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偃看着他这般的模样,眸中的惊讶几乎要隐藏不住。
“许久不见了,魏浮尘。”玄偃开口说道。
魏浮尘身上的气质变得太多了,就连性格也变得很多,若不是他的模样没怎么变,玄偃几乎都要认不出他了。
魏浮尘提着拂尘剑,冷眼瞧着他:“的确,是许久不见了。”
魏浮尘顿了一下,接着问道:“你非要唤我出来,所为何事?”
玄偃面色微动,心底略过了千百种想法,竟是许久没有言语。
过了好一会儿,魏浮尘都等得有些烦躁的时候,玄偃才开口说道:“你好似变了许多。”
魏浮尘倒是没想到这个,突然愣了一下,接着竟是开始大笑起来,像是想起了什么十分可笑的事情。但他虽然这般笑着,玄偃竟是没从他身上看出一丝一毫的笑意。
发现了这件事的玄偃,只觉得魏浮尘的笑容更加诡异了些,引得他不由得皱紧了眉头。
虽然时间已经过了千年之久,但玄偃仍旧记得魏浮尘当初的模样。
无他,当初的他,太过亮眼了些,只要有人见过一面,便会永远都无法忘记。
玄偃仍记得,他第一次同魏浮尘见面的时候,是他的兄弟梼杌有一天兴冲冲的跑来找他,说他看上了一位人类男子,让自己替他把把关。
他心中觉得好笑的同时,也同时疑惑,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竟然能让堂堂的凶兽梼杌为之倾心。
待他真正见到了魏浮尘时,却又明白了梼杌的想法。
魏浮尘的身上透露着一种气质,让人一见到他,就忍不住随着他一同将心情平和下来。他身上带着对世人的悲悯,好似天下人都装在他的心中。玄偃只觉得他心如冰清,身若明月,世上在没有比他更干净的人了。
玄偃便是因此同他认识了。
越是认识,玄偃越是觉得,像魏浮尘这样的,才是真正的,适合羽化登仙的人,他的身上自带一股仙气儿,几乎是让人一见便为之难忘。
他似乎永远都是那副不急不缓的模样,永远都是那副温和的模样,不管什么事,在他的面前,都能轻松的迎刃而解。
有时玄偃心情急躁时,或者修为没有办法精进时,便会去魏浮尘那儿坐坐,同他聊聊天,品品茶,便好似心情一下子就宁静了下来。
大抵是因为是炼药师的缘故,魏浮尘身上总有一股药香味,光是让人闻着,便会觉得身心舒畅。
玄偃觉得,魏浮尘应当就是众修士最喜爱的那种炼药师,悬壶济世,不求回报,医术高超,心中装着天下。
这样的一个人,应当是在修士中受万般喜爱的那种人才对。
可玄偃没想到的是,魏家竟然会杀了魏浮尘,让他祭剑。
而原因,只是因为魏浮尘爱上了梼杌,只是因为他们觉得梼杌会危及他们的性命,只是因为他们觉得梼杌不该出现。
可笑,玄偃心中只觉得十分可笑。
明明他和梼杌已经存在许久了,只是一直在自己的巢穴中,没有要同他们认识的意思,便让他们觉得天地间只是他们修士的天下了。
可是魏家以魏浮尘做要挟,梼杌不得不答应他们的要求,被他们镇压在祭魂阵下。
但就连玄偃也没有,魏家竟是将事情做得这般绝。
他们竟然连魏浮尘也不打算放过。
玄偃赶到时,已经晚了一步,魏浮尘被高高的掉在空中,身上满是伤痕,鲜血从伤口中涌出,滴落在下方的池子中。
池子已经被染成了血红色,成了一个血池,不知里面填了多少魏浮尘的鲜血。
饶是玄偃,见到这般残忍的一幕,也是愣在了原地。
那么活生生的一个人,那么皎若明月的一个人,就这么被魏家生生的放血而死。
就连玄偃都是这般的心情了,更不要说,老实答应了魏家的要求的梼杌了。
玄偃耳边响起的是魏浮尘有些凄惨的笑声,他听着他这般是笑着,背在身后的手不由得捏紧了。
魏浮尘虽是在笑着,但好似马上就要哭出来一般。
他笑了许久,才终于缓了过来,眸子看向了远方,轻声说道:“是啊,我变了好多啊……”
玄偃看着魏浮尘,当初能在他身上闻到的药香,已经随着他的死亡而消逝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血腥味。
玄偃嗅到了从魏浮尘身上透露出来的血腥味,那是杀了许多人后,才会留下的味道。
这不由得又让玄偃回忆起了曾经。
他经常去魏浮尘和梼杌的地方坐坐,常常听见魏浮尘同梼杌说:“你答应了我的,不能去杀那些无辜的修士。”
就是在这时候,玄偃才知道,没想到梼杌竟是这般的喜欢魏浮尘。
只听梼杌乖巧的答道:“我没事去杀他们作甚,我有你就够了。”
魏浮尘闻言每次都是满意的笑着:“众人皆苦,他们何其无辜,就不要平添那么多的杀戮了。”
想道这里,玄偃心中不由得又是一抽。
是啊,众人皆苦,他们何其无辜。
可他觉得,最无辜的,当属梼杌和魏浮尘。
明明只是普通的两情相悦,但就是因为世人对于梼杌的惧怕,因为魏家想要炼出称霸天下的魔剑,却是让这一对有情人,一个葬了命,一个被永久的封印,永不见天日。
也让他们永远无法相见。
第一百六十八章 幕后之人
玄偃看着魏浮尘,心中隐隐生出了一股近乎心疼的情绪。
“浮尘,你……杀人了?”他话中带着试探,似乎是不太敢相信此事,但从魏浮尘身上透出的血腥味,却又是在告诉玄偃,魏浮尘手上似乎沾染了无数鲜血。
魏浮尘勾唇笑了下,眼眶渐渐的有些发红,那模样看着脆弱极了。玄偃从他的眸中看出来了些挣扎。
他深吸了口气,将快要生出的泪水压下,假装出轻松的样子,点了点头:
“对,我杀人了,我杀了许多人,多到……我已经数不清了。”
魏浮尘一边说着,一边看向手中的拂尘剑。
拂尘剑是魔剑,自他祭剑后,他便进入了拂尘剑中,成为了里面的剑灵。
既是魔剑,自然得以鲜血灌溉,拂尘剑亦是如此。
当魏浮尘恢复神智时,拂尘剑便不知道沾上了多少鲜血了。
玄偃心中难得生出来了些怒火,魏家明明知道魏浮尘是个多么干净的人,活着的时候,手上从未有过人命,只有被他救活的,从未有在他手底下死去的。
那么干净的一个人,却因为魏家的野心,被束缚成了剑灵,成为了一把魔剑的剑灵,日日接受鲜血的浇灌。
玄偃将心中的复杂情绪压下,因为他知道,那些对于魏浮尘的心软,不能再出现了。魏浮尘已经不是当年的魏浮尘了,而他们,也不是当年的友人了。
玄偃的眸子扫过了地上躺着的江渝,他还能看清江渝脸上透出的痛苦挣扎的表情。
“洛瑜是被你控制的吧?”玄偃突然说道,但他虽是问着,心中却已经有了答案。
这倒是很好猜,毕竟洛瑜的转变,正是因为他从一个秘境中,获得了一把拂尘剑。也正是从那时候开始,洛瑜才开始越来越丧失理智,越来越想要献祭。
魏浮尘似是根本就不意外他能猜出来,他也没有要隐瞒这件事的意思,于是点了点头:“是。”
玄偃明明已经猜到了这个答案,但在此时,心中还是生出了一种被背叛的感觉。老实说,这滋味当真不好受。
玄偃单手握拳,藏在衣袖之下,以此来隐忍住自己的情绪。
“所以,是你要杀我?”玄偃开口说道,他甚至觉得,自己的声音已经带上了颤抖之意。
魏浮尘同玄偃的眸子对上了,自然看见了玄偃眸中的伤心之意,但他也只是把脸别开了躲开了玄偃的眸子。
“是。”
玄偃无法压抑住自己的情绪,身体忍不住摇晃了一下,像是受了什么巨大的打击。
他猜到的事实,和被魏浮尘承认过的事实,是不同的。
他这一生,被他认可的朋友,也仅仅只有两个,魏浮尘便算是其中之一。
而他现在才知道,一切的幕后之人,是魏浮尘。
难怪,难怪洛瑜不过两三百年的修为,就能同他打得不相上下。
难怪,难怪洛瑜当初能够那么准确的找到他的巢穴。
难怪,难怪他当初有那么浓烈的不安感,这不安显然不可能会是洛瑜、江渝这种人,会造成的。
他一向相信他的直觉,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找上沈长文,才会让他替自己卜算。
当沈长文算出自己的会死的时候,他心中的不安感几乎要达到顶峰。
但沈长文给的答案,却是让他不太满意。
因为他并不觉得洛瑜或是江渝,有能够杀死他的能力,不过,如果有魏浮尘在话,那么就一切的不合理,就变得合理了。
梼杌,也就是魏浮尘的爱人,被镇压在了祭魂阵下。所以魏浮尘需要一个像江渝那样的“天选之子”,他要做的并不是像灵界之人以为的那样,加固封印,他要做的,自然是还他爱人一个自由。
而要解开祭魂阵,则是需要大量的灵力。
灵力由古晶提供,而上古晶石,还活到如今的,也只剩他一人了,只有他的灵力最为充足,他是最佳的人选……
如果魏浮尘要救梼杌的话,那么第一个杀的人,就会是他。
事实上,也确实是如此。
之前若不是他率先动手杀了洛瑜,恐怕魏浮尘下一步就会控制洛瑜来杀自己了。
理智上,玄偃能够理解,能够明白魏浮尘这般做的目的,甚至还能理解他的心情,毕竟他的爱人在祭魂阵下被镇压了整整一千多年了。
他们已经有一千多年没相见了,魏浮尘有了想要将梼杌放出来的心思,也无可厚非。
可情感上,他不能接受,他将魏浮尘视为自己的知己好友,但他得到的就是这么一个结果。
魏浮尘要杀自己。玄偃不由得轻笑了一声,但眼底满是受伤,没有存有丝毫的笑意。
若是以前,有人同自己说这事,玄偃可能反手就会将其杀死,他断然不会相信这种滑稽的言论,可现在,事实就摆在他面前,玄偃只觉得,滑稽的人,是他自己。
玄偃当初也不是不想救梼杌,毕竟当初梼杌就是靠着他的帮助,从祭魂阵中逃出来,灭了魏家满门的。
可玄偃也没料到梼杌竟是那样一个脾气。
他不愿接受魏浮尘的死亡,他要继续呆在祭魂阵中,不然魏浮尘知道他逃出来了,会生气的……
玄偃再三劝说,却都没有办法,便让梼杌顺了意。
可笑,玄偃只觉得无比可笑。
不过……罢了。
玄偃收起了面上的笑意,恢复了平日里冷漠的表情,将之前对魏浮尘的种种心软,也全都压在了心底。
“既然如此,那便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玄偃轻声说着,眼中满是狠戾。
我不想死,所以,你的计划必然不会成功了,对不起了,浮尘。
魏浮尘转头看向他,他自然发现了玄偃了情绪,但是他别无选择,玄偃是唯一一个灵力深厚到,可以将梼杌放出来的古晶。
除了他之外,再没有别的人选了。
魏浮尘嘴唇动了动,像是要说什么话,但又卡在了喉咙中,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开口。
他该给玄偃说一句“对不起”的,魏浮尘想。
可他也知道,这么一句轻飘飘的言语,根本就没有任何的效果。
难道他说了这句话之后,就能抹去他背叛了玄偃的事实?
不能。
难道他说了这句话之后,玄偃就会心甘情愿的赴死?
不能。
难道他说了这句话之后,他就不会再向玄偃出手?
不能。
难道他说了这句话之后,他心中就不会再冒出愧疚之心?
答案仍旧是不能。
既然什么目的都达不到,那么这一句话,自然也没有了开口的必要了。
魏浮尘别开了脸,闭上了眼睛,整个人渐渐的消失在了风中,重新回到了拂尘剑中。
拂尘剑失去了掌控之人,落在了地上,发出了一声脆响,躺在了江渝的声音。
玄偃也同样闭了闭眼,将自己快要生出的泪水掩下。
他不可能为这种背信弃义之人,掉下一滴眼泪。
“又见面了。”熟悉的声音传入玄偃的耳中。
玄偃睁开了眼睛,映入他眸子的是身穿粉衣桃花服的洛瑜。
他的桃花扇放在自己是身前不停摇晃着,给他平添了几分风流之意。
玄偃之前只觉得洛瑜难缠,以及不知道他身上那般浓厚的灵力是从何而来。
但在现在,玄偃已经知晓了幕后的事情后,他只觉得洛瑜有些可悲。
洛瑜也是像他一样的无辜之人,只是被卷入这场风浪的无辜之人。
但是没办法,洛瑜既然成了魏浮尘的刀,那么无法挣扎,无法改变的他,便就只能接受命运。
接受他为了献祭,奉献灵魂的命运。
玄偃思及此处,看着洛瑜的眸子不由得一沉。
魏浮尘似乎只能控制洛瑜……玄偃只在洛瑜的身上感受到了那股强大的灵力,但在江渝身上却是没有的……
难怪,难怪这一世的江渝魂魄不全。
应当是上一世洛瑜死的时候,想要挣脱魏浮尘的控制,但却失败了,便只能出此下策,至少这一世的江渝并没有收到魏浮尘的掌控。
但洛瑜估计也没有想到,魏浮尘竟然放出去了江渝是天选之子的消息。
并且因为江渝的特殊,竟是真的让人无比的相信这件事。
除了江渝本人,没有任何人觉得这件事很荒唐。
当只有几个人知晓这件事的时候,人们或许会觉得这件事是谣言,是不能信的。但当这件事口口相传后,知晓的人越来越多。有人发现了江渝身上确实存有异象,比如他的银发银眸,比如他的天资超凡。
因着种种迹象,将会有人半信半疑,随着时间的推移,所有人都相信了这个谣言,而当所有人都相信的时候,这件事便是成了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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