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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够在擂钵街生存数年之久，芥川龙之介的头脑并不拘泥或死板。他握起笔，在纸上慢吞吞写下几个大字。
【我未来三天都不洗澡。】
是伊川澄哪怕瞄一眼就能被气到冷笑的一句话。
芥川龙之介在大着胆子试探[怪物]是否真的看不懂日文。
毕竟，也有可能只是不明白他为了与[它]交流而特意写下完整的五十音——这样可以辅助无法发声的对方依靠逐步移动某样东西至单个片假名处，来达成与他正常沟通的目的。
芥川龙之介少见的有点忐忑，嘴角也无意识的抿紧了，安静等待着结果。
过了一会，房间内还是一片风平浪静，连[怪物]动不动就爱摸他脑袋的行为也没有发生。
看来……[它]真的是不识字。芥川龙之介略松了口气，即使是用铅笔写就，但没有橡皮擦的他先将那张纸仔细的对折好，收进口袋里；才又摊开最后一张，也是完全空白的三明治包装纸，开始认认真真的写起信来。
【芥兔正在写信。】
兔团子吭哧吭哧写东西的模样真的很可爱，伊川澄边欣赏他的可爱兔兔，边随手又点了几次【探索】，在几次的相同提示后，突然变动的描述让他下意识“嗯？”了一声。
说到写信，芥兔会有的写信对象……伊川澄想起它之前比较明显的几次情绪波动，猜测这大概是寄给它的妹妹银兔？
有点好奇信的内容是什么，心痒痒。
【芥兔写完了信。】
【芥兔将信收存起来。】
【芥兔带着9瓶矿泉水和4根棒棒糖出门。】
【芥兔正在前往耳廓狐的交易小屋。】
…………等下，交易小屋？芥兔这是要卖了他给的水和零食？！
伊川澄眼睛顿时一瞪。他刚刚还向它着重强调了水龙头里的脏水不能喝，要喝就喝他提供的纯净水……结果这只兔崽崽表面答应的乖巧，也主动喝了几口……结果转头还是打算卖掉？？
而他还只能憋着气，一时之间竟然没想到什么阻拦芥兔的办法——摸摸脑袋肯定是不行的，万一这只乖崽当做是他的鼓励怎么办，下次给它买了新的立刻接着卖？
但也总不能用【喂食】一口气给它灌光9瓶水吧，想想上次它被一块半三明治撑到不行的样子……有点可怜兮兮的。
伊川澄还在捏着下巴琢磨要怎么做才比较合适时，似乎是感知到了他的怨气，画面中那只正在带着矿泉水赶路的兔团子，头顶忽然接二连三地冒出气泡。
【纯净水很值钱。美味的糖果也很值钱。】
【在擂钵街生存，除了食物以外，不能没有货币。】
【我很需要它。】
【失去的水和糖果……还能再变出来的。对吗？】
最后那句【对吗？】所用到的语气被伊川澄反复咀嚼了好几遍，最终得出了一个结论。
他的兔崽崽在撒娇！
对对对，当然对，想要什么都没有问题，他亲手养着的兔崽崽就是值得最好的！
伊川澄心情顿时格外明媚。
他颇为爱怜的摸了把它那毛茸茸的小脑袋，方才产生的些许闷气早已消弭无踪。
不过…这次点了好几次【探索】，都只显示正在前往耳廓狐的交易小屋中。很奇怪，之前每次芥兔一出门，总会有不长眼的坏东西妄图打劫它甚至绑架；更何况这次还带了据说是很昂贵的水……但结果却这么风平浪静？
——对此，绷着脸走在路上的芥川龙之介只表示无话可说。
由于9瓶五百毫升的矿泉水实在太显眼，他另找了个宽大且干净的布袋将这些东西完全兜着，又塞了些填充物，防止有心人通过观察外部显露的形状，从而推测出里面装的是矿泉水，对他实施抢劫。
但纵使外观藏得严实，耳朵足够敏锐的人或许能听到液体与瓶壁的轻微碰撞声，生起贪婪的念头。
即便如此，出门的芥川龙之介依旧选择背负了9瓶矿泉水累加起来的大重量，迈着缓慢的步伐朝目的地走去，并随时做好了迎接攻击的准备。
在此之前，能够与[怪物]顺利交涉、求得[它]允许自己可以出售这些水和糖果的时候，也令他稍许松了口气。
虽然……芥川龙之介没想到携带高价值物品出门的结果却是，一路上根本没人敢靠近他。
所有人都像是被无形的屏障所阻隔似的，既跟着他寸步不离，又只牢牢坠在三米之外，一步也不会多越界。
“就是他吗…”
“对，就是这个小鬼。”
“异能力是强制使敌人磕头……”
“听说昨天单枪匹马就血洗了乌帮，连老大都……”
“骗人的吧，让敌人磕个头的异能力还能做到这种程度？”
“不是也有说他还拥有别的异能力吗？”
“听说还能切已经出膛的子弹，你是没见到那万弹齐落的场面，老震撼了。”
“越听越玄乎了，异能力还能有复数种？”
“不信拉倒。”
无数完整或不完整的窃窃私语流入芥川龙之介的耳朵，内容逐渐离谱；而他只维持着面无表情赶路的姿态，目不斜视，当做自己没听见。
哪怕偶尔出现几句在猜测他口袋里的东西应该价值很高的时候，也根本没人敢来确认——与之相反，芥川龙之介一路上接受到了不知道多少或敬或畏的注目礼。
睁着幽暗发沉的黑瞳，他面上的神情依旧漠然，却微不可查地抿起了点嘴角。
难以想象，在最底层摸爬滚打的他被[怪物]盯上并饲养之后，居然能在擂钵街获得了以往根本不敢奢求的安全。
但也有一点麻烦。这块地盘的交易小屋被[它]抢到手了，所属的当地最大团体以及首领也被[它]揍了个七零八落，当场解散……
由此也引发了个坏处：他现在如果想要出售物资，必须要一直走到隔壁街区上去，找到那处当地头目开设的交易点。
身后不远不近的跟着一群凑热闹的围观群众，芥川龙之介独自站定在新交易小屋的窗口前。
“我是来…”
啪！
还没来得及说完三个字的他，发现原本敞开的小窗瞬间在眼前关紧，还咔哒一声落了锁。
芥川龙之介：“…………”
第23章
对方听说过他，对方很警觉，对方立刻选择拒绝接待。
那两扇木板做的窗户在芥川龙之介眼前关上，但自些许的缝隙中仍然能看见对方还在窗口后待着，只是不打算与他交易而已。
看来，自从[怪物]昨天打出太过轰动的战绩——把他所在街区的最大帮派都像用笤帚扫垃圾似的，从下到上犁了一遍——之后，大半个擂钵街简直闻芥川龙之介而色变。
毕竟在不知晓[怪物]存在的外人看来，这种以一敌万的恐怖战力可是属于年仅十岁的芥川龙之介，简直称其为天生的人形兵器也不为过。
话虽如此，当这消息传到其它街区时，那群高高在上的头目并没有多么相信这份汇报。
一个据说只有十岁左右的小鬼，能双手空空、单枪匹马的冲到当地头目的大本营，一路上把所有火力装备齐全的部下全干掉，且最后还能安然无恙的从容离开，全身未沾半滴血……说鬼故事唬他们呢？
拥有这种破规格程度战力的角色，是可以像雨后蘑菇似的突然之间冒出来吗？就算真的有，他想走出这处擂钵街也轻而易举，又怎么可能浪费时间去干掉一个街区的头目，却只为抢一间小屋？
对他们而言，会相信这种传闻，并将其传得沸沸扬扬的人，简直就是新世纪头号大傻瓜。
比起这种离谱的传闻，头目们更愿意相信这是某个街区的头目暗地里组织人手埋伏，发动奇袭成功，再故意散播出这种匪夷所思的流言来混淆视听，掩人耳目。
为了这个流言的真实性，随便用一间卖相良好的房子，就能轻松哄骗来一个单纯天真的小鬼替他们挡枪。
什么亲眼所见，什么幸存者发言，全是被收买了后的信口雌黄。
在这种连地狱都自愧不如，人与人只靠互相倾轧、野蛮的掠夺资源才能生存的贫民窟里，无论是多么跌破下限的事情，都不必觉得奇怪。
不过，身处最高那层的头目们只会思考如何谋算着将自己的地盘扩得更大，如何从领地的住民那里压榨更多利益，一切反常的动作与事件都可以当做竞争对手的阴谋论来解读，而其余人等不过都是理应为他们做出贡献的猪骡之流。
——虽说在那群头目的上方也盘踞着更大的头目，将他们也看作猪骡。
但对于在底层挣扎的人而言，他们只会极其谨慎的规避着一切未知或已知的风险，为了让自己再多活哪怕一天而拼尽全力。
因此，芥川龙之介没想到仅过去短短一天，自己的外貌特征便已传出去无数条窄道小巷，形容得要多恐怖有多恐怖，直接把交易处认出他来的派驻人员给吓关窗了。
虽然不清楚这种情况发生的细节，但隐隐能察觉到缘由的芥川龙之介并没有选择打道回府，而是依旧维持着面无表情的冷脸，以十足的强硬气场出声命令对方。
“打开。”
知道自己刚才条件反射般关窗谢客的行为过于失礼，又听到芥川龙之介开口的那人只好硬着头皮打开窗户，对他讷讷而笑，“我没想的，哪知道我的手突然不听使唤了……”
芥川龙之介：“……”
他直接打开布袋的系口，直接将装有水和棒棒糖的内容物展示出来，“要换成钱。”——他简明扼要的说道。
“钱？”这下换对方惊讶了，“是指巧克力棒吗。”
“不，是日元纸币。”芥川龙之介否认，“在外流通的那种。”
在擂钵街，承载着一般等价物这样的货币属性，甚至更多被赋予在易保存、可量化、保质期长的食物上，而非官方发行的纸币。
原因很简单，如果将物资换成纸币，还要再用纸币去换取食物——但食物填饱肚子的量是固定的，纸币的价值却并非固定的。如果食物的价格一旦上涨，之前攒存的纸币就会瞬间贬值，无论怎么算都很亏。
要说万一食物的价格下跌呢？那是不可能的。擂钵街处于一座仅有桥相连的人工岛上，又是经过特大爆炸后形成的地区，天然的地理劣势、资源缺乏，再加上偏高的运输成本，只会使食物、水，以及一切人类赖以生存的必需品的价值节节攀升。
而这种聚集了无数黑暗与混乱的擂钵街，又被数个暴力帮派把控着进出的一切资源——无论是倾倒进来的垃圾回收，还是主动花费金钱从外界进口交易品，哪怕仅仅是来参观的游客，都必须要过了他们那道关口才行。
换句话说，哪怕是再贫穷的地方，也可以将人群分为得利者与被剥削者。对于得利者而言，他们处于资源上的绝对垄断地位，只会将生存物资的价值抬高，乐于见到被剥削者为了生存而拼命的向他付出多一点、再多一点的价码。
逐渐的，人们便学会舍弃纸币，用稳定性高的食物来评估价值，达成交易。
对于这种情况，头目们也有办法。他们强行规定进垃圾山搜寻物资时的门票，以及购买外界进口的物品都需要付纸币，其余一概不收。
那么，纸币要从哪里来？当然是将手头现有的任何物资出售给他们了——定价则由他们说了算。
环环相扣的压榨链条，足以将所有住民都锁死在擂钵街里，能够离开的人寥寥无几。
“纯净水和棒棒糖，这些如果换成巧克力棒的话，可以多给你几根。”交易小屋的人员说道。他压根不关心、或者说也不敢关心对方手上这些东西从哪来的，只公事公办的多说几句，“如果是钱的话，就要打个折扣了。”
“——毕竟在外面的世界里，水和棒棒糖都不值得几个钱，你懂的，”忽然想起对方堪称杀神的战绩，关心自身小命安危的他赶紧补充一句，“只能在这里交易。”
芥川龙之介冷淡应了一声，将那口袋放在窗台上，“就换成钱。”
以往的他与银相依为命，仅如枯草碎石般寄居于凋零的野风里，麻木顺从着生理所驱使的本能，捱过一个又一个不受期待的明日。
但如今，被[怪物]饲养的他已然舍弃自身，却定下了一个心愿。
【让银离开擂钵街，过上正常的生活。】
第24章
【芥兔与耳廓狐的交易达成。】
【芥兔离开了耳廓狐的交易小屋。】
【芥兔正在去往长尾狸猫的中介小屋。】
……中介？哪种类型的中介？伊川澄没想到芥兔完成了交易后没有打算回家，而是换了个方向，继续往下一个目的地走去。
从芥兔的住所走到隔壁街区，又等交易过后再度动身出发时，炎热的日头已升至高空，该是吃午饭的时间了。
鉴于上次芥兔只吃了一个半三明治就把自己撑到难受，伊川澄大概估了下芥兔目前的饭量，再到商城里挑挑拣拣一番，给它买了一个惠方卷。
这是用一整张海苔裹着米饭包成的长条形寿司卷，里面夹了黄瓜、火腿、鲜虾、胡萝卜、生菜、蘑菇等丰富食材，美味营养又健康，还容易携带，还能边走边吃。
关键它比一块三明治更大，又小于两块三明治，正好是芥兔能吃完的范围。
心血来潮的伊川澄将那根惠方卷从仓库里拖出来，坏心眼地挪到了兔团子脑袋的上方，松开手——
啪叽。
那根柔软的惠方卷精准砸在了芥兔的脑袋上，突如其来的意外似乎让它吓得僵硬了一瞬间；但惠方卷很快就从头顶骨碌碌滚了下来，它条件反射地伸出爪去接，又不确定掉在头上的是什么东西，慢了半拍的迟疑使它最后没能接住惠方卷，眼看着就要从两只捧着的前爪之间掉下去。
……嗯？始终盯着屏幕，期待芥兔反应的伊川澄倒是愣了一下，没明白为什么看起来都已经要掉在地上的惠方卷，居然在眨了下眼睛的功夫，就反重力般出现在了它捧着的爪爪之间，正在慢吞吞的小口啃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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