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事。”夜昀坐在地上,眸子仍旧落在江晗身上,但话却是朝着徐连说的,“可否再帮我给沈秩带句话。”
还不等徐连回答,他便自顾自的说道:“帮我给他说,他自由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整个人也跟着脱力,无力的倒在了地上。
徐连看着他的尸体,一时间像是还没有反应过来。
就这么……萦绕在他心头的魔鬼,就这么轻易的就被他杀死了?
甚至……甚至他根本就没有给江晗下毒,而他竟然也没有验。
就是这般轻易的就死在了自己面前,徐连第一反应是根本就不敢相信。
他朝着夜昀的尸体走去,甚至还提起了魔气防备,担心夜昀的反扑,但却没有,夜昀没有丝毫的动静,就像他真的死了一样,连一丝一毫的动静都没有。
徐连将魔气注入夜昀的体内,检查着他身上的情况,并没有再夜昀的体内发现一分一毫的生机。
夜昀真的死了。
徐连脑海中冒出这样一句话。
夜昀真的死了。
他就这么轻易的就死了。
徐连根本就不敢相信,整个人仍旧愣在原地。
但事实就是如此,容不得他不信。
他浑浑噩噩的把江晗抱起,带着他回道了魔界。
魔尊的生死灯有人专门照看,在其熄灭的那一瞬,消息便传了出去。
“魔尊死了!”
四处的声音纷飞着。
接着他们便看见了徐连怀中抱着的江晗,消息顿时就像插上了翅膀一样,飞往了魔界各处。
此时夜家需要别人提防的,便只剩下夜琉一人,这魔尊的位置夜家是否还能坐稳,便是个问题了。
但这些都不在徐连的考虑范围中了,他来到了魔尊的寝殿。
夜昀还在的时候,这里总是有着结界,但魔尊死后,这里的结界也跟着消散了。
徐连也没有丝毫停留,直接推门而入。
此时虽是白天,但这里却是没有丝毫的光亮照进来,只有幽幽的烛光散发出微光。
在这幽深的大殿中,有一个黑影坐在床边,一动不动,宛若木雕。
徐连自然知道这人是谁,他朝着那人行了礼,开口说道:“夫人,魔尊临死前,让属下给你带句话。”
不知是徐连发出了声音,还是提到了魔尊,沈秩终于有了些反应。
他转头朝着徐连看过来,慢慢的站了起来,朝着徐连走来,停在了徐连的面前。
徐连抬眸看去,这才看清了沈秩的模样,这还是他这么多年,第一次看清沈秩的模样。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常年被关在屋中的原因,沈秩十分的白,面容清秀,此时他的眼神空洞,整个人还有些懵,像是还没有反应过来。
徐连对于他的这副模样十分熟悉,夜昀死的时候,他也是这样,觉得那么一个厉害的人物,时时刻刻压得他喘不过气的人,怎么会这般轻易的就死了呢。
“他说了什么?”沈秩站了一会儿,没等到徐连的回应,便率先开了口。
“他说,‘你自由了。’”
沈秩听了这句话,突然愣在了原地,接着便狂笑起来,徐连看不懂他的情绪,但他无意打扰,便自顾自的退了出去。
徐连看着四处的魔教的各处建筑,转身朝着不知名的地方走去。
温养了许久凝出了实体的白狸从他的识海中钻出来,化为人形伴在他身边。
“主人,我们要去哪儿啊?”
徐连换了一副面具,看向远方:“不知道,天地之大,四海为家。”
第一百九十八章 双生之花
沈秩循着记忆,慢慢走到了魔界和灵界的交界处。
对于他的离去,魔教的人没一个关心的。
夜昀还在的时候,他们自然尊着他,护着他,称他一句魔尊夫人,可如今夜昀已经身死,他这个魔尊夫人也做到头了。
更不要说他还是个灵修,魔族的人没有将他扒皮抽筋、饮血啖肉,便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夜家现在正忙着守魔尊的位置,对于他这个前魔尊夫人自然是毫不在意。
沈秩回眸看向魔教所在的位置,这是他第二次从这个方向看。
第一次来到这里时,他被夜晗强迫,一腔愤懑,满怀怨恨,恨不得将夜昀大卸八块,根本没有心情欣赏周围的景色。
现在他第二次来到这里,心中的复杂之情无法言说,这次也没有心情欣赏周围的景色。
他心中还记挂着夜昀。
他说不清对夜昀是个什么情感,这么多年的相处,真要说实话的话,夜昀其实对他还是不错的,除了不允许他逃脱以外,平时处处对他都是极好的。
可就是这一点,却又带给了沈秩无限的怨恨。
这些年夜昀全凭沈家威胁他,让他不能逃 也不敢逃。
让他自愿被禁锢在夜昀的身边,日日匍匐在他身下。
如今夜昀已死,他重获自由,按理来说,应该是无比高兴的事情,可他的心里却难得的没有几分高兴之情,反而有几分惆怅。
他不敢承认自己对夜昀有情,便强压下自己身上的异样。
他之前的灵力皆是被夜昀封住,如今夜昀已死,他的灵力也重新恢复。
沈秩从怀中拿出来了一只铃铛。
他的手轻轻的抚摸上这通体漆黑的铃铛。
这是他出生的时候家中长老交给他的,这便是传说中的双生之铃,铃铛一分为二,由一对双生子各执一枚。
而唤醒这枚铃铛的方法,便是双生子之中其中一位的鲜血。
他和沈序,他们兄弟二人注定有一人要牺牲。
而要牺牲的那个人从一开始就定下了。
沈家将他抛弃,为了保全沈家,任由他被魔尊掳走。其中原因,不仅仅是因为沈家无法与魔尊抗衡,更重要的是,他一开始就是那枚弃子,一开始便是注定要牺牲的那一个。
双生之铃的开启方法,长老只告诉了他一个人,从未与他兄长说过。
他们将他培养成这个性子,他们知道他无法舍弃他的兄长,他宁愿自己牺牲,也不愿牺牲自己的兄长。
所以他会将这件事担下,任由他一个人赴死。
可是他也会累,他也会痛啊,他在魔尊身边待了这么多年,无一日不想念自己的兄长,甚至想念过度,滋生出了恨意。
凭什么他要过这般痛苦的生活?凭什么沈序就能高风亮节的活着?
凭什么他日日匍匐在魔尊身下?凭什么沈序能成为江家长老?
他是有怨的。
沈秩的脚步停留在沈家门前。
沈家是在一个山上修建的家族,沈秩站在山脚仰望着高不可及的沈家,第一次觉得它如此陌生。
“来者何人?!”
沈秩并没有刻意隐藏自己的踪迹,被沈家发现几乎是意料之中的。
他试想过沈家弟子的反应,或许有震惊,或许有高兴,或许又是其他的什么情绪。
可他完全没有料到的是,他在魔界那里待了太久,沈家弟子已经更新换代,新一代的沈家弟子早已经不知他沈秩是何人。
沈秩一时间愣在了原地,不由得有些出神。
他明明才离家几年,明明说数手指都能数清的年份,却是莫名让他体会到了,“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的感慨。
何况出现在他面前的弟子面无笑意,恶狠狠的盯着他,仿佛他是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沈秩不由得笑了一下,笑得有些悲凉。
“我……无意路过,叨扰了。”
那是守门的弟子,听见沈秩这般说着,才松了一口气,但他又接着说道:“即使如此,那便快快离开吧。”
沈秩点了点头应道:“好,我这便走。”
弟子看着他的背影远去,竟是从他的背影中品出几分悲戚来,但眼下沈家的情况危急,倒是容不得他考虑外人的喜怒哀乐了。
沈秩深一脚浅一脚的朝前走着,还好隐约记得自己要去江家,否则怕是连路都走不明白。
他就这般慢慢的走着,虽然有着确定的目的地,但整个人却是迷茫的。不知道是不是被魔尊关的太久的缘故,他好似已经忘记了自己还会御剑飞行,只知道像个灵力低微的修士一样慢慢的走在地上。
他已经许久没有见过他的兄长了。
他不由得开始畅想他们的相遇,他们见面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呢?他的兄长也会像旁人那般一样认不出他了吗?他的兄长也会对他那般冷漠吗?
明明只过了几年,但他好似都已经想不起来自家兄长的容貌和性格了,也想不起来他到底在不在乎自己这个弟弟了。
他越是深想,越是觉得这些年来一直将和兄长相见,作为执念的自己,好像就是一个笑话。
或许兄长根本就不记得自己了。
兄长在江家过着这般痛快的日子,怕是早已忘记沈家的苦楚,连带着把代表着沈家的他,也一起忘记了。
沈秩越是想着就越是惴惴不安,越是惶恐,越是害怕相遇。
他的脚步再次停住了,在江家门口。
他看着高耸入云的江家,想着兄长远大的前程,好似有些后悔出现在这里了。
或许他不该去打扰兄长,就该这么默默无闻的死去,就让兄长觉得他和魔尊一起死去了才好。
可是他不甘心。
他不甘心自己受了这么多年的痛苦,就这么被人遗忘,他不甘心被自己的兄长遗忘,他和兄长是世间最亲最亲的人。
哪怕兄长已经忘了自己,他也得让他想起来,哪怕他最终仍要赴死,那也得是在他兄长的面前死去,绝不会默默无闻的死去。
沈秩心志越发坚定,朝着江家走去。
“小秩?”一道熟悉的声音传入了他的耳中。
他霎时间就愣在了原地 明明已经很久没有见面了,明明他之前都想不起来兄长的样貌和声音了。
可就在听见这道声音的一刹那,记忆纷至沓来。
他从没忘记。
“兄……长……”沈秩的声音带着颤抖,他朝着声音来源看去。
沈序正站在江家门内,他也是急匆匆的赶来,好似才接到消息一般。
沈秩看着江家宏伟的大门,他在江家的外侧,沈秩在江家的里侧。
这般景象,让他头一次那么清晰的感受到他和兄长的区别。
云泥之别。
是他再也无法逾越的鸿沟。
一时间他自行见愧,心中除了逃离,竟是没有别的念想,他猛的转身,想要从沈序的目光中逃走。
可他才逃走几步就被人从后面抱住了。
“小秩……”是沈序的声音。
带着哭腔。
沈秩好似都能感受到沈序的情绪,可越是这样,他就越要想要逃离。
但沈序把他抱得很紧,不让他有一丝一毫的机会离开。
沈秩张了张口,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可这般情况下,他竟是一个字都说不出。
倒是沈序率先说了开了口:“小秩,你是从魔界逃回来的吗?”
沈秩并没有回答,他只是沉默着,让沈序从后面抱着,就这般僵持着,好似就已经用尽了他的全部力气。
沈序没有得到沈秩的回答,但他也没有逼迫他,只是抱着沈秩的手更加收紧了。
“是了,该是这样的,你在魔界受苦了。”
沈序的呜咽声传来,沈秩几乎都能感受到自己被打湿的衣衫——是被沈序的眼泪打湿的。
兄长在哭吗?沈秩这般想道,他似是有些意外,兄长竟然还会哭。
“小秩,我很想你……”沈序颤抖的声音传来,“你别走好不好?”
沈秩听见这话,心中莫名的生出了几分怨恨之情。
很想我,你很想我,兄长很想我……可是这么多年我从未在魔界收到过你的消息?为什么你从未来找过我呢?
哥哥你说你想我……
沈秩轻而易举的就拉开了沈序的手,沈序明明抱得很紧,可就在沈秩碰到他的那一下,就突然像是被烫到了一样松开了。
沈秩转过身,同沈序对视着。
几年不见,他们兄弟两人已经一样高了。从前只能被沈秩仰视者才能看见的沈序,如今只需要平视便能看见了。
“兄长……”沈秩张了张口,却是发不出一点声音。
明明他心中迫切的想要得到答案。他明明就想知道沈序这么多年为什么从未来寻过他。
可他无论怎么逼迫自己,还是无法问出这个问题。
在他想要的这个答案的同时,他害怕着,他害怕得到答案,他害怕他得到的答案是他不想要的答案。
罢了罢了,自己总归是要成为兄长的垫脚石的。
他们是双生花,是只能死一活一的双生花。
就算是得不到答案也就罢了,至少兄长还是记得自己的,沈秩强迫着自己露出了一个笑容,就像小时候一样。
第一百九十九章 要蛟龙珠
许是因为重逢的喜悦太甚,沈序并没有察觉到沈秩的异样。
“小秩,跟我回江家好不好?我不会再让你受苦了。”沈序抓着沈秩的手,说得信誓旦旦。
沈秩看着他的这幅模样,明明知道他也许只是嘴上说说,但心底却还是为之动容。
这般想着,他不由得叹了口气,不知是在感叹自己的心软,还是在感叹世事的变化。
他抬眸对上沈序的双眼,沈序目光真诚地看着他,似乎想要得到他的回答。
他向来不舍得让自己的兄长失望,哪怕是现在也一样。
于是他点了点头,应道:“好。”
沈秩就这样被沈序带回了江家。
。
江渝站在余杞门前,眼神空洞,表情木楞,就这么呆站着,木木的盯着大门,没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余杞把谢清帆带进了屋中,不允许任何人前来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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