,不由得疑惑出声。
“你怎么又易容成秦月了?”
韩归远推开寝舍大门,闻言转头看了他一眼。
“盟主的身份目标太大了,还是秦月方便一些。”
洛君望没进去,斜倚在门口看他收拾东西,半晌挑眉一笑。
“那元渡用你的名义放出消息说你要来,为的不就是靠这次重陵讲学的成功举办给自己挣回面子吗?”
韩归远动作未停,将留在这里的东西放进了储物袋,直起身看洛君望。
“所以如他所愿,我来了。只不过这次讲学能不能顺利举办还未可知啊。”
洛君望懒懒勾了一下唇角,眸中玩味。
“我猜,并不能顺利结束。”
重陵学宫论道院内。
杜徊站在一旁,看着鱼贯而入的仙首们,阴鸷的眼神扫了一旁低着头的元渡。
“你疯了?对外传消息说盟主会来,就为了举办这场重陵讲学?”
元渡沉默了一会,半晌有些嘶哑的声音响起。
“之前韩归远不动我们是有所顾忌,但以后就说不定了。”
他抬起头,清俊的眉眼平添一分戾气,看起来竟有些面目可憎。
“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从那语气中透漏出来的意思让杜徊一抖,他不可置信地看向元渡。
“你疯了?!那可是韩归远!”
“那又如何。”元渡脸上染上一丝癫狂。
“当年的云海都能被我们拉下马,韩归远为何不能!”
杜徊简直要被元渡这大逆不道的话吓死了,要不是碍着一旁的时不时往这里张望的仙首,早就动手去捂他的嘴了。
“杜门主,元仙君。”一位仙首上前行礼,“怎么还不见盟主?”
元渡一瞬间收敛了脸上的阴沉,扯出一个温和的笑。
“盟主在路上,应该是有事耽搁了。”
仙首们不疑有他,点了点头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继续坐着了。
可是半晌都不见人来,终于有人坐不住了。
一位须发皆白的老道士站起来,浮尘重重一甩。
“元渡!盟主到底来不来!你将我们哄到这里是为了什么?!”
元渡没应,杜湘拿了杯宴席上的琼浆站到他身旁,闻言美艳眉眼一动,琼浆洒了一地。
众人被杜湘的动作搞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下秒脸上浮现出惶恐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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