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年没见。
薛霈要更费劲地仰头,曾经相差半个脑袋,如今头顶只到那弧度也英俊的嘴唇,抬手抚那小眉心成了困难的事。
他不好意思地笑着说:“佩佩没有消失。”
陆莱恩垂着乌黑的眼睫,落在那小绘本上,轻声问:“那佩佩是在画画吗?”
薛霈点头:“要看吗?”
陆莱恩:“当然。”
两个小孩子坐往小凳子,哪怕是小学生崽崽,这几年的陆莱恩疯狂窜身高,长腿险些藏不住,单手撑着腮帮子欣赏起那画来。
——准确来说是有剧情的故事绘本。
卡通可爱的小狮子和小狐狸相遇,上课、吃食堂、睡在同一栋宅子里。
但他们守护着各不相同的土地。
小狮子和小白狐互相道别,赠予小礼物,约定再见面的时候,只要带上小发卡和小头绳就不会认不出对方了。
接下来一张画分为两幕。
回到草原的小狮子长大了,更霸气勇敢,在烈日下自由奔跑,像动画片里的辛巴一样,它遇到了熊巴鲁、蛇王卡、花豹巴克拉等伙伴,成为了当真无愧的丛林之王。
至于毛绒绒的小白狐。
它只是进入冬眠,沉沉地睡了一觉,从没有经历过不好的事情,就算有也不过是场噩梦。
看到这儿。
陆莱恩眼眸中绽放出焦急,当即往后翻,他想知道小狮子和小白狐会是如何见上面,那一天,小白狐是否还会记得它。
果不其然。
不断成长与冒险的小狮子,从未忘记白绒绒的小狐狸,它跋山涉水,历经辛苦,再次立在昔日照顾过的小白狐面前,为它赶走了恶狼——
让小白狐能够顺顺利利地苏醒过来。
绘本还有一页没画完,但,现实中的绘本好像即将进入新篇章。
陆莱恩眼眶发热,十岁的小朋友过了读童话故事的年龄,稍一侧脸,对上薛霈热忱的眸光,就像是绘本里的小白狐出现在了现实世界。
他几乎要抬手展示手腕上的发绳时。
薛霈视线不移,牵来左手,小手的温度传至掌心,不再是冰凉凉的触感:“瞿叔叔去哪里了呢?”
陆莱恩微怔半晌:“爸爸去补拍戏。”
薛霈:“那陆叔叔呢?”
陆莱恩:“公司有事情。”
小少爷知道的也不多。
他听说,基金会牵扯出来的后续,太过繁杂,他的豪门总裁爸爸急得连夜摇火车回家处理事情,把车子都扔给管家哥哥回西海。
当回答那两个问题时,陆莱恩心不在焉,好像总觉着有什么微妙的地方。
不对。
陆莱恩偏了偏脸,英气的脸蛋上涌现出种种情绪,有诧然也有慌张,更多的是小小少年满盈的期待。
他的仪态总是优雅,面对福利院的坏蛋小孩,也不会让拳头沾上尘埃,当下却连睫毛都颤着紧张,生怕得到的答案会是错误的。
“佩佩……”
陆莱恩不过称呼出声。
眼前的漂亮小孩,仰着白皙的脸蛋,漆黑的长发贴在脸侧,忽然,紧紧地牵住了他的手:“莱恩哥哥。”
“你长得好高。”
“我差点就认不出你了。”
说话的小朋友那么纯白且圣洁。
陆莱恩的眼底忽闪了下,是从星星贴纸映入的光芒,怔然不已,迫不及待地将右手展示在出来——
星斑似的光瞬间落在小白狐手绳上。
薛霈似是见到久违的朋友,从口袋里拿出小发卡,漂亮的小白狐也晒着阳光,摆放在绘本最后一页的白纸上。
接着。
陆莱恩也将头绳摘下,摆放而去,小狮子与小白狐同在纸张上,闪烁光芒,重逢在这璀璨的星空之下。
薛霈不用再当小哭包,而是醒来后,哪怕身体小小的,也坚强勇敢,说着要长大变厉害保护哥哥的小朋友。
“我认出莱恩哥哥了。”
薛霈笑得那么好看,嗓音也轻轻软软的,“没有小发绳也能认出哥哥。”
陆莱恩再也藏不住所有情绪。
他那身英伦小绅士的西装,漆黑如墨,头发是泛着光泽的棕调,五官更堪称完美,多么矜贵啊,放在上流阶级的社交场合,无数世家的小少爷都难以攀上关系。
他们都觉得莱恩像接近不了的小王子。
可唯独眼前的小朋友。
那是在多年前飘落雪花的季节里,真正不带目的,走进他内心的漂亮小孩子,在走下旋转楼梯的那一眼——
小王子就在内心许下要永远保护对方的诺言。
如今。
十岁的陆莱恩像当年那般,望着从来都漂亮的妹妹,眼眶红红的,行了个绅士的吻手礼:“妹妹。”
“我们一起回家。”
第二十一章
星海市。
绝大多数经纪公司设立在此,包括家喻户晓的国民影帝工作室,也成立于这座国际化的大都市。
在多年前,陆莱恩的两个父亲相遇相爱,有了莱恩这个崽崽,移居伦敦前都居住在这儿。
哪怕是顶级豪门的陆家,在国内的住宅是足够温馨的独栋别墅,不必夸张奢靡。
别墅里有很美的花园,还有后院的玩耍平地,独立健身房,以及满足小朋友学习娱乐的各式房间。
在入夏时分。
薛霈住进了陆家,将近三个月,他能睡在阳光充沛的卧室,有着变幻色泽的云朵灯,跟当初在城堡区的小卧室几乎一模一样。
不过。
他如今的卧室距离莱恩哥哥更近了。
从住进新家的胆怯怕生,什么都只敢找莱恩,到后来跟陆家上下的人熟络后,人人对他喜爱,从此开启了新的生活篇章。
他变回了那个能主动寻找列车员问泡面的勇敢小孩。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这天一早。
管家哥准备了套新衣服,送来卧室,隔着儿童床的纱帘帐,早早地打招呼:“佩佩早上好。”
“小少爷今天会外出,参加陆总公司的活动,下午才能回家。”
“佩佩今早要跟管家叔叔出去玩吗?”
薛霈乖顺地钻出脑袋,穿着格子睡衣,整整齐齐,就连头发也丝毫不凌乱:“管家叔叔早上好——”
“我只想等哥哥回家。”
管家罗列着家中活动:“那今天要在游戏房打电动?还是上VR影厅看电影呢?”
薛霈毫不犹豫地说:“我想学习。”
管家欣慰地笑了笑,说这就去准备好学习资料,让薛霈下楼吃牛姨做的早餐,想什么时候上楼到儿童书房去都行。
薛霈乖乖地点头:“好。”
而后。
他起床洗漱一番,束起马尾,再戴上莱恩送的手表,下楼吃牛姨做的饭菜,生活过得松弛有度,不再像身处福利院——
总有人会强行推着他往前走。
现代化别墅是宽敞且精致的装修。
一楼有个阅读角,自从陆莱恩上国外小学后,算是荒废的区域,可自从搬家回国,再把薛霈接回陆家后,阅读角扩了更大的范围。
听做饭好吃的牛姨说,很多绘本是莱恩少爷亲自挑选的,还说佩佩肯定会喜欢看。
往上有卧室还有其他五脏俱全的小房间。
儿童书房是仿校园教室的装修,这也是最近捣鼓出来的,整个陆家上下都清楚,提出这个主意的小少爷,是为了领回家的小朋友做的准备——
或许他有朝一日会想回到校园呢。
薛霈走上楼梯时,嘴上还叼着个牛角包,近来胃口越来越好,推着门等他入内的管家都夸他:“多吃一些就能越长越高了。”
薛霈安静的神情透着骄傲:“哥哥特别高。”
他走进自习室,等着管家哥哥给他放课程,但今天稍有遗憾,网络教师临时生病请假,一时之间没人给努力崽崽上课了。
薛霈看上去有些急,秀气的小眉毛微拧成结,管家哥不免轻下嗓音,安慰起他:“没关系的。”
“不是每天都要按时上课的。”
薛霈揪着手中的电笔,坐立难安,白皙的额头竟是冒出薄薄的汗,看得管家哥略带慌乱地蹲下:“佩佩急着学习是想上学校吗?”
薛霈:“嗯。”
管家有些吃惊:“决定好要去学校了?”
薛霈小小声地说:“我怕哥哥开学,就更见不到他了。”
管家幡然醒悟,眼前的小朋友不过比重逢初见时情况好转些,但归根结底,扎在心底的安全感还是不足,对他们家小少爷的依赖感愈来愈强。
半个小时后。
陆莱恩赶回家中,T恤衣摆束进黑色牛仔裤里,踩着纯白袜子上楼,楼道间传出咚咚声,当停步在门外,颀长的小小少年再心急,也先敲门问:“佩佩在忙吗?”
里边的薛霈看着一本复杂的中文天书。
他把课本扔下,蹬蹬地跑过去开门,唰地一下,漂亮的小脸蛋染着喜悦:“莱恩哥哥回来了。”
陆莱恩挺拔的鼻翼上冒出薄汗。
窗外摇曳的绿叶,香气氤氲的花,都不及眼前的穿着抹茶格子睡衣的薛霈更贴合夏天。
他眸光流转,有些好笑,抬手理了理贴在薛霈脸侧的乌黑碎发,泛着鼻音道:“我回来了。”
他一回来。
薛霈何止是不学习了,那是什么都不想做了,像当初黏在身后的小小跟屁虫,完全不想跟哥哥分开。
从外边回来的陆莱恩要换身家居服。
他的总裁爸爸是个骚包沙雕男,每层楼都设了个衣帽间,方便玩变装游戏似的。
当下,陆莱恩在关上门的衣帽间里,正套着身纯黑色的短袖短裤,材质高档,泛着小小少年专属的高冷范儿。
而薛霈非要在外候着,端着个小板凳,纤细的手腕戴着iwatch,坐在上边戳小狮子玩儿。
他压根听不到门内的动静。
当手表屏幕里的小狮子在地上打滚,冒出了“非礼勿视”的小泡泡,薛霈拢紧纤细双腿,后知后觉地想起一件事。
“妹妹。”
“我们一起回家。”
从见面开始,第一声称呼就是妹妹,后来每回都能听到这般称呼。
薛霈冷白的脸蛋上,骤然闪过一丝薄红,他噌地起身,背过去,敲了敲门。
里边的陆莱恩正系着纯黑睡衣的纽扣:“佩佩怎么了。”
薛霈有些难以启齿,轻声问:“莱恩哥哥,我可以进去吗?”
陆莱恩:“……”
他裤子还没穿上呢。
陆莱恩烫着耳廓说:“佩佩也要进来换衣服?等我换好就能进来了。”
薛霈:“我……”
长发小孩全然涨红了脸,白皙的脸蛋透着晚霞,站在门外,圆圆的脑袋好不清醒,无论如何也要证实某个猜念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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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
薛霈可怜巴巴地说,“我想进去帮你换衣服,可以吗?我会帮你系纽扣。”
里边的陆莱恩迅速套上了另一套家居服的长裤:“…………”
他走往门背,唰地一下,将那门打开,居高临下地展示着自己混搭睡衣——
上身是棉质柔软的漆黑睡衣。
下身是低调奢华的深海蓝色真丝长裤。
从小在两个爸爸的熏陶下,对外在尤为注重的小少爷,已然是耳根红成番茄色,可那由内而外的自控力,令他看不出半分窘迫。
陆莱恩清了清嗓:“我暂时先这么穿吧,佩佩现在要进去吗?”
薛霈好像长高了些,不必再那般费力地仰头,但也仍需抬着下巴,靠陆莱恩尤其近,潮湿的气息互相喷薄。
“……”
两个崽崽就这么互相对视着。
僵持不下。
陆莱恩率先开口:“不是要进去换衣服吗?”
薛霈望着哥哥英俊的脸蛋,失神地摇脑袋,忽然,像撞见什么了不得的东西那般转过身:“我不进去了。”
陆莱恩盯着那后脑勺的发缝儿看:“那我再进去一下?”
薛霈无声地点点头。
这下。
陆莱恩再次关上门,动作轻缓,换着成套家居服时,久远的礼仪课浮上心头,心想方才可真是不优雅,他全然不会光着身子跟漂亮妹妹独处一室。
而外边的漂亮小孩,板板正正地端坐,面朝着外边的白云,飘来飘去,好似他的身体也跟着摇曳,陷入了种自我怀疑之中。
哥哥好像还是把他当成女孩子。
久远的记忆对于他而言是深刻的,那个冬日的野炊,一群小朋友的迷茫如同粘贴复刻,叽叽喳喳地说着:“佩佩怎么会是妹妹?佩佩才不是妹妹!”
正处于茫然且烦恼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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