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剑之事议定,仙域之中的公开亭里,都张贴着布告。那些修为低下的修士不做他想,但到了金丹甚至元婴的,却起了别样的心思。
“斗剑的地点定到北洲那边
了,岂不是很危险?”
“我左看右看,我等去参加斗剑,也没什么好处可得啊。”
“你真是笨啊,要是走到了狗屎运拿到剑帖,自己不要了也可以卖了,总有人想要争名次的。再说了,要是被哪家看中选为客卿,那不是一等妙事?”
“道兄,我记得你有个十八流门派要养活吧?要是入了四宗的眼,成为他们的下宗,那就能鸡犬升天了啊!”
消息传得极快,转瞬间就抵达了浮黎仙域各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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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洲。
阴天惨地,群魔怒啸。
一副巨大的一眼望不见边际的森白鲸骨悬在半空中,垂下了无数条阴寒的锁链。在鲸骨上,五座山峰嶙峋挺拔,直刺云霄。山巅,峰头各自盘踞着一座阴沉诡异的宫殿,无数恶念交缠在了一起,形成了一道道盘桓交错的桥梁,杂乱无序。此刻,那些扭曲的道路上传出了咚咚的声响,天穹上漩涡生出,宛如一只暴睁的魔眼。魔眼之下,五道身披着阴邪之气的身影缓缓现出。
“数千年前的秘境开启了,他们取来了道册,如今正为道册的归属而开了一场斗剑,地点就在北洲附近。”一道声音伴随着滚荡的雷霆声响起,他的背后盘桓着一条凶恶狰狞的巨龙,正瞪着一双怒眼,眸中满是杀念与恶意。
“也不需要我们来动手。”一位妖冶的女修笑盈盈地拂了拂鬓发,“不是有人将我们认成正身了吗?”
“不知道那边的人下来没有,最好真将接引符诏带来了。”抱着脑袋的修士戳了戳面颊,一张嘴吐出了百无聊赖的声音。
“希望他们能够说话算话,将这片大陆让给我们。”身后黑龙盘桓的道人舔了舔唇,眼中是无尽的贪婪。他们早就想冲出北洲了,可仙门的那帮人实在是让人厌恶,当初虽然解决了几个洞天,可自身被真如之剑斩中,休养了将近二千年才苏醒过来。而这二千年的时间,北洲防线的那条万里长城越发稳固难以逾越。
“就算不让,我等也可以自家去取的。”雍和的目光扫过了几位同道,又笑说道,“仙域那边很是热闹,我们怎么样都要插一手,诸位觉得呢?”
一道洪亮的声音响起:“师妹是准备舍了哪具化身?”
雍和修的是千魔万相
功,化身极多,可每一具化身都是独立自主的,有自己的人生轨迹和履历,一般来说,活着的时候不会跟雍和产生联系,直到死亡才会将过往的识忆带回,化成雍和的一部分。但是作为正主的雍和,其实也有手段对化身施加影响的,只是这样使得她的化身不再圆满,影响功行,她过往不会那样去做。
雍和笑声如银铃悦耳,她道:“穷桑师兄说笑了,我那功法虽然学太岁化身二千,可到底不一样。要本尊置身事外方能圆满,怎能对它施加影响呢?”
计君尊者冷笑了一声:“你想要什么,直接说就是。”
雍和转眸凝视着他,半晌后才柔柔道:“计君师兄,先前便是小妹的人与洛衡君接洽的,结果损失惨重,现在还没恢复过来呢。”
计君尊者一拂袖,身后怒龙咆哮,他冷冷道:“是你自家没本事取来好处,同本座有什么关系?”
穷桑尊者可不想听他们吵起来,转向雍和道:“分你一斛太岁金砂就是。”顿了顿,他又道,“师妹,太岁金砂可是用一点少一点。”
雍和不以为然,她挑眉道:“上头没有了吗?”
穷桑:“从未有过。太岁金砂又名‘神女泪’,可是由太岁的血泪催生的,现在还有谁能够让那位淌下血泪?”他皱了皱眉头,有些事情知道得也不够清楚。他们从那几位斩下的恶念中所化,但到底不是同一个人,认知自然也有限度。如今知晓的,恰是上清神域那几尊乐意让他们知道的事。
雍和对此兴致缺缺,她挤出了一抹妩媚的笑容,柔声道:“那就多谢穷桑师兄了。”
计君尊者看得不耐烦,正准备阴阳怪气几句,身后的黑龙忽地低下了头颅,发出了一道轻轻的龙吟。
无首罗睺道:“计君,是你那龙子龙孙有消息了?”
计君尊者一颔首,神色骄矜。他大笑道:“我等只管坐收渔利!”!
第六十章
浮黎仙域近些年来少有斗剑之事,故而此番消息传出后,天下修士们皆是呼朋引伴、蜂拥而至,就算是自身功行不到金丹的,也央着好友长辈们带着他们过来开开眼,一睹四宗弟子的神通道法。
两个月后。
一叶轻舟荡入宽阔的水泽,此处云烟蒙蒙,水流平缓,空中偶尔又几只飞鸟掠过,响起数道啼鸣声,颇为清冷寂静。只不过,这点空寂在小舟随着水流一转,拐入了一道双峰相抵的窄道时,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轰隆隆的爆响如同雷鸣灌耳,然来自在飘行的轻舟也在骤然变急的水流中打旋。舟上的人也不操舟,只是任由小舟摆荡,数息后,轰的一声响,飞舟撞上了一道巨大如墙的水浪,眼前瞬间变得开阔起来。
两侧山岭起伏,灵机昌盛。半空中时时见得飞光遁影,腾掠飞动。天穹上云雾变幻不定,气象万千,煞是壮观,隐隐可见其中隐着的宫观楼阁,想是早已经有修士到此。
“谢师姐,我们也上去占个视野好的地方吧。”舟上,一道快活的声音传出,笑声如银铃悦耳,正是不周之巅的一行人。轻舟上只有一个五个人,但是只有荀欢、谢知潮和嬴月算是不周的正传弟子,卫云疏与御长风都算客卿长老。
“荀师姐?”谢知潮扭头望向了负手站在舟头的荀欢,语气中带着几分询问之意。她原本以为这回依旧是冉师姐带队的,或者是大师姐亲自动身,没想到她们都没有来。
荀欢还没有应声,后方就传来了惊天动地的轰鸣声,那高头大浪排山倒海似的奔涌而来。江流滚滚,云气蒸腾,慢慢地向外铺散开,内中隐着无数形貌狰狞的巨兽虚幻,咆哮之声震动天地,气焰犹为炽烈嚣张,幽罗山附近的近千仙门修士为之一震,顿时鸦雀无声。
“恶兽弄水,真是乌烟瘴气。”谢知潮右手按刀,她冷冷地笑了一声,很是不耐烦。光看那浪头与云气,就知道是无尘海诸修和洛水神宫联袂而来,不知何时,这两家又重新走到了一起去。可就在烟云遮天蔽日,几乎要笼罩群山时,一道清泠的琴音响起,带着崩崖裂石的声势,化作一道清光奔行而来,瞬间将烟云与野兽的虚影撕裂。这道清光所至之处,留下一道长长的气痕,天幕如被割了一刀,等到灿烂夺目的光华散去,才见一座
飞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烟云中穿渡。
片刻后,云雾一阵抖动,重新弥合了到了一起,仿佛从未损耗分毫。原本隐在其中不见踪迹的修士也慢慢地现出了身形。站在最前方的是身着水蓝色华袍的修士,手中紧紧地捏着一柄折扇,他身后立着几位妖修,面目棱角分明,鼻梁高挺。距离他数尺之外,则是洛水神宫三家嫡脉弟子打头,后方则由元婴长老紧随着照应。他们此刻俱是望着那座飞宫消失的方向,许久不做声。
“无尘海、洛水神宫弄这么一出,结果被云中城压过了气焰。”谢知潮啧啧笑了一声,她的眼眸中光芒闪烁,也想着卖弄一手,脸上俱是跃跃欲试的神色。
“走了。”荀欢轻笑了一声,她一拂袖,剑鸣骤然升起,将修为稍低的嬴月一卷,化作了一道剑芒冲向了云霄。片刻后,谢知潮一行人也跟上了上去。荀欢没有去任何一座山头,而是在云霄寻了一处视野开阔的地界,召出了一座气派华美的飞宫,将手中的名帖往前一按。在此之前,有意参加斗剑的宗派或者个人都取得了一张暗藏着阵符的名帖,用来圈一处立脚之地。等到夺取剑帖时,你要有本事将剑帖带回立脚之地,别人就不能再上手抢夺了。
谢知潮重点关注无尘海妖修所在的方位,蹙着眉头开口道:“无尘海那边来的人不少,打头的是湘君,剩下的几位倒是面生,不曾见过。”这一眼望去,至少来了三名元婴。
御长风沉思片刻,开口道:“那坐在一枚血色玉芝上、风鬟雾鬓的女子名龙血云,是一枚海芝得道,听闻过去曾得到龙血的浇灌,最是擅长摆弄人心的幻术。她的身侧站着的披头散发的修士,名唤潮涯,是无尘海麟君的真传弟子,五十年前修成了元婴。那一身黑衣、龙眉凤目的青年,则是渠横,为渠君的血脉后嗣。”她是无尘海妖修出身,先前跟师无方等到了不周后,便沉浸在了问剑道中与人比试,等走过那漫长的剑道、见了不周弟子的风采后,她便决意加入了不周当个客卿长老。
“哇!”嬴月一抚掌,眸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她道,“无尘海来的,终于不只是龙宫一脉的了。”无尘海中有四位洞天坐镇,可要说活跃,谁也比不上龙君座下的龙宫一脉,至于另外三尊,出现的次数委实少了些,他们座下的后嗣与弟子到底有什么样的本
领,也未可知。
龙君、渠君、麟君……卫云疏默念着这三人的名号,转向了御长风温声问道:“道友对鸾君了解多少?怎地这次斗剑不见她的座下?”自秘境中看出妖族修士身上的异样后,卫云疏对无尘海便多了几分警惕。四位洞天座下同出倒是还好,可少了一位……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
御长风思考了一会儿,答道:“那位真人将门下弟子拘束在凤凰山中,很少与其他妖修往来。过往龙宫中有什么盛会,他们也不露面,只顾着自己清修。要是这次凤凰山一脉来人了,那才是反常。”
卫云疏蹙眉,自言自语道:“是这样吗?”
几人说话间,一阵轰隆声传下,山中围着的大泽出现了异状,整条江水轻轻地震颤了起来,片刻后,宛如千军万马齐发,万鼓共鸣,声震天地。层层叠叠的水浪向上逆涌,奔腾席卷,犹为汹涌暴烈。在幽罗山的众人先是觉得茫然,片刻后心神一阵,猛然间站起身,仰头望向了天阙。一道金光从水潮中冲起,在半空中现出几个灿烂的大字:“仙域斗剑!”这回主持斗剑的并非是某个人,而是合四家之力共同铸造出的一件真器,斗剑开启后,除了下发剑帖,其他事情它一概不管。
荀欢凛神,她的视线从另外三宗弟子的身上扫过,她不周来的弟子数目是最少的,可那又怎么样呢?微微一笑,她淡声道:“先修整一阵,到了子时,斗剑就要开始了。”
云中城飞宫。
洛泠风翘着腿倚坐在了宝座上,一只手支撑着下颐,神态漫不经心的。在她的下方,分别是云、宿、越、楚、吴这五家的元婴修士。他们得了消息,说是北洲这边的弟子也会参战,便想着无论如何也不能被那群凡民出身的修士压过,各自遣了一位修为精湛的元婴来,哪知道到了幽罗山,才发现他们忌惮的那帮人压根没有出现。
“四宗之中,不周来的人最少,洛水神宫那处弟子不少,可经过过去那一劫良莠不齐。倒是一直忽略的无尘海需要注意了。”云道人捋着胡须,神情凝重道。
“过往只有龙君一脉在外行走,但是这次另外两尊洞天门下都出现了,想来对那些道册是势在必得。”
五家元婴道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丝毫不掩饰对洛水神宫的轻蔑,而关于斗剑的重点
,则是落在了无尘海的妖修身上。这些妖族修士,就算是走得是气道,那也是铜皮铁骨,肉身之力量比人族强悍多了。他们云中城来了五名元婴,是四宗之中元婴最多的,要是这回还输了,那真是丢大脸。
洛泠风搭着眼帘,曲起的手指在椅子把手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听着五位长老的策略,她懒洋洋道:“诸位觉得无尘海才是你们争夺剑帖最大的阻力么?”
越道人一脸自矜道:“原本我等将不周当作大敌,但是这回师无方没来就罢了,冉秀云都不曾现身,只有一个荀欢,尚可以应付。”这越道人名唤越成源,不是越家本家子嗣,他的天资不错,过去被挑选为颜丹渥的弟子,但是颜丹渥那道侣见到后,就将越成源抢了过去,甚至改成了越姓。他也确实不错,一年前就迈入元婴境了,这回听到了各宗派要斗剑,便想着借助此机会在仙域扬名。
洛泠风视线的余光都不曾在越成源身上停留一瞬,她淡淡问道:“你们也这样觉得吗?”
宿家的道人斟酌片刻,轻轻道:“那两位客卿长老不知深浅,需要重视。”
越成源颇为不以为然:“一个是无尘海散修,另一个是不知哪里出身的乡野道人,有什么要在意的?”他先前一直在闭关清修,而等到成功迈入元婴境后,又在洞府里巩固功行,故而没有听说“云中君”的事情。这话音落下,数道古怪的视线就投到了他的身上。
云家的元婴道人名唤云宽,其实他这回来是领了另一任务的,只不过不能在洛泠风的跟前说,故而在商议斗剑之事时,刻意地掠过了“不周”。他原以为那几个跟他同样的心思,可现在看来,至少越成源是真的自大。
洛泠风眸光幽邃,微微一笑道:“那本座就祝你成功吧。”
越成源听了这话,总觉得有些怪异,可又说不上来。眉头皱了皱,他开口,音声如钟:“此番斗剑,我云中城必将夺得头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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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罗山中,四家各据一方地界,就算在阵法之外,也少有人落下。一些小宗派或者散修,大多挤在了东南角的一座奇峰附近。相比四宗的清寂,他们这处就热闹了,修士们来来往往,一时间“道兄”“道友”“真人”喊得好不畅快。他们自然没有夺取头名的心思,只想着在这个时候
挣个脸面,至于自身积淀不够?没关系,再拉几个散修道友入伙,也能整得有模有样。而在这群人中,有一个缁衣裙练的貌美女修盘膝坐着,不理任何的人。
“这位真人没接受那些宗派的招揽。”
“没见过此人,知道她的来历吗?”
“有那北洲防线过来的道友说了她的名号,叫池风潮。她一直单独行动的,偶尔跟冲虚宗、太清宗的弟子一块,至于到底是哪家的弟子就说不清了。”
“可冲虚宗、太清宗不都是云中城的下宗吗?她怎么不去那边?”
“这谁知道呢?”
众修士议论纷纷,而坐在石上的女修仿若未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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