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子闷过头顶,余怀生近些日子变得十分困倦,他回想起过去的时光,那时候家里还没有破产,父母恩爱如初,学业一切顺利,在国家政策改动下,那个男人抵抗不住压力选择在家中自缢,他总是那么苛刻的对待自己。
余怀生看着那具高过头顶的尸体,心想,他不要成为这样脆弱的人。
好痛苦...
余怀生的拳头砸在墙壁上,呼吸被被子拥堵着,他不觉得难受,血液顺着骨节渗出来,也不觉得痛。
“草...”余怀生肚子突然发出咕咕叫,他两天就吃了一份海蛎煎和一口酸果子。
饭香随着老远飘进窗,一股他从来没有闻见过的味道,椰子和肉香混在一起,清香无比,余怀生将头探出窗外。
啪——
他又将窗户一把关上,那个瘟神怎么无处不在!
吴佟蹲在地上,嘴上吆喝着,一个废弃的小土屋钻出来几条狗,他将那一晚香喷喷的汤泡饭倒在地上,余怀生偷偷瞄着,他咽了口唾沫。
人生第一次这么羡慕几条狗。
吴佟端着个空碗朝上望了望,他看见那几缕发丝和半张脸露在外面,声音故意放大些:“哎呀,椰子鸡真的好好吃,狗吃了都说好!”
“50一碗,有人吃吗?”吴佟试探着,那露在窗外的几根头发立马消失。
余大少爷大手一挥,朝楼下丢了一张百元大钞。
“好嘞少爷!小的这就给您盛上来!”
余怀生看着吴佟一把揣过钱就进了旁边的小院中,原来和这个瘟神还是邻居...
“少爷!小的来啦!”
余怀生站在门的另一边,他打开一个缝,狠着一张脸给吴佟看。
“别叫我少爷,我真的会再打你一顿。”
虽然余怀生刚刚是被单方面按在下面的那位。
但不妨碍他说狠话。
“好好好,那你得先告诉我你的名字吧?”
吴佟一把将门推开,他不禁打量起这屋子内设,在这个年代也是相当齐全豪华了,他果然没看错,这个冤大头的大腿他抱定了!
“余...余怀生。”
“城里人!好名字!有寓意!”吴佟吹捧着马屁。
“哼。”
余怀生压住有些得意的嘴角,他是丝毫听不出来这话的阴阳怪气。
某人看着那一碗椰子鸡眼睛放光但是碍于形象又噘着嘴嘀咕:“你们这的吃的也就一般般嘛。”
“很好吃的,你尝尝。”
吴佟拿起勺子盛起汤递到余怀生嘴边,汤汁碰撞在那片泛白的唇瓣上,挂在嘴边的汤又滴落下来。
余怀生愣住了,他又不是小孩,这人怎么还上赶着喂饭呢??
“滚出去。”
余怀生端过椰子鸡,一记眼刀飞过去,瞄准扒拉在门边的吴佟,嬉皮笑脸!没个正型!
门闭上的一瞬间,余怀生抱着那碗汤就往嘴里灌,原来椰子和鸡放在一起可以鲜甜成这样,没有一点腥味,他喝的太快,汤汁顺着嘴角滴下。
上岛以来,这碗椰子鸡是最大的慰藉。
“少爷。”
窗外传来悄声低语,余怀生猛地一回头,吴佟端着碗饭朝着他招手。
随即那人看着被吸溜干一滴都不剩的碗,又看了看余怀生。
“你不是说一般般吗?”
“……”
哦,城里少爷就是口嫌体正直。
说是一般般,其实是喜欢的紧。
吴佟心想。
他再一次被驱逐出了门,本来是想推销自己的送餐业务的,看来只能改天了。
余怀生觉得一百块能吃那么一大碗椰子鸡,那人还承包刷碗,实在是值!
他从书包里拿出一张单子,那是十分陈旧的招生简介。
二中...
这所高中算是鼓浪屿最好的一所,教职工设备都很完善,以余怀生的成绩在这拔尖绰绰有余。
他拨通了招生办电话号码,听着听筒那头的声响,余怀生轻叹口气。
在挑选学校时,他才真切感受到,余怀生是真的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
他不再是谁的骄傲,谁的心头肉,未来的日子没有人为他忧心,在学校分数高低,表现优劣,无人在意。
心上放佛被人开了个洞,寂寞和空虚如穿堂风在那个洞的来回窜动。
“喂,是哪位学生?”男士的声音很慈祥。
“现在还能接受高三转学吗?”余怀生的笔头敲击在桌上,他有些紧张。
“能接受,能带着你父母来学校不啦?”
“我没有父母。”敲击声戛然而止正如听筒那头的沉默。
“学生,八月底带着学籍档案,不要迟到哈。”像是可怜余怀生没有父母这事实,男人在挂断前反复叮嘱了几番,余怀生的心头暖暖的,冰雪消融般,眼泪滴落在那招生简章上。
这个岛上的人也没有那么多讨厌的人嘛...
那扇被吴佟敲开的窗被徐徐清风吹开一角,太阳余晖照映在客厅的木地板上,他似乎能看见灰尘在飞腾而上,它们飘散在太阳下,余怀生在那天看见了光的形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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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夏末,秋初①
夏天结束的很慢,余怀生想着总拿钱去买吴佟家里的吃食也不是个事,他站在厨房发怵。
余怀生得承认自己在生活上是个实打实的废物,含着金汤匙出生,从小对于饭的认知就是乖乖坐在桌子前,有专人送,专人收拾。
咸了皱眉,淡了甩筷,这种人与人由于阶级壁垒不言而喻的暗示,让家中仆人胆战心惊。
换句话说,余怀生就是个被惯坏的坏小孩。
坏小孩看着买回来的瓶瓶罐罐压根不知道怎么使用。
再次将去吴佟那买饭的念头打消,这样会显得自己很可怜,一个人住在这,无人相依,无人可靠,一口饭还得死乞白赖的向别人买...
余怀生又陷入了怪圈。
他扭动着开关,吱嘎响着却未见火焰窜出,心里还是有些害怕。余怀生拿出一袋泡面,用开水壶泡热乎吃掉,他就这么持续了三天,期间吴佟主动敲窗问他要不要吃饭,余怀生嘴巴硬的紧,说自己做饭比吴佟的好吃。
所以不用了。
他看着面前已经吃腻了的红烧牛肉面,这个破岛也只能买到这种口味,余怀生最讨厌的口味。
所以不用个屁啊!?!
吴佟骑着三轮车沿街吆喝,余怀生饿的头发昏,他猛的坐起,打不着?用打火机打着不就行了!
他可真是个天才!
余怀生拿出打火机,对准不断排出气体的炉子一点。
几乎是一瞬间,火焰喷涌而出,余怀生来不及得意,因为这火势直冲天花板,他捂住口鼻跑去接了一盆子水,泼上去时,窗外突然传来人声呼喊。
“快跑!!余怀生!”
余怀生看着熊熊燃烧的火焰腾空而起,他后退两步,步伐晃悠,带着些犹豫又站在原地。
吴佟轮着一把椅子砸开窗户,他将沙发的垫布撕扯下来浸泡在水里再朝着火扑过去,火势逐渐声小,墙壁和天花板被熏黑两个大洞。
余怀生站在一旁微愣神,他的脸上全是黑炭似的痕迹,洁白的衣衫也被熏得泛黄。
“余怀生,你想死啊?”
吴佟累瘫在沙发上松了口气,他早就知道这小少爷必然不会做饭,这几天灶台可一点烟都没往外冒,这房子随他主人一起死气沉沉。
“没有...”
“那你为什么不跑?”
“不用你管。”余怀生揪着自己被烧焦的衣角,一遍又一遍的捋平,可是烧坏了就是坏了。
“得,那我不管你了。”吴佟站起身,瞟都没瞟他一眼就朝外走。
“哦...”
吴佟听见这回答心里不得劲,朝着门踹了一脚:“草...”
怪人。
那扇门被微风吹动发出吱嘎声响,余怀生坐在沙发角,双手将自己紧紧环抱住缩成一团。
活着还怪麻烦的。
余怀生跨越半个岛才找到了一家熟食店,这小岛游客年年也不多,居住在此大多数都是空巢老人,带着孙子孙女,天天盼望漂泊在外的儿女回故乡。
凉菜小摊上只有些凉卤菜和肉片,余怀生掏出一把现金放在秤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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