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和卫阑一对儿的吊坠。
水仙花的花语是——热爱生活。
“行,”老板拆开后置盖,“你这个就是电路板老化了充不进去电,要大修,500块钱,修不修?”
“修。”
老板把手机连上电脑打开,“你先看看把重要的东西导出来,免得到时候资料缺失。”
童烺的手机很少存重要的东西,工作的资料都在电脑里,只点开相册,里面东西也不多,只有生活照比较重要。
他从最早的一张看起,照片中的他和卫阑靠在一起,一个带着小熊耳朵,一个坐在一桌子小蛋糕后面,头靠着头。那是运动会上。
下一张是在卫阑生日会上,高闻拍的照拍,他存下来几张,其中一张卫阑转过脸看着他,眼神温柔如水。
最后一张是去年年三十,他们站在贴着火红对联的门前,他搂着卫阑的脖子,期待着最热闹的一次新年。
剩下的照片就是他拍得卫大厨做得各种美味佳肴,精致可口,隔着屏幕都能闻到香味,有卫阑在的夜晚,童老师从来饿不着肚子。
他今天才发现,原来少年所有的心动都有迹可循。
原来不是卫阑离不开他,是他离不开卫阑。
原来不是他伸手救了卫阑,而是卫阑伸手救了他。
第五十八章
卫阑和童烺的故事发生在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城,普通到鸡蛋三毛钱一个,普通到东边的菜市场比西边便宜那么几分钱,鸡毛蒜皮,琐琐碎碎。
他们并没有活在什么浪漫到牙酸的爱情电影中,也没有活在琼瑶式情深深雨蒙蒙的爱情宣言中。
所以就是在很平凡的一天,没有发生任何你死我活的大事的一天,童烺拿着修好的手机走出店里,望着眼前年关萧索的街道,突然想明白了自己的感情。
就在那一刻,对卫阑半年来的思念倾泻而出,再也无法压抑。
他打通卫阑的电话,对面很快接起。
“怎么了童老师?”卫阑的声音从听筒传来。
童烺没有任何犹豫,直接说:“你在哪呢,我想见你。”
卫阑愣了愣,随后笑道:“我明天就回来陪你过年了呀。”
童烺说:“然后呢,第二天就走,家里又剩下我一个人?”
卫阑沉默一阵,也只能轻轻嗯了一声。报社的采访没结束,就连这次过年回一趟C城还是他跟赵确磨了好久才请下来的假期,没办法陪童老师太久。
“所以我想见你,想跟你多呆一阵。”童烺不容置喙,直接下了定论。
“童老师,我这很偏僻也很远。”卫阑站起身叹口气,采访的地点在X省最深的山区,这里海拔高,气温低,离最近的大城市也要做十个小时的大巴车,还要在县城里再转一道牛车,实在山高路远,多有不便。“听话呀,我真的,顺利的话明天晚上就能回来,你在家等我好不好?”
“我不要。”童烺已经打开免提,一边打电话一边搜索机票。
卫阑还想再劝,童烺不客气打断他,“小阑,我很想你,我现在就想见到你,一刻都等不及了,如果可以,我还想一直跟你呆在一起,我不想被你丢在C城一个人孤孤单单的过年,我也不想每天都像林简说的弃妇一样在家盼星星盼月亮等着你回来,我想去找你,可以吗?”
一番话下来,卫阑本来就心软,最终还是妥协了,他叹了口气,说道:“好吧,那听我说,你先买机票到L市,然后从机场坐大巴专线到M镇,一定记住要买点吃的再上车,这一路上要十个小时,还要准备点晕车药,到了M镇以后走到中心广场上,问问有没有老乡要赶牛车去B村,一般会要你四十块钱,这一路上小偷很多,要看好行李,哦对了,在L市机场找地方买氧气瓶备着,这边海拔很高,我真的怕你高原反应不舒服。”
卫阑啰啰嗦嗦说了一大堆,越说越担心童老师,又说道:“要不还是算了,我回来吧。”
童烺飞速说了一声,“不用,我过去找你。”然后挂断了电话。
童老师到底是学艺术的,骨子里带着浪漫情怀和说走就走的洒脱,从他决定去见卫阑,到买完票,坐上前往机场的出租车,不过两小时而已。
林简听说他大过年的要毫无准备杀到X省,眼珠子差点掉出来,苦口婆心劝了许久,依旧没劝回比牛还倔的童老师。
童烺就是很想很想卫阑,想到哪怕知道旅途艰险,也因为这一瞬的念头选择奋不顾身。
有些事情一旦想明白,便如野马脱缰,一发不可收拾。
心动的时候还要谈什么理智自持呢?
童烺终于在折腾了几十个小时后,忍受着牛粪的臭味,在山路上颠得五脏六腑都要吐出来,顶着将近三千五百米的海拔,手软脚软地站在卫阑所在的B村,此时天色深蓝,几乎全黑。
少年早就站在村口等着他,半年未见,卫阑已经比刚高考完时褪去许多青涩,身量又强壮不少,已经颇有成熟的味道。他穿着当地的服饰,毛领围在脖子一圈,带着些童烺陌生的、异域又新奇的美感。少年笑着朝他挥手,眼神纯粹而美好。
这是他朝思暮想的人,这是他天南地北才追上的人。
“身体难不难受?”卫阑走过来接过他的行李,“走慢一点,一定要小心高反,不舒服就吸氧,我房间里还有几瓶氧气,够用的。”
童烺跟在他身后,默默无言,来的路上一肚子话,现在人在眼前了,反而半个字说不上来。好在卫阑善解人意,没让话掉在地上,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衣服,接着说道:“你别看我穿着这身衣服,这边天气寒冷,穿什么衣服都扛不住,还真就当地的牛毡衣服保暖,我已经给你找了一件,回屋就换上,在这里千万不能感冒,感冒要出人命的。”
两人深一脚浅一脚走在泥泞的乡野小路上,远处马匹嘶鸣,还有羊群吵闹的咩咩声不绝于耳,卫阑带着童烺穿过好几间破烂的小屋,那屋子脆弱破败得好像一阵风就能吹倒。
“你就在这种环境实习啊?”童烺第四次把陷进泥里的裤腿拔1出来,高原的寒风从雪山之巅奔腾而下,冻得人发颤。“你们A市报社也是心狠。”
卫阑笑道:“快到了,坚持一下,其实实习生是不用过来这么远的地方实习的,但是赵确心脏不好,来不了,我只能替他过来一趟。”
“你真是好心。”童烺闷闷说着,“快过年也不知道回家。”
卫阑看他气鼓鼓的样子,软下声音哄:“对不起嘛。”
两人又在完全漆黑的夜里摸黑走了很久,这里偏僻贫穷,很多人家还舍不得开电灯过夜,更遑论有路灯,终于,在千回百转之后,一栋亮着光的三层藏式小楼出现在童烺眼前。大概是B村唯一一栋开着电灯的楼。
借着门口那一点昏黄的灯,童烺看清小楼的外立面抹着一层黄泥,窗户和门楣刷成酱红色,窗户上装饰着黄蓝白绿相间的帘子和珠串,屋角挂着铃铛,随风一过,叮叮当当,悦耳动听。
很典型的藏式建筑。
卫阑正要把他的行李箱临到楼梯上,童烺在身后叫住他。
“那个……很久以前你问我的那个问题,我现在给你答案,可以吗?”
纠结一路,童烺终于小心翼翼地问出口。
风拂过,牛铃叮当,这句磕磕绊绊又羞赧的话语险些散在风中,了无痕迹。
好在走在前面的少年全部听到了,卫阑回过身,一手搭在行李箱的拉杆上,扬起脸,神情是少年人独有的轻狂与肆意,好像早有预料一样,满眼笑意看着童烺,笑容明媚,又夹着点得逞的沾沾自喜。
“当然。”卫阑懒懒地笑着,“我一直在等你啊。”
童烺深吸一口气,高原爽利的寒风沁入肺腑。
“做我男朋友吧。”他对卫阑说。
“求之不得。”
少年笑着应他,偏过头,眼底映着远处星光璀璨。
第五十九章
听见卫阑的回答,童烺一身热血沸腾,心跳如雷。高原的寒风顺着衣领吹到身上也一点不觉得冷。
最后还是卫阑搓了搓胳膊,笑道:“别在外面傻站着了,咱们进屋里说话吧,男朋友。”
童烺这才晕晕乎乎被他带进小楼,一路爬到三层,最靠里的屋子是卫阑的房间。
“这个屋子视野好,玻璃外面是大露台,就是有点冷,晚上风会从窗户顺进来。”卫阑放下行李箱关上门,转身从衣柜里取出一套藏服,挂着厚厚的毛绒领子,看着就暖和。
“穿上这个。”
童烺没接过来,像洋娃娃一样展开双臂,看着卫阑。
“好好好。”卫阑无奈一笑,“我来帮你穿。”
他凑到童烺身前,替他脱下外套,只留里面的毛衣,从身后环住童老师的腰,将外套严严实实裹在身上,系好腰带。
“穿好了,热也别轻易脱下来,这里感冒不是闹着玩的。”卫阑低下头,凑到童烺颈窝,将里面的领子整理好。
“你好啰嗦哦,男朋友。”童烺在他耳边笑着说。
“唉。”卫阑叹口气,“有什么办法呢,操心的命,穿好了,我去给你烧点酥油茶喝,等我一会儿。”
卫阑提着茶壶转身出去,童烺环视四周,屋里陈设十分简陋,连床都没有,估计是直接在地上铺设床垫,小屋中间放着一张小方桌,桌边整齐摆着两个坐垫。
屋里收拾得一尘不染,东西整齐摆放,很有卫阑的风格。
童老师乖乖坐在其中一个坐垫上,等着男朋友回来。
卫阑说得没错,这屋子有着一扇巨大的落地窗,从窗户往外看去,能看见漆黑起伏的山峦以及穹顶之上星河璀璨,震撼壮阔,抬头时只觉得自己无边渺小,宇宙无边浩瀚。
又美又有情调,很有卫阑的风格。
放在兜里的手机响了,童烺不情愿伸出冻僵的手指接起来。
“哎哟喂我的祖宗,你可算接电话了,到了没?”
这里信号不好,林简说话的声音断断续续。
“刚到,小崽子这挺偏僻的。”童烺回答。
“行,你平安到了就行,哦对了,我今天路过小弯胡同好像看到童道华了。”林简回忆起来,“我开车经过巷子口的时候看见他捂着胸口站在路边,挺痛苦的样子。”
“跟我没关系了。”童烺回答爽快,“宣淑死了以后我和他有一年没联系,期间也来闹过几次,我关上门不搭理也就走了,我发现,对付童家人还真就得厚着脸皮,管他骂什么闹什么,就是不出来,最管用。”
林简笑道:“行,烺儿能有这种觉悟,爸爸我很欣慰,好好享受你的生活吧,我不打扰你们二人世界了。”
“去你的。”童烺笑骂了一句,挂断电话时卫阑刚好提着茶壶走进屋来,壶口飘着层层热气,屋里瞬间充满茶香奶香。
“怕你喝不惯咸的,放了糖,喝点暖和暖和身子。”卫阑替他倒上一碗,然后又起身走到柜子里翻找起来。
童老师小心捧起茶碗,吸了一小口,味道非常美味,于是欣然灌了一大口。
卫阑找出一条厚毛毯,自己拿过一个坐垫,坐在童烺身后,用毛毯将他整个人紧紧裹住。然后没再松手,隔着毯子将童老师整个抱在怀里。
童烺愣了愣,没有排斥他的拥抱,反而放松下来,轻轻靠在卫阑怀里。
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最后还是卫阑打破沉默,“还冷不冷?”
“不冷了。”童烺小声说一句,抱着茶碗缓解尴尬,不敢看卫阑。
两人之间有避不开的话题,就算已经在一起了,没说完的话、没解开的心结仍然需要重新梳理。
卫阑看着童老师脖子后面的碎发,轻声问:“之前为什么不答应我?”
语气很轻,带着些抱怨和撒娇。
童烺绷直后背,卫阑的呼吸喷洒在他颈后,悉悉索索,痒痒的。
童老师又喝下一大口酥油茶掩饰尴尬,最后还是老实交代,“我怕成为你的累赘。”
卫阑没说什么,见他茶碗已空,便起身去拿茶壶,他上半身凑近小桌,伸长手臂,脸正好凑到童烺面前。
他看着童烺那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又可爱又可恨。竟然拿着这么个可笑的理由拒绝了他半年。
卫阑越想越气,猛得低下头凑上去,在童老师唇上狠狠咬了一口。
“笨死了,你当初拿三万块钱把我从小弯胡同带出来的时候怎么没嫌多个累赘?”
童老师呆呆抬起手,摸着自己的嘴唇,直到卫阑替他添满新的酥油茶,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抱怨道:“你亲我还骂我!”
“自己笨怪谁。”卫阑笑了笑,又重新替他裹好毯子,整个人抱在怀里。
这事童老师毕竟理亏,委屈巴巴认下这个笨蛋的名号,一转头发现卫阑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卫阑一手抱着童烺,另一只手拿起来一看,说道:“是丹丹。”
一听见这个人名,童老师半年来醋意横生,瞪着卫阑,一幅赶紧给我解释的模样。
“这么晚了你同学还要跟你打电话啊。”童老师哼一声,“丹丹?叫的还挺亲密。”
卫阑赶紧给男朋友解释,无奈说道:“不是,他姓旦,名丹,大名就叫旦丹,不是我叫得亲密。”
童老师还是一幅很怀疑的样子。
“小醋包。”卫阑了然一笑,当然选择宠着他,于是当着男朋友的面接通电话,点开扬声器。
“喂?”
“喂,阑哥。”
对面的声音很软,带着点哭腔。
“阑哥,我爸又……又找来学校了。”
卫阑微微皱起眉头,说道:“不要理他,你每一次向他妥协都是在降低自己的底线,你做自己的事情就好了。”
“阑哥,不行,好多同学在门口看着呢,我害怕……你能不能跟我打着电话陪陪我。”旦丹在那边说着,声音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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