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尉影晰苦笑一声，心海再寒冽，到底无法熄灭带有余温的情真。
他疲惫地仰起头，视线不经意地落在这棵枯树上，猫大爷一滞，满怀伤春悲秋之感转瞬消散。
连着几天，尉影晰可谓乖顺的要命，只要沐汀落不唤他，绝对不出现在妖尊面前，因为他要抓紧时间干一件大事。
这天晚上，盖逍在飞阁莲屿溜达时，忽然看见莲池边有红光闪烁，因隔着那棵枯树，他看得不清，但是处于本能反应，他还是义无反顾地领着一桶水冲了过去，然后……
“师师师……尊？！”
盖逍惊在原地，瞪着圆眼盯着趺坐在地上的尉影晰，以及摆在树前的两根火烛，还有刚被他浇灭的满火盆的烧纸灰。
尉影晰摸了下脸上的水，吸了吸鼻子，僵硬地抬头望着面前的枯树。
盖逍咽了口气，他以为尉影晰下一刻会用他祭树，谁料，尉影晰看着树上突然开出的两朵并蒂红花，竟忍不住地展颜欢笑。
这些天，他为了让枯树开花，连哄带骗、连浇带烧、连吓带唬……啥办法都想过，最后竟然靠着三跪九叩这招，终于盼得枯树开了花。
猫爷狂喜地从地上爬起来，啥也不说，直接上树把好不容易开得的两朵花给拔了。
盖逍讶然:“师尊，你你……没事吧？”
尉影晰像捧着珍宝一样，咧嘴笑道:“没事没事，小盖，我现在开心得不得了，我先不和你聊了，我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做！”
他说完，朝着厨房奔去，只留盖逍木愣地站在枯树旁，望着隐在夜色中的疯癫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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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猫大爷要疯了
问雨阁中，晴天向沐汀落简单说了虫族这些天的行踪，沐汀落不禁暗生诧异。自紫碎林被毁，各大妖族族长应该已经知道玄武印现世，虫族不仅没有以亥无之死为由愈加侵扰妖民，反而敛势退回地囚谷，其下一步的谋向，着实让人琢磨不透。
晴天准备离开时，尉影晰正提着餐笼冲进来，差点把他拍死在门上。不过这次，猫大爷没空再补一击，他乐滋滋地走到沐汀落面前，把餐笼里面的一盘黑乎乎的东西放在桌案上。
沐汀落眉心微蹙，稍稍挑起一边眉梢，瞅着这盘比墨汁还黑的黑暗料理。堂堂妖尊走南闯北见过不少稀奇古怪的事物，但这次，他实在看不出眼前是何妖孽。
晴天晃了晃脑袋，分不清东西南北的歪斜着身子，飞到窗前，勉强稳住鸟身，指着尉影晰左后方的木椅，怒气冲冲道:“呔！小猫咪，你竟敢谋害本……”
尉影晰抬眸瞪了他一眼，不耐烦地并指一挥，转瞬就把晴天从窗户里扔了出去。
“汀落呀，你尝尝，味道如何？”尉影晰颇殷勤地把盘子端到沐汀落脸前，满怀期待地望着他。
妖尊讷讷地坐着，心想，这味道还能如何，凡是有鼻子的，不需凑近，只要一闻，就知此味堪绝。
“这是，这也是……五糊粥？”
尉影晰一愣，又把餐笼里面的粥端出来:“我就知道，妖尊想喝粥，不过，妖尊还是先把这盘儿吃了，这些可是好东西。”
沐汀落咽了口气，他没想到猫大爷如此热情。他犹豫地拿起勺子，思量片刻，又道:“我觉得，我还是先喝粥吧……”
毕竟干了此盘，恐怕壮士一去不复还，再也没有机会糊地更壮烈。
“……要不一起吧！”尉影晰说着，把那盘黑渣渣倒进了五糊粥中，还不忘细心地搅和均匀:“给，干了它，对你好的！”
沐汀落:“……”
见沐汀落迟迟不动，尉影晰以为他肩膀处的伤口还疼，直接舀了一勺，递到沐汀落嘴边:“我喂你。”
沐汀落听得猫大爷的豪言壮语，又不好意思违逆，只能眼一闭，干了一勺。结果，这一勺咽下去，顿时惊住。
“这里面是？！”沐汀落愕然问。
尉影晰不以为意道:“没什么呀，就是红枣、莲子还有……”
沐汀落急慌慌又问:“我不是问这些，我是问刚才那盘子里的东西是什么？”
“就是，就是炸攀枝花，只不过，这花不是在后山采的，而是莲池边的老枯树开的，我告诉你呀，我可是求了好久，它才开花呢。”
沐汀落一惊:“你是说，你把那棵树上的花……给炸了？！”
“嗯”，尉影晰点点头:“要不怎么吃，你难道喜欢蒸的，还是喜欢煮的？可是只有这两朵，要不下次吧，下次我再多祭拜几次，它要是开了花，我给你换着花样做。”
下次？怎会这么容易等到下次！
沐汀落头脑发痛，他揉了揉眉心，有气无力道:“那棵树，万年才开两朵花，这花是难得的救命药引，我原算着，等它这几日开花后，让盖沉做成丹药，以备急用，你居然，你……”
尉影晰眨了眨眼睛，一时半会儿没有反应过来，分不清重点问:“万年才开一次花，那你养着它干嘛，还不够占地方的，万一它一得瑟，万年都不开花，岂不是有可能把我们送走？”
沐汀落轻叹一声，许久，无奈道:“此花难得，可谓珍宝，日后若有急需，还可救人一命，你实在不该如此乱用。”
尉影晰茫然:“既然这么珍贵，那你之前还……”
“我之前如何？”
上辈子，尉影晰因护沐汀落，被亥无重伤，当时沐汀落为他炸了两朵攀枝花，什么都没有告诉他，只是让他全部吃掉，不许浪费。他当时还满脸不愿，和受了虐待一样，逼着自己吃花。现下忆起，尉影晰才恍然，怪不得他当时妖力恢复地如此之快，原是吃了万年神药。
“没……没什么……”尉影晰垂眸，一副委屈悲然地可怜相。
沐汀落见状，拿过尉影晰手里的饭勺，不动声色地又喝了一口粥:“……也不是什么大事，怪我没有告知你……天色不早了，你先回去歇息吧。”
“嗯……”
尉影晰耷拉着脑袋回到房间，愣愣地看着沐汀落为他准备的药浴。他原以为，自己活了一世，早就看透沐汀落。在他眼里，沐汀落就是霜面寒心，不近人情，然而，细细想来，自己如今重生，是否也该重新去识一人。
自炸了神药后，尉影晰一直有意躲着沐汀落，他倒不是为了躲债，只是心里装着太多事，忘不了又捋不清，乱纠在一起，堵的心口难受。
奈何猫大爷也有躲不掉的时候……
辰微垣新弟子历史测试，沐汀落既做考官出题又做考生答题，而尉影晰就只坐守即可。
平时上课的时候，尉影晰的注意力全在凑编妖族无考证历史上，现下突然静下来，他的注意力一时不知往哪里放，竟猫胆包天地欣赏起眼前的……妖尊！
他从一开始地偷瞄，到之后的短暂留神，再到最后的肆无忌惮，直至目无余瑕。沐汀落在他眼里端得是霁月玉絮，尤其当偶尔的过堂清风拂过他面颊，轻动两缕随意垂下的碎发时，尉影晰霎时觉得眼前波光潋滟。
现在就算把猫大爷扔进古寺，让他伴青灯念古卷，焚檀香敲木鱼，他也心静不得。
世上怎会有如此清俊惊艳之人，真是看到死都不够的……尉影晰边沉醉边心想，他一手支颐，一手还不忘挥笔泼墨。
待笔下一顿，尉影晰才召回自己的魂，揉了揉迷蒙的眼睛，余光不经意地掠过手下的纸面，顿时惊懵。
他呆木地瞅着写满“沐汀落”三字的纸张，颇觉自己要疯了。他慌张拿起旁边的折扇，一边敲着自己的额头，一边叨叨念:“不许想不许想不许想……我一定是疯了……我疯了我疯了我疯了……”
“妖尊？妖尊？……”千夜见尉影晰不住地敲头，悄然低声喊道。
盖逍更是一副吃惊的表情:“师……尊？”
然而，尉影晰不知是把自己敲傻了，还是仍在想入非非，愣是没有听到千夜和盖逍的提醒，也没有望见那些弟子不理解的神情。
这时，一直盯着他的沐汀落，终于忍不住叱道:“尉—影—晰！”
“到！”猫大爷速地弹起来，愣了一会儿，又慌促坐下，趴在桌面上，侧着脸，不敢看沐汀落，只结结巴巴道:“……到到……到点了，都都，都各回各巢，后会无期！”
内门弟子面面相觑片刻，把考卷留在桌面上，陆续离开。
千夜离开前，不放心地走到尉影晰面前，忧心问:“妖尊可是身体不适？”
尉影晰趴拉着桌子，忙不迭道:“没有没有没有，我好得很……千夜不必，不必挂念！”
千夜微微颔首，若有忧虑地离开。整个室内就只剩趴在桌子上的尉影晰和收敛考卷的沐汀落。
等沐汀落把一沓纸张往尉影晰旁边一放，尉影晰想做了亏心事一样，不由地打了个哆嗦。
沐汀落微微皱眉:“你怎么了？不走吗？”
“你先走吧，我……我肚子疼，歇息一会儿就回。”
沐汀落滞了片刻:“我送你去找室卜……”
他说着，欲去扶尉影晰。尉影晰死死地粘在桌面上，慌张喊道:“不用不用！我不去，你咒法太快了，我受不了，而且，我……我害怕看病，我不要！你还是高抬贵手，让我在这儿静一会儿吧！”
沐汀落若有所思地走出勤勉阁，但是又走了不到几步，忽地停住脚步，回眸望着阁内。
尉影晰一看沐汀落已经离开，捂着小心脏一顿狂拍:“吓死猫爷了！”
他长松一口气，拿起被他写满名字的纸，心中霎时百感交集，他实在想不通，世间美物千千万，为何就死磕一朵花。
尉影晰愁闷地拍了拍脑门，伸了个懒腰，还未从死里逃生的阴影中缓过来，突然间，沐汀落又走了进来。
尉影晰一慌，急忙把那张纸塞到那一叠考卷中，随即假装难受样儿，懒懒地趴着。
“你怎么又回来了？”
沐汀落没有应声，径直过去，把尉影晰背起来，轻声道:“我带你回去。”
尉影晰惊然，心中的颤动声击得他些许头晕，他突觉身子发软，竟然无力反驳，只老老实实地覆在沐汀落背上，嗅着他身上的花香，跟着他回家。
南方火翊鸟已经敛了火光，快要歇班回巢，满目都是存着暖意的琉璃秋黄。
尉影晰靠在沐汀落肩上，看着他们的影子一点点延长，仿佛可以蔓延回往昔，影子的尽头还是守候的痴心，虽然隔着时空，却渐行渐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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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猫大爷私奔
等回到飞阁莲屿，妖尊亲自下厨，给猫大爷做了一碗清香的荷叶粥，并且一直守着尉影晰喝完，才收拾好，回到问雨阁，查看那些带回的考卷。
沐汀落看书可谓一目十行，不到半盏茶的工夫，已经看了大半。他面无波澜地看着，直到看到写满他名字的纸张时，神色才微有起伏。他先是一愣，待细细品味后，又是一惊。
他静静地注视着尉影晰的大作，良久，嘴角染出一漩醉人的笑意，可是转瞬间，又敛了笑容，呆呆地想了一会儿。
他写这个名字时，心里想的是我，还是那只和我同名的小龙虾？……堂堂妖尊居然也有不理智的时候，沐汀落想着想着就钻了牛角尖，恨不得去问尉影晰。
而尉影晰睡了一觉，才恍然想起他的良心作品，立即像被狗咬一样，在飞阁莲屿中狂奔。
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赶到问雨阁时，那一沓纸卷依然安放在桌案上。尉影晰一看沐汀落不在，连忙去翻找他的大作。可惜他翻了半天，都没有找到。
正当猫大爷一头雾水时，沐汀落站在门口，明知故问道:“找什么呢？”
尉影晰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淡定应道:“没什么，突然想来看看这些弟子答得怎么样，啧啧，果然，不考试，不知道猫爷我教的有多好，我觉得，凭他们现在的智商，我还能接着忽悠，哈哈哈……”
猫爷干巴巴笑完，摆着手道:“那个……妖尊您忙吧，我就不打扰了……”
他说完，准备溜。
怎料，尉影晰走到门口时，沐汀落突然握住他手腕。尉影晰身子微微一颤，心想，完了，难不成他已经看过那张纸？！猫爷我要怎么掩饰，才不会……死啊！
尉影晰还在胡思乱想，等沐汀落把两包吃食塞给他时，他还是一脸懵然。
“在百香堂取的，你如果喜欢，可以吃些。”
“什么呀……”尉影晰打开食袋后，瞬间把纸张的事，忘得一干二净，只盯着好吃的，欢喜道:“鱼豆腐？！还有，炸小鱼干！”
“妖尊真好！”尉影晰口头表扬完，把一条小鱼干叼在嘴里，含糊问:“妖尊想吃什么？五糊粥吗？我一会儿去给你做。”
沐汀落犹豫片刻，应道:“好。”
待尉影晰走到院中，他忽然又喊了声:“尉影晰……”
尉影晰回过头，鼓着猫腮帮子问:“怎么了？”
沐汀落望了他片刻，忽地浅然笑道:“……注意火候……”
“哦……”尉影晰点了点头，一时茫然，他想着，或许那张纸丢了，沐汀落根本就没有看到，或者就算看到，也看不出是谁写的，就不了了之了。否则，以妖尊的脾气，非得找出此人，当众训呵。
然而，猫爷再聪明也不会想到，沐汀落只看一眼便知道是他写的，而且还会把他的大作存放在自己寝居的枕头下，当珍宝一样留着。
一个月后，啸林城的城主雪银顾派侍从送来请柬，邀妖尊和盖沉去见证少城主封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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