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说爱情是个让人反复无常的东西,现在看来果真如此。
黎泽叹了口气,仔细地给南渡掖了掖被角,随后转身准备离开。
废物玩意儿,都到这一步了居然还能走?
南渡在心里骂了一声,从被窝里伸出一段
细长的手臂,轻轻地牵住了里黎泽的手。
黎泽讶异地回过头,发现南渡并没有醒,只是他似乎梦到了什么,睡得很不安慰,那双好看的眉也蹙成一团。
南渡嘴里在呓语些什么,黎泽俯下身,凑近了才听到,他似乎在叫:“妈妈。”
“妈妈。”南渡死死地抓着他的手腕,晶莹的泪水顺着眼角滑下来,“别走。”
“别走!”
南渡的眉头皱得越来越紧,连身体都开始微微发抖,黎泽忍不住叫了一声:“南导?”
南渡并没有回答他,像是陷入了深深的梦魇之中,黎泽试图安慰他,发觉并没有什么用,于是跟着上了床,将南渡整个人抱在怀里,长长的尾巴卷住他的腰身,尾尖一下一下拍着南渡的背:“没事了南南,别怕。”
“我在呢,别怕。”
黎泽握着他的手,用整个身体源源不断将热量和安全传递给他,柔软的动物对人类有绝佳的抚慰作用,更何况他本来就是天狐,南渡渐渐平静了下来,黎泽松了一口气,正要把尾巴收回去。
谁知道刚刚睡着的南渡突然睁开了眼睛,见到床上的他和周遭的环境,似乎反应了一下,茫然地眨了眨眼:“黎泽?”!
第六十三章 导演他是偏执怪(二十九)
黎泽瞪大眼睛,尾巴像见了人的草原鼠兔,嗖的一样窜了回去。
还好南渡刚刚从梦里醒来,整个人迷迷糊糊,似乎并没有发现黎泽刚刚的动作,只是打了个哈欠:“你怎么在这儿?”
“我,我……”黎泽脸色涨红,吞吞吐吐半天,“那个,你,你睡着了,所以……”
“好暖和。”他还没来得及说出个所以然,南渡就自顾自往他怀里钻了钻,像只小巧的树袋熊,抓着黎泽的一点点衣角,“别乱动。”
南渡的呼吸洒在黎泽的胸口,像是蒲公英飘出的细小绒毛,黎泽庆幸自己今晚洗漱得比较早,可又实在不敢保证等会儿不需要再来一趟。
“南导。”
“嗯?”
困倦让南渡的声音变得黏黏的,像一块压在舌尖下的方糖,黎泽因为过分甜蜜而感到干涩,忍不住地想吻他。
但他只是伸出双手将南渡抱得更紧了点,又尽量施法让自己的身体变得更加温热,像一颗源源不断向外发射热量的小暖炉,轻轻地拿下巴蹭了蹭南渡的头顶:“明天我们四点就下戏了。”
“嗯。”
南渡又轻轻地应了一声,不是很想说话的样子。
“那我们一起去看电影吧?”
南渡终于费劲地挑起一丝眼皮:“什么电影?”
“《忘川引》啊,明天就上映了,我们一起去影院看吧!”
“不去,”南渡的眼睛又闭上了,“后期的时候看过那么多遍,每一个镜头都会背了,再说你不是有成片吗?”
而且还是未和谐版。
“不一样的。”
黎泽小声说。那毕竟是他和南渡的第一个作品,在影院里亲自欣赏的感觉和家里的客厅怎么能一样。
而且还是他们两个人,单独,一起去看。
“我电影票都买好了。”黎泽又蹭了蹭他,轻声撒娇,“去吧。”
“闭嘴,”南渡很不给面子地训斥道,“睡觉。”
黎泽抿着唇闭上了嘴巴。
但也许是因为之前做狐狸,又或许是将人整个抱在怀里的原因,黎泽现在好像不是那么怕南渡了。
还没过两分
钟,他就又开了口:“南导?”
“南导~”黎泽用手指在他的手心里勾了勾,“去吧。”
南渡刚一动就被黎泽箍住了,他往下缩了缩,把下巴从他的发梢移到肩头,像一只大型毛绒玩具一样贴在南渡身上,又重复了一遍:“南导,去嘛。”
黎泽毛茸茸的脑袋在他的脖颈摩擦:“好不好?好不好?”
南渡不用睁眼也能想象出他湿漉漉的眼睛因为期盼而瞪圆的样子,终于忍无可忍地点头:“好。”
说完推了推他:“再说话滚回你房间去。”
黎泽立刻给自己的嘴巴做了个拉拉链的手势,做完之后想起南渡看不到,于是又卖力地点了点头。
*
“不是要去看电影吗?”
第一天下了戏,是黎泽带的路,小狐狸不知道在哪恶补的人类知识,不仅会玩微博会逛超话,甚至还学会了开车有了驾照。
黎泽将车稳稳地停在一家餐厅前,给自己戴上了副墨镜,顺便给南渡也带了一副。
“先吃饭。”他看了看,替南渡摆正位置,又给他戴上口罩,“电影还得待会儿再开场呢。”
南渡垂眸打量了他一眼,又看了看自己的口罩,没说话,乖巧地任他去了,从口袋里摸出手机,随意滑了两下,发现微博居然多了条推送,于是顺手点了进去。
#阮之柔抄袭事件再起风波,千万名画到底是真是假?#
南渡瞬间握紧了手机。
“就是,确实该查查,那个收藏家不会画几千万买个抄的假货回去吧,有钱人的钱真好赚。”
“当时我就说要好好考虑一下,阮之柔的画都敢买,她不是抄袭惯犯吗?这下冤大头了吧。”
“人家那叫模仿好不好,而且之柔姐姐发起疯来可是很厉害的,你们忘了她当初是怎么把一个人推进池子里的,那模样,连十八岁小孩都能吓哭吧。”
“哈哈哈哈楼上可别说了,小心人家发疯自残给你看哦。”
“南导?”
看南渡一直没动,黎泽疑惑地转过头来。
南渡回过神,几乎是慌乱地摁灭了手机。
他不用看也知道下面会写些什么,阮之柔抄袭,阮之柔画
展打人,阮之柔精神不正常,阮之柔发疯自残……那个买下她画的收藏家会成为人人嘲笑的蠢材。
所有和阮之柔沾上关系的人,最后都不会有好下场。
如同最后的自己。
“南导,”黎泽将他带到座位上,邀功似的眨了眨眼睛,“菜我点好啦,你看看还有什么要加的吗?”
南渡低头才发现这个是川菜馆子,一圈下来开水白菜和清蒸江团全是辣的,他扫了眼满桌子的红油:“你喜欢吃这个?”
“那个,”黎泽心直口快,“是副导说你妈妈经常做辣子鸡给你送过来的,所以……”
陈锋说南渡每回都会吃得很干净,所以,黎泽猜测南渡应该是喜欢吃川菜的,他看了眼南渡的脸色:“不合胃口吗南导?”
“怎么会,”南渡指甲掐进肉里,用微笑掩饰苍白的脸色,提高音量,像是要刻意强调似的,“我很喜欢啊,我和妈妈关系很好的。”
没有一个和家庭关系很好的小孩会这么说,但很可惜,黎泽也并不是一个幸福的孩子。
他微笑着看着南渡夹了个鸡块放进自己嘴里,心里盘算着这个东西的做法以及南渡的妈妈有没有什么喜欢的,心里油然而生一种羡慕。
果然像南渡这么嚣张的性子是因为有人爱着的。
麻辣的触感在南渡的口腔里炸开,脆弱的肠胃哪里受得了这么刺激的东西,南渡的脸色一白,用力握紧了手中的筷子。
因为在孤儿院的那些日子,他从小胃就不好,辣子鸡不过是里他到家吃到的第一顿饭。
要表现得乖巧和完美才会被留下,这是南渡辗转了五户人家才学会的道理,所以他必须喜欢这里的一切。
男人身上的烟味儿,女人打量的眼神,杂乱无章的客厅,以及桌上无法下咽的菜。
他一口一口地咀嚼着,年复一年,像饮鸩止渴的傻子,为了片刻虚假的欢愉一点点地透支自己。
直到死亡。
直到死亡,当他自欺欺人的幻境破灭,南渡,或者更准确的说应该是故事里的南离,他最终也没能看到,在一切真相大白之后,那家刚刚伤害过他的人,又抱着花来到他的墓前,吸干了最后一滴血。
不过他并不是南离。
南渡不会做那种忍气吞声的事,既然方见知已经开始掀起往事,找到他现在的养父母身上只是迟早的事。
更何况是黎泽带着他来吃这顿饭的,他当然应该负责到底。
包括解决现在以及以后的麻烦。
南渡的唇角微微勾了勾,筷子啪嗒一声落在地上,突然弯下腰,脸色苍白地捂住了胃部。
“南导!”
黎泽立刻从对面冲过来,接住往下倒的南渡:“怎么回事,哪里不舒服?”
“唔……”南渡蹙起眉,伸手想去推他,“没事。”
疼成这样还叫没事!
连黎泽都能感受到掌下翻腾的胃部,可是南渡居然真的没当回事,甚至还主动要起身:“让服务员再拿双筷子吧。”
黎泽忍不住提高音量:“都这样了你还……”
“你在生气吗?”南渡抬眼望向他,“因为我没有吃完?”
“不是……”
他怎么可能因为这种事情生气,但黎泽突然想起似乎是自己带着南渡来这里的,因为南渡不听话而攒起的郁气一下子就散了,黎泽老老实实地低下头:“对不起。”
他抿紧唇,将手掌搓热放在他的腹部,小心地问:“是这里吗?”
“你在跟我道歉?”南渡讶异地问,“为什么?”
好熟悉的句式,每当片场有人犯错,南渡也是这么微微挑起眼皮,嘲讽地看他一眼:“你也知道要道歉,觉得自己错了?来来来,自己说说为什么?”
剧组挨骂时的条件反射一下子涌了上来,黎泽老老实实低下头:“因为是我带南导来这里的,我不知道你不能吃辣,以后一定会注意的。”黎泽闷声道,“对不起南导,你骂我吧。”
“我……骂你?”
从未听过的语气,黎泽抬起头,发现南渡的脸上根本不是当初那个刻薄的表情,大大的眼睛挂在他因为疼痛而苍白的脸上,南渡的睫毛眨了眨,像个天真而懵懂的孩子。
仿佛他真的很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一样。
不听话不完美也可以拥有爱吗?
看到阮之柔的消息和熟悉的饭菜让他变得脆弱,黎泽不知道这些原因,却感觉胸口发闷,本能地
很想抱抱现在的南渡。
“好吧,那我们谁都别骂谁了。”黎泽将南渡整个抱起来坐在自己的腿上,小心翼翼地揉着,“今天是我的错,等会儿我让后厨送点粥过来。”
“但是南导你也要反省一下自己,”他板起脸,训孩子一样,“不能吃还要逞强。”说完了声音却又软下来,“疼不疼呀?”
黎泽的手掌温热,像冬日里展开了的一块热毛巾,治愈的力量从他手心流向南渡的四肢百骸,仿佛能抚平所有伤痛。
南渡被他勒令限制在怀中,就着这个姿势喝完了半碗粥。
在川菜馆子里喝白粥,也不知道是在侮辱谁。
掌下冰凉的躁动渐渐地平静下来,黎泽垂眸看着安静喝粥的南渡,觉得心里跟着温暖起来,随即又皱起眉,南渡才吃了两口就这样,那胃得差成什么样。
不对,如果他连一丁点辣都不能吃,那南渡的妈妈为什么要给他送,这个病很明显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形成的,分明就在他们拍《忘川引》的时候自己还见到……
黎泽这才有功夫思考刚刚的事,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对,眉头紧皱地思索,连手上的动作也渐渐慢了下来。
直到一句——
“黎泽!”
黎泽还没反应过来,腿上立刻被踹了一脚:“放手!”
黎泽一愣,发现自己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慢慢下滑……甚至把那里当做胃部揉了几下。
还好他们来的是个包厢。
黎泽噌地一下弹跳起来:“南南南南导,我我我我……”
“闭嘴,”南渡刚一恢复,又变成了那副盛气凌人的模样,仿佛刚刚的温柔脆弱只是个假象,他高傲地理了理衣摆,像是刺猬武装上满身的尖刺,“不是要看电影吗,走不走?”
*
“南导,等会儿我们要在外面表现得亲密一点,万一有粉丝认出身份,”黎泽悄悄地附在南渡耳边,“我们现在在网上还是情侣关系,要注意影响。”
南渡戴着墨镜冷酷地看他一眼:“那你为什么不直接包场?”
“因为,因为……咳咳咳,”当然是因为这样就可以挤在一起,黎泽轻轻地咳了一声,急中生智,“因为于枝枝说这样可以搜集观众反
应!”
“看看观众在哪个情节震惊哭泣,这不是可以方便我们以后改进嘛。”
呵,南渡冷笑了一声:“要是连个这都预测不到,那编剧和我就该一起下岗了。”
“一位,请出示一下您的票据。”
不过饶是如此,南渡还是跟着黎泽一起走了,抱臂站在一旁,看着黎泽一只手抱着爆米花一只手拎着可乐,费劲地扒拉出票根来。
小姑娘检了票,回头看看暂时没有人来这边,于是兴奋地压低声音:“小黎小黎,你和南导可以给我签个名吗,我是你们的CP粉!!!”
“啊对对对就是这里,写丽丽就行了,谢谢谢谢,祝一位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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