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如泊此生最爱的就是他的妻子,不过妻子在十年前就生病去世了。妻子死后桑如泊变得无欲无求,人也消极了,甚至还修行起了佛法,常年住在寺庙里,鲜少回来。
大概是受父亲的影响,桑庆对于钱财权利这些看得也不是很重,虽然如今也在桑氏总部任职,但也没什么大野心,一直很本分。
自从桑庆下来之后,桑落和桑霆就一直跟他坐在一块聊天说话。偶尔有其他兄弟姐妹过来打招呼,双方态度也是不咸不淡,走过场似地聊上两句就结束了寒暄。
桑如海除了桑琼之外还有两个儿子,桑麒和桑麟。这俩兄弟有手段也有野心,如今在桑氏都担任要职。
虽说老爷子死后桑氏如今名义上是桑如海大权在握,但实际上桑如海的商业头脑远远不如桑如湄,甚至可以说对做生意完全没有天赋。如今能坐在这个位子全靠两个能干的儿子。
不过这俩兄弟在不待见桑落和桑霆这件事上和老子一脉相承。兄弟俩从小就喜欢和家里的兄弟姐妹较劲,读书的时候比成绩,工作之后比实绩,都认为是家里最优秀的孩子。
但事实上,桑霆才是桑家所有兄弟姐妹中最优秀的那个,无论是人品、学习还是工作能力。老爷子生前也有意培养桑霆,以后让他接管桑氏,只可惜没来得及付诸行动就撒手人寰了。
人员到齐,众人移步餐厅。晚宴正式开始。
来之前桑落还有些怀疑这一大家子人都闹成这样了还能不能坐下来心平气和吃饭。
事实证明,桑落还是低估自家这群人精。在他们这种家族出生长大的人,演戏几乎是人人都会的必备技能,不管心里是否乐意,至少面上挑不出错。
明明昨天还在法庭上争得面红耳赤,今天却又坐在一起亲亲热热话家常,然而眼睛里都带着算计,脸上笑容也虚伪至极。
桑落虽然早就知道自家这群亲戚都是演技派,但不管第几回看见都觉得讽刺又恶心。
他没兴趣加入他们,坐下来就自顾自埋头吃了起来。
不过来的路上,桑霆曾跟他说过大伯搞这次家宴主要目的十有八九是给他说亲。当然了,以桑如海对他的态度也不可能是真心实意想要帮他,更加不可能帮他找一个实力强劲的岳家反给自己添麻烦。
桑落的境遇大概率会和那天西餐厅里那个被哥哥出卖的可怜女孩子一样,会被安排一个糟糕烂透的结婚对象。
桑落一想到那天石铁坨那副嘴脸就恶心得不行,不禁更加感激桑霆。多亏他哥当机立断,先下手为强给自己安排了时暮冬这么优秀的一位“结婚”对象!
之后的饭局上,桑如海果真跟他说起了结婚的事情。
“小落,你今天25了吧,也老大不小,该结婚了。”
此话一出,餐厅顿时陷入了寂静,所有人纷纷转头看向桑落。
桑落虽然有所意料,但也没想到桑如海竟然连铺垫都没直接长驱直入,让他有些猝不及防,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不过桑如海显然也不是在征求他的意见,紧接着又自作主张道:“大伯有个朋友,他家小女儿跟你同岁,今年刚从国外回来,你明天去见见。”
桑如海不是询问,也不是征求意见,而是强硬的命令,这是他和桑落说话时一贯的态度。
桑落这么多年一直忍受着他傲慢又无礼的态度,从不曾顶撞忤逆。
桑如海以为桑落是性格懦弱,逆来顺受惯了。但其实桑落只是不想把事情闹大,说到底桑如海终究还是他的长辈,真闹起来吃亏的还是自己。
不过这一回,桑落并不准备继续忍受下去了。
“抱歉,大伯,我不想去。”
桑落直白的拒绝让桑如海有些意外,同时感觉自己被当众打了脸,顿时就不高兴了,拉长了一张脸粗声质问:“你这是什么意思!爷爷死了没人管你,连长辈的意思都敢忤逆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桑落从容解释,“大伯,其实我已经有对象了,所以确实不适合跟人女孩子见面。”
“你有对象了?”桑如海大感震惊,“是谁?”
其他人对这件事也很意外,顿时七嘴八舌追问了起来。
“国外认识的?”
“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你认真的?”
“谁家的孩子?门当互对吗?”
“……”桑落还是第一次知道他家这群亲戚原来都是八卦精。
他下意识转头看了眼坐在旁边的桑霆,见他没有要阻止的意思,也不准备隐瞒。
“他是……”桑落刚准备介绍就被一道开门声打断。
众人纷纷看向大门口。
厚重的红木大门被佣人从外面被推开,时暮冬步履优雅地走了进来,黑色西服沉稳内敛,脸上笑容清隽得体。
“抱歉,我来晚了。”
第五章
时暮冬的出现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包括桑落。但此时此刻,他却由衷感谢时暮冬的及时出现。
“暮冬,你怎么来了?”桑如海连忙起身出去迎接。
“打扰了,大哥。听说你们今天有家宴,我就不请自来了。”时暮冬笑着与桑如海寒暄打趣,“来得匆忙,没准备礼物,带了瓶酒过来,不知道能不能抵一顿饭钱。”
桑如海笑呵呵地接过红酒,埋怨道:“都是一家人说这种见外的话,你能来我们欢迎还来不及。”
时暮冬淡笑不语。
“你来得正是时候,快坐下一起吃。”
因为时暮冬是客人,还是桑如海和桑如湄的同辈,自然不能随便安排个位子就打发了,桑如海就让坐在自己右手边的桑麒把位子让出来。
“大哥,不用麻烦了。”时暮冬出声阻止,伸手拉过一旁的桑落,轻轻揽住了他的肩膀,微笑着说,“我和小落坐一起就好。”
时暮冬一个过分亲昵的举动成功惊掉了所有人的下巴。尤其是桑如海,一双浑浊的眼睛瞪得老大,嘴巴大张着半天没合上。
“你们这是……”
“小落,你还没告诉他们吗?”一旁的时暮冬也一脸意外地转脸看向桑落。
与此同时,所有人的目光也都聚焦到了他们两个人的身上。
桑落就觉得心跳加速,手心也有些汗湿。他舔了舔嘴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沉声对众人说:“正式介绍一下,这就是我的交往对象。”
“嘶——”
“咳咳咳!”
惊咳声、吸气声,以及碗筷掉桌的噼里啪啦声此起彼伏。
桑落看着丑态百出的桑家众人心中顿时暗爽,说话声也逐渐硬气起来:“我们已经准备结婚了!”
“啪嚓!”玻璃碎裂声应声响起,短暂地转移了众人的注意力。
始作俑者桑庆擦着手跟众人致歉:“不好意思,手滑了。”说罢叫来佣人打扫脚边的狼藉。
被这么一打断,桑落也没再往下说。
桑霆适时出声,对时暮冬说:“先坐下吃饭吧。”
佣人在桑落和桑霆中间加了个座,时暮冬就挨着桑落坐了下来。
时暮冬一坐下来就自顾自吃了起来。全然不在意饭桌上早已僵硬石化的其余人。为了能在家宴结束之前,将自己的行程一缩再缩,奔波了一天都没顾上吃饭,这会儿确实是饿了,不过良好的教养让时暮冬虽然饿极也没有狼吞虎咽,吃相仍然优雅得体,只是速度稍快。
虽然并不明显,但桑落还是注意到了,见他吃得有些快,就帮他盛了一碗汤
“谢谢。”时暮冬微笑着接过汤碗。
“不客气。”桑落靠近了一些,小声问他,“你从机场赶过来的?”
“嗯,那边的事情一结束就坐飞机赶过来了。为了能早点赶回来见你,我晚饭都没吃,饿得肚子都瘪了。”言语中的亲昵饶是高调而明显。不仅桑落听出来了,饭桌上的其他人也都没有错过。
桑如海和桑如湄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别看时暮冬的年纪足当他俩的儿子都绰绰有余,但事实上,时暮冬得叫桑如海大哥,叫桑如湄三姐。谁让时暮冬出生晚呢。
原本被一个跟自家孩子差不多年岁的孩子叫哥哥姐姐就足够尴尬了,没想到如今尴尬升级,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年轻弟弟眼看着又要变成他俩的侄儿婿?!
这不是乱套了嘛!
桑如海愁得眉头紧锁。桑如湄的心情也挺复杂的,不过她的心思要比桑如海缜密谨慎,并没有这么轻易就相信他们两个的话——毕竟公开的时机选得是在是太微妙了,实在很难让人不怀疑是不是另有目的。于是席间,桑如湄一直在有意无意地试探时暮冬。
“暮冬,你跟小落在一起多久了?”
“快一年半了,去年年初在一起的。”时暮冬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去年我在英国待了一年,正好那时候小落也在英国,离得比较近平时来往就慢慢频繁了起来。”
时暮冬这话说得真假掺半。他去年确实是在英国生活了一年,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那时候桑落也确实是在英国读书。只不过他们不在一座城市,而且那一整年他们也从来没有见过面。只是这些细节桑家人自然是不知道的。
桑如湄一时间也没法分辨这话的真伪,只能接着往下试探:“你和小落也算是我看着长大了。小落嘴甜,以前见到你就喊叔叔,你每次见到还都夸他懂事有礼貌呢。以前明明这么纯粹,怎么突然就往那方面发展了?”
“感情这种事就是这样的,谁也说不准。”时暮冬扯了扯嘴角,神色从容,“不过话说回来,抛开辈分的桎梏,我和小落也只是两个平等的成年男人,况且小落这么优秀,和他认真相处过的话,我想很难有人不会被他吸引。”
最后一句话他是看着桑落说得,声音温柔,清冷的双目里此刻也满是缱绻爱意。
明知这些都是时暮冬故意演出来的,但桑落还是不受控制的脸颊发烫,默默低着头,露出一双通红的耳朵。
时暮冬见状,眼中的笑意又加深了几分。
而两人的这番互动在桑家人看来就和打情骂俏无异。
桑如湄试探了两回也没找出破绽,决定更换策略,又开始冷静地分析起了两人结婚的弊端:“暮冬,三姐不是不赞成你们在一起,只是说到底你也是小落的叔叔,你们差着辈是事实。这事要是传出去难免会被诟病。你是时家未来的继承人,外面多少双眼睛盯着你,你做每一个决定都应该深思熟虑,万不可儿戏。”
桑如湄说得很直接,而且意思也很明确——她就是反对这桩婚事。
“没错,暮冬,事关时家的荣誉,你可要想清楚了。”桑如海这会儿也不和桑如湄唱反调了,忙出声附和,“结婚不是你一个人的事,事关两个家族的名声和荣誉,还是再好好想想吧。对了,你家里知道了吗?”
“暂时还没告诉他们。”
桑如海心中一喜,以为自己抓住了时暮冬的软肋,再接再厉劝道:“咱们两家这么多年的交情要是因为你们两个的事情闹僵就得不偿失了。真闹到这个地步小落肯定也会自责。”
桑落听到这里没忍住翻了个白眼。桑如海这番话看似是在掏心掏肺地劝时暮冬,实则是在威胁他,言外之意就是如果时桑两家因为他们的关系决裂了,他就是千古罪人。
桑落攥紧了拳头,牙齿磨得咯吱响。正生着气,忽然感觉头顶一沉。
时暮冬的右手在他的头顶轻轻抚摸了两下,像是在顺毛。
“大哥,我觉得你们都把问题想得太严重了。”时暮冬一边给桑落顺毛,一边跟桑如海说话,“小落虽然叫我叔叔,但就像你说的,我们两家说到底没有血缘关系,也不存在法律上的关系。我们两个在一起既不违法也不背德。”
桑如海怔怔地看着他,光顾着看他的动作了,都没有注意听他在讲什么。
桑落低着头,全程没有说话,表现得就像只听话乖顺的小猫咪。但事实上,他是被吓得一动不敢动。
摸头这个动作实在是太亲昵了,从小到大只有哥哥会这么做。强烈的不适应感让他头皮发麻,却又不能躲开,还不能表现出来,对他来说着实是一个考验。
好在时暮冬很快就把手拿开了。
桑落如释重负。
桑霆一直没有出面帮时暮冬说话,毕竟这是属于桑落和时暮冬两个人的事情,他说多了反而惹人起疑。至于桑落,虽说是当事人,但他的辈分摆在这里,眼下的场合显然也没什么说话的立场。所以只能靠时暮冬一个人应对。
好在时暮冬在生意场上磨炼多年,应付起来得心应手,游刃有余,回答也是滴水不漏。
“我家里那边大哥尽管放心。”时暮冬接着道,“我家的情况大家也都清楚,我父母在子女婚姻上面一向开明,也不是拘泥于陈规旧习的老古板。况且小落乖巧懂事,我家里人都很喜欢他。我想没什么好担心的。”
桑如海和桑如湄脸色都有些不好看。时暮冬说自己父母开明,这不就变相在说他们是不懂变通的老古板吗?!
时暮冬见好就收,微微一笑,说:“先吃饭吧,菜要凉了。”
时暮冬递出了台阶,桑如湄和桑如海虽说心里还有气但是这个台阶又不得不接。
众人重新动筷。家宴继续。
只不过经过刚才那一番辩论,一顿原本就不怎么融洽的家宴变得愈发尴尬沉默。大家都没了胃口,于是吃了几口就仓促收场了。
时间有些晚了,不少人都喝了酒不能开车,就准备在老宅过夜。
出于礼节,桑如海也邀请了时暮冬留下来住宿:“暮冬今晚就住下来吧。我让佣人收拾间客房出来。”说完顿了顿,瞥了眼桑落,又嘟嘟囔囔不自在地添了一句,“要是想住小落那屋也行。”
“……”他行我不行啊!桑落惊得头发差点都竖起来了!
好在时暮冬也觉得不行。
“不了,接下来还有点事要处理,今天就不叨扰了。我们先回去了。”时暮冬说完起身,顺手牵起了桑落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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