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巴掌确实打得狠，冰敷了半天尹凡棠脸上的红肿还没退下去。
明秋有些过意不去，手法就格外耐心温柔。
尹凡棠躺在那里被人伺候有些无所事事，就看明秋的脸，脑袋里跟过字幕似的。
「刚刚怎么会哭得这么惨，眼睛还有点红，可怜死了。」
「睫毛好长，都翘起来了，不会是假的吧。」
「骨相真好，天生的大银幕脸，以后长大了，得是多少人的白月光啊。」
「就是天天冷着脸，白瞎这张好看的脸，看面相就知道心肠很硬。」
「但嘴唇很软，也很好亲。」
想到这里，尹凡棠胡乱眨了眨眼睛。
明秋正被他盯得不自在呢，没好气地说：“你别乱动，把眼睛闭上。”
尹凡棠正心虚，就乖乖闭上了眼睛。
但一闭眼更没事情干，他就开始乱说：“我要是破相了你就得负责了。”
明秋没说话。
尹凡棠感受到鸡蛋慢慢滚过他的脸，触感很柔软，像是温柔具象化了。
隔了好久，尹凡棠听到明秋轻轻“嗯”了一声。
简单的一个音节，却让他心脏发紧。
尹凡棠吸了口气，他睁开眼睛，下意识握住了明秋的手腕。
明秋动作停了，他有点奇怪地问：“怎么了？”
尹凡棠看着明秋的脸，抿了下唇：“不用敷了，应该好了。”
明秋还有点担心，他看着尹凡棠的脸：“真的可以了吗？”
“你还哭了半天呢，别累着。”尹凡棠笑了笑。
又在逗自己了。明秋不喜欢尹凡棠这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于是他收回手，“哦”了一声。
尹凡棠朝他伸手，可能想摸他的头。
明秋没躲，但尹凡棠伸到一半改了主意，又收了回去。
“我没事了。”尹凡棠笑起来，跟会读心术似的，“别担心了，不用你赔钱。”
林启卓隔了一段距离喊他：“尹凡棠，矫情够了过来一下。”
尹凡棠摆了张苦瓜脸，对明秋说：“独裁者喊我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尹凡棠站起来，心情很愉快地朝林启卓走过去。
林启卓看了眼尹凡棠的脸颊，说：“好不了也没事，明天可以先拍紧接着的那场，都不用化妆了。”
尹凡棠捂着心口：“林老师，你还是人吗？”
林启卓环顾一圈，确认今天的工作全部完成，他又说：“走吧，一起去吃个饭，咱俩也挺久没聊了。”
“那我跟助理说下，让他帮明秋拿个饭。”尹凡棠朝助理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
林启卓很深地看了他一眼，说：“明秋又不是小孩子，饿了难道还不知道要吃饭吗？”
尹凡棠和助理交代了两句，转过脸回答林启卓：“明秋内向，话少，又不愿意麻烦别人，我怕他有事也不说。”
林启卓一脸欲言又止。
尹凡棠心情特好，问林启卓：“晚上吃大餐吗？林老师你请客？”
林启卓无奈道：“你脸都这样了，吃点清淡的吧。”
在重庆吃饭总是在爬坡上坎，尹凡棠也不知道林启卓去哪里找来的店，又是上坡又是下坡，累得他都心率过速了，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这是一家包子铺，每天傍晚开门，卖到第二天早上。
林启卓要了两笼包子，两碗稀饭，咸菜是自己拿的，挂了块牌牌写着“浪费可耻”。
包子个头小，是发面的，有点像大包子的缩小版。
鲜肉包子里放了很多葱，葱姜味很足，肉汁丰盈。另一笼是酱肉的，肥瘦相间，油润润的，浸透包子皮，入口甜香。
林启卓夹了个包子，配上粥，相当安逸。
“重庆话是不是要说巴适？”林启卓吃了大半笼放下筷子，望着旁边热气腾腾的蒸笼，这么说到。
尹凡棠点点头，切入正题：“突然拉我吃饭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林启卓扯了张纸巾擦手，问他：“你觉得明秋怎么样？”
“很好啊，一个没有演戏经验的人能做到这样，真的很棒。”尹凡棠由衷地说。
“抛开演戏呢？”林启卓追问道。
“私底下？长得好看心肠软，还会照顾人，性格也可爱。”尹凡棠大有滔滔不绝的架势，“还有……”
“好了。”林启卓打断了他，正色起来，“你自己肯定有体会，演员和演员之间的磁场很重要，如果合不来，我哪怕今天请两个影帝来演，他们也没有火花，拍出来就很难看。”
尹凡棠不自觉也停了筷子，他和林启卓对视。
“你和明秋很搭，拍出来很漂亮，也很自然。”林启卓说。
尹凡棠吸了一口气：“好了林老师，对我你也不用欲抑先扬了。”
林启卓皱眉：“明秋没有经验，他不可避免地，会把自己投射到宋宇这个人物里，这样能够入戏。”
“你觉得明秋最近有点出不来吗？”尹凡棠表情变得很认真。
“我要说的是你。”林启卓看着他，“凡棠，算了算你也已经演了七年的戏了，你从出道开始，就是在各大导演手底下磨过来的。”
“你有天赋，演戏这件事是你安身立命的本事。可是最近我发现了一件事。”林启卓叹了口气，缓缓开口。
“你没发现有时候你会把自己的感情投射到江辞身上吗？”
尹凡棠一愣。
“这有多不专业你知道吗？”林启卓表情很严肃，“特别是你，这么多年的戏白演了，戏和现实你分清了吗？”
尹凡棠突然笑了：“大概是我太羡慕江辞了。”
这下轮到林启卓发愣了，他没明白：“你这是什么意思？”
尹凡棠语速变慢，像是在理清着什么东西：“林老师，这种事确实不像我，很不专业，很奇怪，我自己可能都没有意识到，以前从来不会这样的。面对明秋的时候，有时候我希望自己是江辞……”
尹凡棠突然感到一阵轻松：“本来我没有确认的，但现在我知道了。”
“我之前怀疑自己是不是也喜欢男的，完全是搞错了方向。”
尹凡棠笑了笑，他微微仰起脸，表情像是如梦初醒。
“事实就是我喜欢明秋，可能还有点爱他。”
第36章
林启卓被他这一番话给说懵了，他下意识说：“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尹凡棠点点头：“我很认真。”
林启卓感觉这将成为他职业生涯里的一个坎，他有点崩溃地捏了捏太阳穴：“你不是前几个月还在和女明星交往吗？你好好想想，别受电影的影响。”
尹凡棠表情很冷静：“林老师，我又不是第一回拍电影，也不是第一次谈恋爱，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我很清楚。”
林启卓看着他，一时间百感交集。尹凡棠是他带入门的，那么多年，林启卓带他和带儿子没什么区别。
尹凡棠有天赋，愿意钻研，是个演员的好苗子，金像奖影帝对他来说应该是一个起点，而不是终点。
林启卓深吸一口气，冷静了一点，问他：“那明秋对你呢？”
尹凡棠认真思考了一下：“我还不清楚，就算没到达爱情的喜欢，他肯定对我也很有好感，有时候他挺依赖我的，只是性格使然，他不会表露太多。”
“而且，喜欢我不是理所当然的吗？”尹凡棠一脸认真。
林启卓忍不住揶揄了一句：“全世界的人都应该喜欢你。”
“现在不喜欢也不要紧，我可以慢慢追。”尹凡棠说。
林启卓叹了口气：“那你想过以后吗？”
“以后？拍完电影之后我可以给他牵线搭桥，先找一个好公司，之后我可以捧他。”尹凡棠忍不住笑起来。
“已经一起演了一部玻璃片了，短时间我和他明面上会保持距离，避免太多闲言碎语。日子还长，有的是机会可以再次合作。”尹凡棠想了想，“他很适合拍电影，我可以帮他找好本子，找好导演，如果没有合适的我甚至可以自己投资。”
林启卓满脸欲言又止，他拿起筷子又放下，又说：“你想想你之前最长的一段恋爱才谈了多久。”
尹凡棠眨了眨眼睛，有点尴尬地说：“提分手的也不全是我啊，但爱情不就是这样吗，来来去去，好聚好散。”
林启卓深吸一口气：“你有这个资本好聚好散，那明秋呢？他才几岁，你这种想法对他负责任吗？”
“可能我对他不一样？”尹凡棠露出一点茫然的表情，“以前我真的不会想这么远的，恋爱就是享受此刻。但我对明秋不一样，我很认真地考虑了未来。”
“凡棠，你迈出这一步之前好好想清楚，这和你平时闹着玩谈恋爱不一样。”林启卓叹了口气。
“明秋他......”林启卓有点烦躁地拿起碗，把粥喝光了，后面半句话随着米粒一起咽回了肚子里。
“我肯定会尊重他，爱护他的。”尹凡棠笃定地讲。
林启卓朝他摆摆手：“你这私底下的事我管不着，但绝对不能影响拍摄。”
尹凡棠点头：“我知道的，我有分寸。”
这边吃完，尹凡棠又要了一笼酱肉包子打包，拎在手里还要跟林启卓显摆：“明秋喜欢吃甜的，带点回去给他。”
林启卓很想捂耳朵，好在很快就回到了招待所，不然尹凡棠一定会拉着他，聊他和明秋的一点一滴。
尹凡棠想通了之后，心情格外好，一边开门一边喊：“我回来了！”
房间没开灯，尹凡棠有点奇怪，找了一圈发现明秋不在，这让他有点不开心。
尹凡棠走出去，找自己的助理，问他：“明秋去哪了？”
助理正和工作人员打牌，她也不是很清楚：“吃晚饭的时候还在呢。”
化妆师接了话：“他可能去喂猫了吧。”
“喂猫？”尹凡棠一脸疑惑。
“他跟我提过，片场附近有只小猫，还问我小猫应该吃什么呢。”化妆师说。
尹凡棠有点不爽地想，怎么没跟我说过。
“那猫在哪里？”尹凡棠问。
“就在宋宇家后面。”化妆师告诉他。
尹凡棠道了谢，提着包子出去找人。
尹凡棠老远就看到明秋了，他蹲在地上，面前同样蹲着一只猫，在埋头苦吃。
但他没有着急走过去，他隔着一段距离静静地看着。
以前尹凡棠对明秋也照顾也偏爱，但这会儿明确了自己的心意，感觉又和之前不一样了。
光是这么看着，尹凡棠就觉得心脏涨得很满。
明秋穿着一件宽松的白T，下摆微皱，他不拍戏的时候，还是习惯穿长袖，晚上睡觉的时候也是。
尹凡棠轻轻皱眉，他知道明秋还是没有和他的伤疤和解，这让他有些心疼。
于是尹凡棠走过去，脚步声惊动了猫，这猫警惕性很强，“咻”得一下钻进了旁边的树丛里。
明秋转脸，看到了尹凡棠这个罪魁祸首，他下意识皱眉。
尹凡棠做了个投降的手势：“抱歉。”
明秋依然蹲着，眼睛盯着树丛看。
尹凡棠垂下眼睛，目光落到明秋的后颈上，白皙的，被昏黄的路灯照着，看起来细腻莹润。
尹凡棠注意到明秋身上这件衣服的领口有些松，应该是洗多了造成的。
“你平时穿什么码？”尹凡棠问。
明秋估摸着应该等不到猫了，他站起来，看他：“问这个干嘛？”
尹凡棠抓抓脖子，说：“我不是有个服装代言吗，公司和一些品牌也有合作，所以经常会给我寄衣服，有些尺码不是很合适，放在我那边也是浪费。”
尹凡棠挺真诚地说：“有些你穿应该挺好看的，而且拍完这个电影你也算是出道了，平时也要收拾一下自己，别仗着脸好看觉得无所谓。”
明秋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打扮，白衣服黑裤子，还有一双旧旧的帆布鞋，他不以为然地说：“衣服穿着舒服就行。”
说完又觉得这样说辜负了尹凡棠的好心，他又补了一句：“还是谢谢尹老师，多拿不太好，你挑一两件给我吧。”
尹凡棠稍微满意一点，有点臭屁地说：“我的眼光你放心。”
“对了，你过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明秋问他。
尹凡棠这才想起手里的包子，他把塑料袋提起来，笑了：“刚刚和林老师去吃饭了，这个包子很好吃，就给你也买了一份。”
“尝尝。”尹凡棠弯着眼睛说。
明秋礼貌道谢，拿了一个，尹凡棠也拿了一个，从当中掰开，肉汁顺着裂缝往外流，香味一下子飘了出来。
与此同时，树丛里探出了一只猫头，表情和动作都很警惕。
尹凡棠蹲下去，很温柔地冲小猫“喵”了一声，然后友好地伸出手，很耐心地等待着。
小猫慢吞吞地往外挪，凑近尹凡棠的手，仰头闻了闻。
尹凡棠脸上带着笑，很耐心地等着小猫跟他建立信任。
周围安安静静的，明秋垂下眼睛看地上的影子，猫咪的影子小小一团，看起来很瘦弱。
过了不知道多久，那一团小小的影子主动向前，碰到了尹凡棠的手，像是架起了一座桥梁。
小猫舔了舔尹凡棠的手指，奶声奶气地叫了一声。
尹凡棠的笑意更盛，他轻轻地说：“你好呀。”
接着他抬起头看明秋，有点得意地说：“我是不是和它混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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