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云疏察觉到几分怪异,内心浮起了几个疑惑,可还没等她追问,就听见了一阵清越的剑鸣,熟悉的气机直冲云霄!她神色骤变,顾不得元初,即刻化作了一道剑光朝着前方飚去。铿然一声响,一道赤色的宛如滚轮的法器被剑芒击飞,那璀璨的剑气如光河一照,顿时将夜幕映得如同白昼。
卫云疏落下来一看,面色冷沉寒峻。
对面站着一个身穿红袍的俊朗修士,约莫洞天修为,而她的身侧,则是谢知潮、冉秀云以及嬴月三人,她们的状态并不是很好,尤其是冉秀云最是伤重,纵然服下了丹丸,也要靠谢知潮扶着方能立稳脚跟。
“薄师姐!”嬴月喊道,她一脸喜出望外。
“你们退后休息,其他的话语之后再说。”卫云疏抿了抿唇道,她深知冉秀云她们的性格,不可能主动惹事,尤其是在上清神域这陌生的地界。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眼前那修道人惹事!真当她们是好欺的吗?
“哟,又来了一个,姿色不错。”那男修一脸轻佻,微微眯起的眼眸中,夹杂着几分恶意。
卫云疏冷冷一笑,将灵力一催,顿时天穹阴云密布,雷霆电芒在云中流窜,顷刻间就化成了一张遮天蔽日的雷网。那男修也不惧,哼了一声,重新将那道法器催动,急速旋起的□□在半空中留下了一道道淡红色的气痕,飞舞间满是冷煞之气。
玉京仙城地界,不知道会不会有其他人来相阻,若是要动手,那速战速决最好。卫云疏心念一起,便催动着雷霆向那法器轰落,左手掐了个三光擒龙印,向着男修正身抓去。身后一柄飒飒的剑器飙飞出来,化作了璀璨的星光,往那男修的身上落去!她的灵力运转间,没有半点的阻滞,神通一气倾泻,早已经到了收放自如的境界。
男修眯了眯眼,终于拿正眼看人。见法器被雷霆压制得动弹不得,他朝着前方派出了一道玄光,而身上的宝衣则是绽起了条条亮芒,将他的躯壳牢牢护住。这宝衣可是上真亲赐的,寻常神通休想将宝衣打坏了。他攻伐能力比不得眼前那女修,可想要脱身,并不是要靠力量压过对方。这男修选择了在原地固守,右手在录功册上一点,便将消息放了出去,相信不久之后,便会惊动玉京仙城驻守的修士了。看在天元宗的面上,他们无论如何都会现身的。
男修自以为有所倚仗,眉眼间俱是春风得意之色。他眉头一挑,朝着卫云疏叫嚣道:“我乃天元天域天元宗真传弟子陈既明,诸位若是愿意跟了我,保管有受用不尽的富贵荣华,而不必屈居于小宗派中了。”是了,见谢知潮她们自始至终都没介绍自己的出身,男修便以为她们只是某些不起眼的末流宗派弟子。要不是如此,他也不会那样行事。
听他一句话,都不必谢知潮她们说,卫云疏就知道了缘由。她最是厌恶陈既明这等人!将太一剑一催,顿时剑光映照,攻势源源不绝。太一分化的飞剑极为犀利,朝着那件宝衣斩了数百回,卫云疏眼神
一凝,心中升起了一阵阵的妙悟来。再一剑斩出,那件宝衣上的气意宝光被削落了,那层壁障越来越薄,等到其荡然无存时,一剑定然会斩中正身。
气定神闲的陈既明终于在这一刻惶急了起来,他鼓动着灵力,那被雷霆压制的轮上,骤然间鼓荡起一片黄气,宛如蔓延的烟尘。在这一气浇灌起来,它竟是从雷霆的压制中飙飞了出来,一个腾越,朝着卫云疏的身上斩去。太一剑上一道高亢的鸣声,卫云疏头也不回,便有数道剑光分化而出,将飞轮格在数丈远。
卫云疏垂着眼睫,淡淡道:“天元宗的真传弟子,就只有这么点本事吗?”
陈既明面色微变,眼神闪了闪,估摸着这件宝衣能支撑的时间不久,他忙道:“道友何必如此大动肝火?陈某不过开个玩笑而已。”
“是吗?”卫云疏笑了笑,锐利的剑光将那飞轮一搅,只听得数十道令人牙痒的摩擦声响起,一大片火花迸射而出,那件法器竟生生地被剑光断成数截,随后雷霆滚滚而来,紫红色亮芒顿时将其打成齑粉。那飞轮是陈既明亲自祭炼的法器,此刻一失,面色骤然变得发白,他死死地瞪着卫云疏,眼中浮荡着刺骨的恨意。
“我是天元宗弟子,你若敢动手,日后必定死无葬身之地!”陈既明出言威胁,他的眼珠子转动着,视线向外飘荡。此刻他寄希望于玉京仙城的修道士,盼着他们快些抵达。在一次次地催动灵力对抗剑光中,他终于看到了数道遁光如流星掠过天际。面色一喜,他转向了卫云疏放言道:“道友趁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卫云疏同样察觉到了数道来自玉京仙城的灵机,暗暗冷笑。谢知潮她们对录功册的运用不甚熟悉,失去了以此招引帮手的良机,被打成重伤。现在陈既明却想要借助外来的力量脱身,真是可笑!她眸中骤然掠过了一道寒光,剑下侵夺的气意越来越多,陈既明身上的宝光也越来越黯淡。
那些支援的帮手已经很近了,再支撑一阵就可过去了。陈既明想着,他面上急色甚重。可忽然间,他发现来的数道身影都在不远处止步了。他有些恍惚,定了定神,到了这时,才看见有个白发女修悄无声息地立在了边上,朝着玉京的弟子摆了摆手,不知道说些什么。而后,玉京的弟子将方向一转,竟是毫不留恋地离开了!陈既明的心
中蓦然一空,渐渐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攫住,在惊惧中几欲爆裂!
铮一声响,一道剑光倏然一闪,从那一团支离破碎的宝光穿透了过去,直直地斩在了陈既明的身上,陈既明掐了一个法诀催动护体宝光阻拦剑光,可一剑未消,新的一剑又接续了上来,根本没有抵抗的时间。到了这时候,他身上的护体法衣彻底被斩破了,剑势一折,从陈既明的身上度了过去,将他整个人斩成了两半!尸身直愣愣地扑在了地面上,鲜血顺着伤口流淌,在影子上蜿蜒,好似在轻轻扭动。
卫云疏一直关注着元初的动态,知道她的所作所为,朝着她打了个稽首以示感谢,接着,快步地走向了冉秀云、谢知潮她们,问道:“没事吧?”
冉秀云吐出了一口浊气,应了一声:“无事。”顿了顿,又说,“那人是天元宗的真传弟子。薄师姐,我们这样做——”
卫云疏淡淡道:“不要紧。”
冉秀云疑虑重重地瞥了卫云疏一眼,总觉得从藏魔窟中出来的她,有些许的变化。在浮黎仙域时,卫云疏对待敌人时也从来不留情,可现在,好似将那股煞气与冷锐外放了,眉眼间的温和敦厚,无形中被化散了不少,反倒是有种崚嶒的锐意。
谢知潮扶着冉秀云,笑说道:“薄师姐说没事,那一定没事的。”
卫云疏想了一会儿,说:“不日后我们就要进入无相学宗了,我想类似的事情不会少,不如一开始就给他们震慑,省得他们轻视我等。至于天元宗寻仇——”卫云疏笑了笑没继续说下去了,与他们的仇根本没有化解的可能。初来乍到,的确无依,可如今只要能平安进入无相学宗,在身份被揭穿前,她们都可以利用这一座靠山。
“薄道友,你的师妹们受了点伤,不若随我回玉京休息一阵?”元初走向前来说道,紧接着,又朝着谢知潮等人行了一礼,柔声道,“玉京元初,见过诸位道友。”
谢知潮惊疑不定地望着元初,神色有几分的恍惚,直到冉秀云轻轻地拉拽了她一把,她才倏地回过神,朝着元初回了一礼。一旁嬴月紧紧依靠着谢知潮,一时间没忍住,在谢知潮耳畔轻轻道:“薄师姐她……她是不是很喜欢白发?”修道士谋取长生之路,自可以使得容颜永驻。面容很年轻的白发女修,很难见到
。给她留下深刻印象的,只有洛水神女。眼前的人气度、容貌都不似洛泠风,可那满头如雪的发丝,仍旧令人忆起故人,心神摇荡。
元初凝眸含笑。
卫云疏不动声色扫了嬴月一眼。
谢知潮眼皮子跳了跳,给嬴月传音道:“小师妹,别胡说!”
嬴月撇了撇嘴,忍耐了一会儿,又没控制住,偷偷地瞧元初。
就在一行人离开鉴心湖后,地上的一滩影子仿佛水波般扭动了起来,鲜血渗入了土壤中,影子凝聚成了人形,从尸体上缓缓坐起,等他站起来后,便成了一个与陈既明面容一般无二的、面无表情的道人,而地上的尸骸则是变成了森森的白骨。
陈既明冷冷地笑了一声,抬起脚恶狠狠地擦在了尸骨上研磨,灵机奔涌,尸骨顿时化作了齑粉,渗入土壤中。他在最后一刻使用了一个“形影相吊”的神通。这个“影”嘛,自然就是另一个“陈既明”了。现在没了另一个“陈既明”,他就是“真我”了。想到了这一点,他愉悦地笑了起来,慢条斯理地整了整衣襟,一拂袖化作了遁光,也离开了鉴心湖。
窸窣草鸣,水波摇荡。
许久之后,夜已经很深了。
湖边又出现了一道身影,她双眸凝望着那在月下静静流淌的湖泊,轻轻一拂袖,便见一道银白色的光芒从湖心冲出,化作了一块巴掌大小的银石,散发着玄奥的气息。
“久违了。”她柔声说。!
第一百章
是夜。
卫云疏无眠,也不曾打坐修炼,而是反复摆弄着先前被她忽略的了录功册。当初玉台仙城道友将东西给她们的时候,是将她们当成小太岁座下弟子的,故而只提了“学宗”的事情。她观察了好一阵时间,发现录功册的用处不仅仅是那点,并不局限于学宗中用,而是放之四海而皆准。这点和浮黎仙域很不一样。
录功册中的功数来历一共有两种,像进入藏魔窟绞杀邪魔、擒捉玄天机造物等,是由发布任务的宗门直接拨下功数的,再或者就是接受其他修士的委托,但是这样得来的功数远不如前去藏魔窟解决邪魔来得快,故而说起进学宗功数,众人只会指向藏魔窟。至于积攒的功数,用处也很多,比如换取丹药、法器、道册等。
在浮黎仙域中,修士迈入洞天修至道果境,就会破开关门离去了。但是上清神域则是不一样,道果境即是上仙,而后有玄仙、真仙、至仙,甚至证道天地,得到帝印号称神。到了上仙境界,灵气带来的效益就会很低,想要提升修为,依靠的是一种名为“钧天紫气”的大药。这种钧天紫气在天外乱流中,寻常修士去了九死一生,也唯有修到了真仙境界的修士才可自由前往天外采摄。至于未到这一境界的,只能以功数在各大宗中换取。总之功数积攒越多,自身可获得的好处就越多。
录功册通行于浮黎仙域,这是很难想象得的一件事情,昔日各宗弟子得来的功数,只能在自家执事堂中兑换,可在上清神域,却是六大天域联通到了一块,就算卫云疏怀有对上清神域的偏见,此刻也不由得赞扬了一声。想要将功数制度铺开,必定是从上往下推动的,六大天域或者说六位神尊,在这点上是一条心。
先前询问谢知潮、冉秀云她们的消息时,卫云疏已经用过一次功数了。她仔细看自己的录功册,发现上头多了一行小字记载,对应的功数也抹去了,分别流向了两个不同的人。不过对方的名姓,没有任何的记载。这样倒是便利了很多。卫云疏心想着,她觑着自己的功数,眼神闪了闪,又落下了一个问题:“‘鉴心湖’为何唤作‘伏龙湖’?”
元初跟她讲了相关的旧事,她忽然间对此很有兴趣。但是涉及的很多关键情节都模糊不清,她便想着从其他人那处得到答
案。哪知问题落下后,根本无人应答。直至小半个时辰,才有一个匿名的人留言。内容与元初讲得相差无几,然而涉及人物时,那字迹变得模糊扭曲了,根本无法映照出来。卫云疏顿时想明白了,那故事里提到的“上真”,层次一定很高,很有可能是天域之主——无相帝尊太岁!卫云疏眼皮子一跳,将录功册收了起来。
月光自窗隙间斜照落地,如水流淌。
卫云疏看了一眼天色,尚未到时候,索性抛开了杂念打坐清修。可慢慢的,她的意识似是陷入一片幻梦里,眼前映照出来的是两个模糊的人影。看不清面貌,但是其中一个被一柄剑压着单膝跪在地上的人语气很是桀骜。
“今日落败,是我技不如人,要杀要剐,随意。”
而那得胜的人并没有动手,而是用手指在桀骜剑客的眉心轻轻一点,便有一道金光没入了她的躯壳。“这是十恶榜,从第十位开始,你每解决一位,身上的束缚便会少去一点。若是将榜上的人除尽了,你日后要如何,本座都不会阻拦。”温柔的语调好似春风慢慢地拂来,卫云疏的意识觉得那声音很熟悉,可意识仿佛被拘禁着,动一动都很难,更别说是去思考。
“我要是不愿意呢?”剑客显然不愿意屈服,她抬起头看着拘着自己的人,笑容冷峭。
“那本座便带你回道宫,日日为你讲道,直到你肯低头为止。”
剑客:“……”她显然不愿意失去自由,这比死在对方手中还可怕。“区区十恶,还不是手到擒来?”
在之后,剑客持着一柄长剑,踏上了诛杀十恶的道路。有纵横各大天域的大盗、有负尽亲恩断情绝义的无情客、有将活人祭炼成血食的恶妖、有山林横道的凶怪——他们作为“十恶”,自然有着非一般的本事,或者有着不同寻常的来历,可剑客的剑从来没有畏惧的时候,凛冽的金色剑光破云而出,而一身染血的剑客最后踏着恶怪的尸身笑得肆意轻狂。她不惧怕这些恶人亲朋好友的截杀,只凭借一柄剑横行天下,让“道缺”两个字牢牢地落在了天下人的心里。
一个欺软怕硬的人开始享受旁人的夸奖和吹吹捧了。
她走上了一条她从未想过的道路。
在她出发前方最后一处时,亲旧立于道,以茶酒相送,等待
着她功成归来。
可在鉴心湖,剑客没有发现十恶榜上的“首恶”,她左右环视,始终没有找寻到一点点踪迹。内心的困惑是在“十恶榜”上露出最后一个名字时解开的,一个“缺”字赫然在列。
这是她的名字,是天地所赐之名。
“我少年时桀骜不驯、骄横跋扈,可我手上未曾沾满鲜血,背负的命债也不如他们多,为何为十恶之首?”剑客很是不解,她所杀之人,没有谁手上不沾着鲜血的,她知道自己是个恶棍、是个混账,但其实想不明白,为什么轮得到她来当“恶兽”。
“你无父无母,得乡里百姓共养,他们从未亏待于你。你的命运悲惨,可始终成长在善意里,但是你呢?你是怎么回报他们的?你手上不曾沾有人血,可又多少人因你而死?你幼时顽劣,彻夜不归,为了找到你,你的养母夜入山林不慎跌落悬崖,而你却嫌她多此一举,说了一句活该;你的姐姐听你想练剑,为酬资财,甘愿嫁给年老凶暴的土财主为妻,你却眼睁睁看着她进入火坑,总怪她给的太少……你天生恶种,可天地未曾绝你之路,你为何沦为‘恶首’?你心中无愧吗?”平静的语调中夹杂着一种莫名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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