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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不会有希望。沉没泥沼里的人，无论快慢，所有人的结局都是一样的。
濒死者这么想着。连呼吸也做不到的他，正打算平静迎来自己死亡的刹那，一只温暖而干燥的手握住了那只露在泥沼外的手。
又在他以为对方只能做到让他从泥沼里出伸一个脑袋，获得些许得以喘息的空气之时，那只手以开天辟地的气势，不容动摇地，将整个人从腥臭的泥沼里拖了出来——不顾那满身的脏污，双手伸出，将他牢牢抱在怀里。
于是，一切的改变都变成了顺理成章的事情。
在最初的很长一段时间内，芥川龙之介觉得无法被肉眼观测到的[怪物]很可怕，看不清五官的[伊川先生]也很可怕，被未知饲养的恐惧始终萦绕在他的心头，仿佛如影随形的阴云。
但另一方面，作息与生活皆被强制安排、在[怪物]面前不存在任何隐私的他，逐渐的，同样开始能够跟上对方的思维，能够察觉到无言动作下的微妙情绪，能够越发鲜明的感知到——
[它]或许只是想要饲养他。
就像流浪犬被某个好心人看中，被捡回家养起来，从哀哀叫着、瘦骨嶙峋的脏兮兮瘦狗，养成了毛光身壮、充满活力的热情家养犬。
而他也同样，获得了干净充足的食物与水、安全温馨的住所、求知研学的课堂……
伊川先生将他的“生存”，变为了“生活”。
——如今，更是彻底褪去无形无声的[怪物]存在，化作人类的伊川先生亲自来到此处，以更加鲜活而生动的形态，来与他一同品味这世间的烟火气息。
烟火气息……
“咳咳咳……！”
窗户被哗啦一声整个推开，伊川澄朝窗口大力扇着料理书，试图让这忽然升起的浓浓黑烟都尽快随着气流出去。
芥川龙之介被呛得闷咳不已，但反应很快，一只手捂着口鼻，另一只手握起锅盖寻找时机，打算将这口着了火的油锅直接盖熄。
过了片刻他才想起来自己的异能力[罗生门]，改为用衣摆延伸出的布料，顶端化作一只小小的龇牙黑兽，叼着锅盖就往油锅上一放——
呼，危机解除。
饶是大多数时候都不太做得出明显表情的芥川龙之介，此刻也不禁摆出[大松一口气]的模样。
公寓太小，刚才的火势要是再大一点，就要烧到旁边的调料置物架了——有些调味料可是袋装的，火一撩就着。
“做饭果然很难。”
待浓烟散尽，伊川澄翻着料理书检查自己刚才到底是哪一步出了问题，边发出真心实意的感叹。
站在旁边的芥川龙之介想开口：“伊川先生……”要不之后的三餐还是他来做……其实他并不介意多花费些时间在这上面的。
“这可不行，”哪有垂耳兔来准备食物给饲主吃的道理。
后半句话没有说出来，拒绝接手的伊川澄安抚摸了下龙之介的脑袋，先将那口突然起火的锅放到旁边去让它冷静冷静，紧接着又用勺子搅了搅另外正在炖煮的奶油蘑菇汤，浅尝一点味道。
“嗯，我煮汤的天分还是很不错的。”
今天是一个周末，不用上学的芥川龙之介正在给伊川澄打下手，而伊川澄在负责料理的准备——这段时间里，他已经跟着料理书学会了许多简单的非法餐的菜式，虽说口味只是普通级别，但至少在应付早餐与午餐上是没有问题的。
这次是属于想做点复杂的新菜式结果翻了车，幸好问题不大。
虽然目前变成了全沉浸式养兔…龙之介，但伊川澄既然能在玩游戏时就硬生生改变了自己的作息，寒暑无阻，那么他自然也能在需要自己亲手做便当的时候，认真的开始学习料理。
之前只是不需要他亲自动手做三餐而已，毕竟理查做饭真的很好吃，十年后龙之介操刀的料理同样相当贴合他的口味——但这可并不表示他自身不会做也学不会。
唉，真想让理查看看他竟然会做饭的样子，表情肯定精彩极了。
面对伊川澄的决定，芥川龙之介只是乖乖“嗯”了一声，帮他将汤锅端到餐桌上去。
餐桌上已经摆了三个瓷碟，盛满的菜正冒着袅袅热气。
因为只有两个人吃饭的缘故，只需要三四道菜就足够了——虽然在新菜式上失败了，但之前做过的菜可不会轻易就翻车。
光是看着芥川龙之介十分认真吃着饭、连碗里的一粒米也不会浪费的用餐模样，身为新手厨师的伊川澄就已经足够心情愉快了。
不愧是他养出来的芥兔，瞧瞧，当年他那个饭前先殴打一顿外族子弟、只是认为对方不配与他一同上桌吃饭的好大哥真该来向后辈学习一下。
作为午休后的惯常排程，如果芥川龙之介的功课已经完成，飞天小橘或者妹妹银又没有过来找他玩，森鸥外也没有向伊川澄发出请求的话，伊川澄就会带着芥川龙之介来到公寓后的空地上，先进行热身训练。
穿着的衣服也是选择方便活动的款式。
由于擂钵街的那段生存经历太过辛苦，即使这段时间天天固定一份营养剂，芥川龙之介的身体依旧不算健康，力量相关的训练也很容易触摸到极限——与个人意志无关，纯粹是身体无法再坚持下去了。
而教导芥川龙之介战斗这个想法，并非是伊川澄的心血来潮。
与他那个世界的死气之炎类似，这个世界拥有的超自然力量是异能。
但异能力的种类过于花样繁多，以致于动不动就冒出会很多法外狂徒——简直像雨后的竹笋，冷不丁就在泥土里冒出一点无法轻易察觉的笋尖，把穿着软底鞋的行人戳得嗷嗷叫。
在这种时候，至少拥有足以自保的能力就变得相当重要。
更何况枪支炮弹的使用频率也相当高。
再加上，十年后龙之介的力量可是在他眼前过展现的，覆天盖地的纯黑布刃在刹那间蔓延到整个空间，无法逃跑的大规模杀伤能力使它变得危险至极；而那无数道凭意念化作的布刃锐利无匹，劈金断石不在话下。
既然芥川龙之介也毫不迟疑地接受了这个安排，伊川澄便开始在空闲时间的排程里加上战斗修行。
“力量训练告一段落，龙之介休息好了吗？”伊川澄的双拳平举，拉出一个标准的进攻架势，“今天依旧是提高异能力作战的技巧训练，来试着攻击到我。”
暂时是为了增强身体素质而做的各种力量训练，结束后的芥川龙之介平复喘息，凝神专注道，“是。”
“布刃挥出的速度再快，总归是能够被肉眼观测到的，”戴着指虎的伊川澄一拳击退袭来的那道布刃，“要更隐蔽，更出其不意。”
话音未落，他在下一个垫步的瞬间发力，转为冲刺步伐的伊川澄轻而易举与芥川龙之介拉进距离，看似要朝他挥拳——
芥川龙之介向后撤，下意识将布刃放宽，当做盾牌般挡在面前。
“你把自己的视线都遮挡住了，”挥拳只是假动作，伊川澄从容地改拳为抓，探手攥住那块挡在二人之间的布料，“记得要随时观察敌人的举动，直至确保他彻底失去作战能力为止。”
“是，”芥川龙之介口头应着，另外一道布刃却趁着伊川澄抓住那块黑布的间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穿，来到伊川澄的眼前——
仿佛早有预判，伊川澄几乎是同时后仰头，躲开了这一记攻击，心情愉快地夸奖他极高的战斗悟性，“这个想法不错，可惜动作还是很明显。”
“我会继续努力。”芥川龙之介的黑瞳紧盯着伊川澄寻找破绽，边认真回答道。
你来我往，战斗指导训练直至伊川澄又一次交锋中取胜才宣告结束——他将中指、无名指与拇指捏起，形成一只耳朵竖起的兔脑袋手势，轻轻啄在芥川龙之介的额头。
“回家了。”伊川澄笑着开口，“今天的表现也很棒喔，龙之介。”
芥川龙之介抬手捂住被啄过的地方，“……”
“是。”他小声答道。
第75章
在意大利或并盛的时候，伊川澄的作息就十分稳定。
十分稳定的宅在家里。
在意大利，他就秉持着能不出门就不出门的原则，线下的往来交际基本为零；去到并盛后，由于身负考察任务，又有垂耳兔养成游戏，伊川澄也只是将昼伏夜出转成了正常的早起早睡，出门考察的频次也基本固定。
如今，被唯一送错回家落点的伊川澄，人在异世界的横滨，过得很好，作息依旧十分稳定。
稳定的早起、做早餐、送龙之介出门、回来买菜做午餐、督促芥兔午休、去视察一圈部下的工作情况、回来陪芥兔完成课业，准备晚餐、指导修行、洗漱睡觉。
如果是周末，大概率会见到白尾鼹、漂亮小鸟、飞天小橘、莫西干头、银兔以及他的便宜大哥和兰波——这几个人会随机组合出现。
其中几个组合会充斥着快活的欢声笑语，另外还有几个则要随时忧虑住所及自身的安全。
总而言之，是九代目与理查无论如何也不敢奢望的勤快与责任感——但芥兔成功做到了！
伊川澄甚至将这份作息坚持了下来，认认真真的将他一点一点养大。
“庆祝龙之介初中顺利毕业——”
数人的果汁与牛奶杯碰到一起，磕出清脆的欢快声响。
公寓太小，人又太多，索性挑了家附近的烤肉店举办庆祝仪式。
其实中原中也打算点些酒来庆祝的，被莫西干老大坚定拒绝了，“先不提你还是未成年的事情，”——他按着中原中也想举起来点单的小臂，虚着眼睛吐槽，“你的酒品太差，所以今天不行。”
“哦？”中原中也没来得及反击前，端着牛奶的魏尔伦先出声了，“中也的酒品很差？”
也许他本身并没有开嘲讽的意思，只是纯粹的好奇，甚至仅代表一句简简单单的情报复述。
但这句话是魏尔伦说出口的，而他即使端着牛奶杯，仪态依旧十分端正优雅，常年不变的绅装与优越的异国外貌，更是轻而易举的吸引了这间店里大半人的目光。
简而言之，有点让人觉得欠揍。
因此一听这话，中原中也当场就要跳起来，“谁说我酒品差啊，莫西干头！现在就喝给你看！这个酒我今天是非喝不可了！”
“好耶，酒——我也要喝酒——”太宰治晃着杯子里的番茄汁给中原中也打气，“快把伊川先生也说服，然后去拿一瓶来啦，中也——”
“…………”中原中也谨慎看了眼但笑不语的伊川澄，立刻又冷静下来了，“嗯，突然也不是那么想喝了。”
主要还是武力的威胁比较有效——尤其是见过他短时间扫荡整个帮派的架势，那简直比秋风扫落叶还要来得轻易。
莫西干老大：“……平时要能这么容易劝你就好了。”
“笨蛋，这是两码事。”中原中也吐出舌尖，“平时又没有特别的约束。”
“是吗，难道平时的中也就比较能喝？”太宰治用手虚捂着嘴，作出【噗嗤】的嘲笑表情，“不会吧，上次还直接把自己灌醉到昏睡大半天呢，连脸上被涂鸦了都不知道，唔噗噗。”
“……我就说上次是谁干的，”中原中也额头的青筋一跳，“果然凶手是你啊，太——宰——！”
“哎呀伊川先生，你看中也想在庆祝会上打架呢。”
“你这绷带混蛋唔…！”
中原中也刚要大声张口骂人的话，被一整块肉汁充沛的烤牛舌堵了回去。
太香了，美味，不愧是他常来的店。中原中也登时安分下来，专心咀嚼起嘴里塞得满满的烤肉。
“吃烤肉吃烤肉，”莫西干老大又往他手里塞了双筷子，“再不吃就错过最佳赏味期了。”
“唔唔唔唔。”中原中也鼓着腮帮，对太宰治放出一连串意味不明的话。
“对了，”——太宰治假装没有听见他的话，转过头问伊川澄，“伊川先生打算把立南高校也买下来吗？”
立南高校是芥川龙之介即将要就读的学校——这所学校是横滨最好的高中，拥有顶尖的师资力量与教学环境，升学率与就业率都名列前茅。
并非不能去更好的高中，住房与证件相关的问题也全都不成问题，只是他不打算离开横滨。
而伊川澄为了让芥川龙之介更顺利的入读浅野中学、索性把整个学校都买下来的壮举，显然把这群人也震撼到了。
哪有这样财大气粗的清奇脑回路！
中原中也还记得他当初自称是什么“长腿叔叔”，说给芥川龙之介一点微不足道的帮助……哪想到居然是把学校给买了！
“不用，龙之介已经确定可以就读了，”伊川澄夹了块烤肉，蘸点酱汁后放进嘴里，“上次是因为龙之介刚出擂钵街不到一年，担心对方的审查。”
而现在，港口Mafia的势力愈来愈大，想要伪造一份以假乱真的履历实在简单不过，没必要太过破费。
主要他如今也不是在玩游戏，不像游戏商城里的每样东西都存在标价，只要买得起就必定可以拥有；在真正的现实里，有些东西光有钱也不一定能买到。
中原中也笑呵呵的又用小臂捞过身边的龙之介，使劲搓了番他脑袋，语气很是得意洋洋，“肯定是舍不得我们啦，哈哈哈哈！”
芥川龙之介：“……”
——等中原中也终于松开，不承认也并不否认的他只是默默坐直身体，将被搓乱的头发重新扒拉着理顺。
等芥川龙之介大致扒拉了一通，伊川澄抬起手，很自然地将其中几绺没被他关照到的翘发抚平。
“龙之介不离开横滨我是挺高兴的，”中原中也转过视线去瞥魏尔伦，“但你这家伙怎么还不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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