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窝囊男人(近代现代)——烟猫与酒

时间:2023-11-21 10:14:29  作者:烟猫与酒
  “原本没计划,突然想见你,怕你还是不告诉我地址,就直接去讨好小的了。”
  段从无比自然的抬起手,拨了拨言惊蛰被水汽沁湿的头发,轻声说。
  可能真的是天热起来了,或者是焖着汤的厨房温度太高,言惊蛰后脖颈一酸,脑仁无端的晕了一下。
  ——这实在太像他们曾经的相处了。
  或者说,太像曾经的他们所幻想出的,未来二人的生活模式了。
  “我……”言惊蛰想解释一下先前不告诉段从地址的原因,憋了半天也说不出来。
  确实是没什么原因,当时的他难得堵了一口气而已。
  段从像是看穿了他的尴尬,挺有意思地望着他,正想再说什么,言树苗突然喊着“爸爸”,拉开厨房门钻进来。
  两人同时各自撤开,段从在窗台外沿摁灭烟头,言惊蛰下意识朝旁边拉开距离。
  “嗯?”他有些心虚地专门走到言树苗面前问他,“饿了?”
  “饿一点点。”刚才还开开心心的言树苗,此刻的小脸上却显出了格外的紧张与忧心忡忡,甚至夹带了些心虚和害怕。
  “怎么了?”言惊蛰注意到他背在身后的手,正正颜色耐心地问。
  言树苗低下头,将攥在背后的电话手表递过来。
  “妈妈给我发信息了。”他小声嗫嚅着,“说明天想带我去吃好吃的。”
 
第 58 章
  赵榕上次见言树苗之后, 这段时间一直没再有消息。
  言惊蛰不知道是她没再过来,还是悄悄与言树苗见面,没让他知道。他也不问,既然小孩儿不说, 硬问出来也没什么意思。
  此刻见言树苗拿着电话手表, 紧张巴巴的模样, 他内心顿时五味杂陈。
  ——上次问言树苗, 他还说自己不知道赵榕的联系方式。
  今天突然联系上, 不是这母子俩中间又瞒着他见了面, 就是从上一次询问,言树苗就没说实话。
  言惊蛰自己带大的小孩自己清楚,那天言树苗的害怕与慌张不会是装的,他不知道言树苗出于什么原因,选择继续瞒着他和赵榕见面, 以至于面对现在言树苗的诚实,他一瞬间说不出是心酸多一些,还是宽慰多一些。
  但不管什么心情, 当下都不是细细琢磨的时候。
  “哦。”言惊蛰轻轻应了声, 想想,问言树苗, “你想去吗?”
  言树苗没说话, 眼巴眼望地瞅着他, 朝言惊蛰腿上靠了靠。
  小孩子当然有见母亲的权力, 这是言惊蛰一直坚持的。
  所以就算心里不舒服,他还是控制了自己惶惑的情绪, 尽量平和的告诉言树苗:“可以去,但是告诉你妈妈, 让她提前跟我打电话联系一下,我好放心。”
  “妈妈就是要给你打电话。”
  言树苗小小声的回答,反倒让言惊蛰愣了一下。
  “她想要我们一起去吃好吃的。”言树苗抬手抱住言惊蛰的腰,“可以吗,爸爸?”
  香气扑鼻的羊肉汤,似乎一下子就显出了多余来。
  段从一直靠在柜台上没起身,看着面前这父子俩。
  言惊蛰下意识回头朝他望过来,段从静静的,什么都没说,丝毫没有参与表态的意思,只直视着言惊蛰,等待他的决定。
  “那也……让她先打个电话给我。”
  言惊蛰收回视线,揽在言树苗后背上的手指,无意识的揪紧衣服。
  言树苗乐颠颠的去跟赵榕聊天了,把他爸爸的手机号发给他妈妈。言惊蛰站在原地整理两秒钟心情,回到灶台前关火起锅。
  刚才与段从微妙的氛围,这会儿早就消散殆尽了。言惊蛰不知道为什么不太敢看他,闷头无言的盛汤,做出一副很忙的样子。
  “在想什么。”段从突然问。
  “我的生活,好像总是这样。”言惊蛰脑子里突然冒出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愣愣的复述给段从,“乱糟糟的。”
  “可我怎么觉得,”段从听他这么说,眉梢反倒微微一抬,透出有些欣慰的揶揄神色,“你有进步了呢。”
  赵榕的电话是在十分钟后拨来的,她一如既往的很麻利,像她对待婚姻的态度一样。
  言惊蛰当时刚坐下准备吃饭,手机在桌上弹出一个陌生的号码,他看了眼,示意段从带着言树苗先吃,自己默默的起身去了卧室。
  “喂?”赵榕的声音在半路就从听筒里传出来,很明快,“言惊蛰,是你吗?”
  言惊蛰不是没想过,如果再次见到赵榕,会是什么样的情景,他们又会说些什么。
  相关的幻想总是绕不开言树苗——这也是很神奇的一点,在他幻想与段从重逢的那些画面里,从来都不会出现第三个人。
  言树苗就像他人生的分水岭,将现实与幻想切割得泾渭分明。
  而当时隔两年,真的再次听到赵榕的声音,言惊蛰还是免不了一阵恍惚,时光匆匆飞逝的不真实感,在此刻达到了巅峰。
  原来真的会有人,丝毫不受过往的影响,打起招呼来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自然到这个地步。
  “是。”他抿抿嘴,有些困难的应声,“赵榕,你好。”
  赵榕像是被他一板一眼的回答给逗乐了,在听筒另一段笑出了声。
  这通电话并不长,赵榕打完招呼就直奔主题,提出明天想请言惊蛰吃顿饭,有事跟他商量。
  她已经订好了吃饭的地点和时间,这通电话的作用只是通知言惊蛰前来赴约而已。
  “只有我们吗?”临挂电话前,言惊蛰迟疑了一下,问她。
  “当然要带上言树苗了。”赵榕又因为他这个问题,有些诧异的笑了笑,“想什么呢?”
  “不是那个意思。”言惊蛰一阵尴尬,“我听言树苗说,你现在有新的……”
  “啊。”赵榕反应过来,打断了他,“那个到时候再说。好久不见了,明天咱们先见见面,吃个饭。”
  言树苗不知什么时候扒在了卧室门口,见言惊蛰出来,就小心的喊了声“爸爸”,眼里带着期盼:“明天可以去见妈妈吗?”
  “嗯。”言惊蛰现在心情很复杂,不太有情绪哄他,拍了下言树苗的脑袋。
  “耶!”言树苗开心的蹦起来,好像吃了这顿饭爸爸妈妈就能和好一样,他从言惊蛰胳膊底下一躬身钻进去,要回房间去拿给妈妈画的画。
  看到空荡荡的客厅,言惊蛰却一下愣了。
  “段从?”他喊了声,没人回答。
  “段叔叔说他先回去啦!”言树苗在卧室里喊,“‘嘘’了一下,让我别打扰你。”
  言惊蛰望着桌上冒热气的羊肉汤,半晌发不出声来,忙又去给段从打电话。
  段从那边已经在开车回家的路上了,电话接得很快,开口就直接问:“聊完了?”
  “怎么没跟我说一声就走了?”言惊蛰无比的不是滋味,心疼得难受,“饭都没吃,忙活半天,汤也没喝一口。”
  “不饿。”段从笑笑。
  “你怎么回去了?”言惊蛰又问一遍。
  这个问题让段从很轻的叹了口气。
  他很想问言惊蛰,能不能学着不那么残忍。或许言惊蛰对于这个“前妻”确实没什么感情,可段从自己也只是个前男友而已。
  把我当个人吧。言惊蛰。
  段从在心里想。
  但这些话他全都没有说出口。
  “懒得听。”段从咬上根烟,声音模糊了些,“我总觉得见了这面,你心里总该有个答案了。”
  “明天告诉我吧。”
 
第 59 章
  出发去与赵榕见面前, 言惊蛰认真给自己和言树苗捯饬了一番——虽然赵榕私下里已经见过言树苗不知道几次了,但对他来说却是离婚后的第一次见面,言惊蛰心底说不介意是不可能的。
  他性格虽然不强势,也想让赵榕看到, 就算是他一个人带孩子, 也能把言树苗照顾得很好。
  见面的时间是中午十一点半, 一上午的时间, 言惊蛰带着言树苗去剪了剪头发, 给自己那把没了型的头发也修剪得精神了点儿。
  他都没舍得跟言树苗穿中午吃饭的衣服去剪头, 怕给弄皱了,剪完头发又回家一趟,等临出门前才把衣服给换好。
  “我很帅,爸爸也好帅呀。”
  言树苗美滋滋的对着镜子欣赏自己,还没忘了顺便夸夸言惊蛰。
  
  言惊蛰也觉得今天的自己看起来整洁又清爽, 顺眼许多,同时还有些不好意思,抿嘴笑笑, 摸了摸言树苗的头。
  果然人还是不能懒, 他反思一下前阵子不修边幅的状态,不论生活过到了什么地步, 脸面该收拾还是得收拾。
  父子俩对于今天的造型下足了功夫, 也自认为很满意了, 结果到了赵榕约的餐厅, 跟店面的环境与西装革履的餐厅经理一对比,一大一小茫然的模样, 还是跟土包子刚进城似的。
  “抱歉,请问有预约吗?”经理暗暗打量着他俩, 礼貌又冷淡地问。
  “啊,有。”言惊蛰一边掏手机,一边下意识往经理面前小台子上的平板里看,“姓赵,叫赵……”
  刚说到一半,言树苗扯扯他的袖子,指着餐厅斜对角开心的喊:“爸爸,妈妈在那里!”
  赵榕侧身对着他们,低着头不知在看手机还是菜单。
  言惊蛰本能的抬起胳膊想引起她注意,刚“哎”一声,想起这是在餐厅,不是大街上,不好意思发出太大的声音,又局促的收回手,重新把手机解锁,翻找赵榕的手机号。
  
  他这一系列举动充满了无序的局促感,手忙脚乱的,一会儿抬手一会儿低头,经理有些不耐地微微耸了下鼻尖,顺着言树苗的目光望过去,不需要再等言惊蛰确认预约人了,示意父子俩跟着他往前走,直接将两人带到赵榕的餐桌前。
  “妈妈!”言树苗小跑两步,扬声喊。
  “哎,来啦?”赵榕果然是在看菜单。
  听见言树苗的声音她赶紧抬头,也很开心,朝座椅外侧靠了靠,将孩子揽进怀里。
  只要双方还有思念,母子间的感情似乎就是世上最坚韧、无法斩断的亲缘。
  言惊蛰看着像条小狗一样欢实的言树苗,以及顺着他的脑瓜到背脊,一遍遍摩挲个没完的赵榕,心里虽然这样劝自己,真正的内心深处,依然免不了感到疑惑与讽刺。
  ——既然这么爱孩子,当初头也不回的离开,与这两年人间蒸发般的断联,究竟需要冷下多狠的心呢?
  赵榕今天的打扮,跟言惊蛰上次在监控录像里看到的差不多。
  主要他也分辨不出具体的区别,总归眼前的赵榕,看起来和离婚之前完全判若两人就是了。
  
  “好久不见啊。”赵榕跟言树苗亲近够了,揽着小孩儿在她那边坐下,才抬头跟言惊蛰打招呼。
  目光从言惊蛰的头发,一路细细的下滑到他被桌沿挡住的上半身,赵榕的目光里,露出一抹说不来是感叹还是怜悯的复杂情绪。
  “你没怎么变。”她对重逢的言惊蛰做出评价,也相当于对他今早那一番折腾打出不及格的分数,“跟之前没什么区别,看着还是很年轻。”
  言惊蛰自觉将她的后一句,当成对前一句的安慰与找补。
  他垂下眼睑遮掩住眼底的尴尬,举起杯子啜了口水。
  “我觉得爸爸今天很好看啊。”言树苗坐在对面,用小叉子叉着赵榕提前点好的餐前甜点,认真说,“早上我们还剪了头发。”
  言惊蛰耳根一烫,抬头对上赵榕的目光,生怕她误会什么,刚要开口解释,赵榕就“噗嗤”一声笑了。
  “我说呢,感觉哪里怪怪的。”她搓搓言树苗的脑瓜,意味深长的又瞥了眼言惊蛰,“刚剪完的头发确实是这样。你爸也带你剪了?”
  “嗯!”言树苗诚实的当啷当啷腿。
  “那还蛮好的,起码知道在意形象了。”赵榕将脸侧滑落的头发挂到耳后,清清嗓子,“比你赵叔叔强。”
  言惊蛰正将杯子放回桌沿的手一顿,轻轻抿起嘴。
  在段从那次将言惊蛰内心排序,直白剖开的对话中,言惊蛰在他构建的假设中真的想象过:如果赵榕以为了孩子好为由,表示出想要复婚的念头,自己会不会动摇。
  但当时那个问题,他根本没想到底。
  不提已经从言树苗口中知道赵榕有了新的伴侣,即便没有,言惊蛰对自己的条件与能力也太了解了。
  他从来都不是个值得任何人回头的人。
  赵榕和他之间,本身也没有感情。
  这个“赵叔叔”是谁不言而喻,赵榕专门提这么一句是在暗示什么,言惊蛰不是傻子,也听得明白:她或许在以为,自己是抱着复合的念头,来跟她见的这一面。
  反驳与解释的话语在喉咙口转了几圈,最终还是被咽了回去。
  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的言惊蛰,想到的全是段从在暖黄的灯光下,吃着泛黄的兔子苹果,认真向他问话的模样。
  “今天突然见面,是有什么事情要和我说吗?”
  言惊蛰本想问问她离婚后这两三年过得如何,想到段从,突然没了任何寒暄的心思,索性直接开口,提出最关心的问题。
  赵榕的心情估计跟他差不多,见言惊蛰问得直白,也没再继续闲聊。
  望着言树苗沉吟了一下,她更加直白地点点头,答道:“确实有。”
  “我想接树苗到我那住一段时间。”
  言惊蛰与言树苗同时一愣,言树苗本能的先看了眼爸爸,随后眼睛里透出小心翼翼的开心,抬脸瞅着赵榕。
  “到你那,一段时间?”言惊蛰重复赵榕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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