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病的少爷比平时要难伺候千倍万倍,喂进去的水不是嫌烫了就是凉了,直往外吐。
吃点退烧药还要嫌苦,最后吴佟往里面放了块黄糖才勉强喂了进去。
吴佟四处找寻干净的衣物时,发现了一封信,夹在行李箱的最底层,皱巴巴的,从未打开。
很简短,一目了然。
“怀生,钱不够用了随时给妈妈打电话。”
没有嘱咐,没有不舍。
似乎只有钱用干净了才有资格打通这电话,那思念呢?
那爱呢?
吴佟有些不解,他将那纸条放回原位,藏在最里层,这并不是什么很值得看的话。
他坐在床边看着因发烧,睡觉都有些不安的余怀生,他蹙起眉,牵住吴佟的手。
“妈妈......”
“为什么不要我。”余怀生半睁开眼,眼前人影恍惚,他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
泪水掩盖住视线,重复着呓语:“为什么不要我。”
执著的小孩,一遍又一遍。
吴佟回想起白天问到的那个问题,原来他的家人就不会担心他是不是个胆小鬼。
原来余怀生没有人爱了。
他回握住那只手,轻声道:“睡吧,睡一觉一切都好了。”
吴姥姥端着碗姜汤伫立在旁边,她有些吃力的爬上二楼,挥挥手示意吴佟先回去。
她的声音很轻,又慈祥:“怀生娃娃,受苦啦,喝点姜汤暖暖身子哈。”
“姥姥加了好多糖,不苦不苦的。”
老人自言自语,一口又一口的给余怀生喂去。
她将劳作一天有些脏的手在围裙上擦拭干净,再抚摸上余怀生的头。
“怀生是个好娃娃。”
老人用着沙哑的声在夜里哄着余怀生入睡,歌声不算好听,甚至有些跑调,但余怀生没有再继续哭了。
余怀生在那天生病后,自己关在房里了一天,任吴佟怎么在楼下喊,都无人回应。
这些时日,像是得上了反复发作的疾病,他总会对着空气问出那句。
被抛弃的理由是什么?
单薄的身体被窝藏在角落,余怀生对于这个问题得出的最终答案就是——他是一个坏小孩。
所以会被妈妈抛弃,这是理所当然的。
一枚蓝色贝壳硌在他的手臂下,他拿起看了会,吴佟挑选贝壳绝对是下了功夫的,这枚贝壳是罕见的纯色,并且颜色很均匀。
那碗被喂完的姜汤碗也摆在桌上,一张纸晃晃荡荡的飘着,落在了余怀生脸上,是吴佟的留言。
“虽然你娇气做作又有少爷病,但是你这么好,谁要是抛弃你,谁倒了八辈子血霉!!”
下面还有一片被抹黑了的字体,写的又小又拧巴,余怀生对准着阳光,仔细瞧着。
“反正我不会。”
他心头一颤,泪水止不住的流下,随后像是彻底发泄了出来,半窝在床上嚎啕大哭,身体剧烈的抽动着。
酸楚波涛汹涌,在此刻爆发。
余怀生没有了昔日的光环和宠爱,也没有众星捧月的待遇,可依然也有人告诉他。
他不会抛弃余怀生。
天,似乎晴了。
他推开窗,看向在楼下眼巴巴等着的吴佟。
“吴佟。”
吴佟抬头笑着,显眼的两颗虎牙一边一个。
“我在呢。”
“我要吃椰子鸡。”余怀生回应着那个笑容,他脖间随着身子的倾斜荡出了一条项链。
是蓝色贝壳,他花了些功夫才穿好孔,用编绳穿过去佩戴在脖子上,小小一枚在阳光下闪耀,和余怀生的笑一起晃了吴佟的眼。
吴佟愣了愣,又是那副谄媚惹人嫌的表情。
“好嘞!少爷!今日半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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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夏末,秋初④
淅沥沥的雨拍打在窗上,余怀生闷在被子里昏昏欲睡。
窗外人影晃动,一个黑影出现在余怀生的视野中。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余怀生一把蒙住头,又把脚缩进被窝。
“叫什么叫,是我,吴佟。”
余怀生将被子拉下一角,只露出一双眼和被搅合的乱七八糟的头发丝,不由得打量起背靠电闪雷鸣的那人。
吴佟穿着白色t恤被雨淋了个透,布料紧贴着他的身体曲线展露出来,常年去山里摘果子,他的身体比同龄人要健壮不少,尤其是腰腹间的肌肉轮廓十分清晰。
吴佟把窗户关好,将头发撩起:“暴雨下的太大,我姥歇亲戚家了,我没带钥匙。”
“这就是你爬二楼的理由?”
余怀生脸上烧的厉害,嘀咕着继续说:“我刚刚快被你吓死了。”
“你家一楼的门我就差用脚踹了。”
吴佟脱下黏在身上的衣服,在屋内四处寻视:“借件衣服穿呗。”
余怀生像是想起了什么,但也来不及了,吴佟开了灯,倒吸一口凉气。
屋内的衣服摆的到处都是,就是没有一件进衣柜,大多都是干净衣服随意撇在一边,床角、椅子、甚至桌子上。
“余怀生,你...”他啧一声,又叹口气,欲言又止。
“你...”
“你怎么还是个邋遢鬼呢?”
“谁邋遢了!”余怀生暴怒,他立马坐起来:“我只是没整理,每一件都很干净的好不好!”
他的脸通红,在白炽灯的照耀下更为明显,连带着脖子,耳根也一起烧起来。
“那个衣柜里...一股霉味。”余怀生噘着嘴嘀咕。
吴佟随便捡起一件卫衣套在身上,清香扑鼻而来,他心头一动:“给我100,我保证把霉味儿给你驱散的干干净净!”
这人怎么这么贪财...
但是他也好厉害,余怀生的眼睛发亮,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红钞递过去:“谢谢你。”
吴佟别过头,他轻咳一声:“你怎么有这么多钱?”
“捡的。”余少爷不肯好好讲话。
两个人并排坐在床尾,余怀生侧过头看窗外被风雨吹散开来的绿枝丫,谁都没有讲话,被子包裹在一起的安全感灌满了余怀生的心中,他最喜欢下雨天睡觉,眼皮开始发沉。
“吴佟,我买凉菜那天为什么你要打那个老板?”余怀生有些好奇。
“你现在还不明白吗?”
吴佟低垂着眼看见摇摇晃晃被风扇动起的发丝,撩在他的臂膀上,有些发痒,是心头痒。
他往床边挪了位,两个人中间架起了座桥,被隔开来。
“如果一个男人摸上女孩的手和腰,是猥亵吗?”
“是。”余怀生回应的很干脆。
“男女是没有差别的,违背对方意志的一切接触,都是猥亵,都是侵犯。”吴佟吞咽了口唾沫,他眼底清明:“你得保护好自己。”
“那我给你钱,你保护我吧。”
余怀生侧过眼眸,他的瞳仁很大,像一汪清澈的泉水,水波流转,余怀生突然眯起眼笑了。
“我只有钱。”
其他的我一无所有。
吴佟看着和呆子一样,愣着个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好。”
一个要求,一个应允。
十七岁的他们在雨夜里,两个人的关系悄然拉近,吴佟那晚的心跳太吵,吵的余怀生反复侧身,无法入眠。
在余怀生满眼期待下,吴佟大清早从家里拿出一包樟脑丸,大手一挥,全甩在衣柜里,他还将吴佟的衣服都叠好,按照季节摆放进去。
他当然知道余怀生是懒,不会做家务活,什么霉味不霉味的...
娇气...
“霉味果然少了好多!吴佟。”
“嗯?”他回过头看向那双明亮的眼,流波似水,笑意盈盈。
“你真厉害!”余怀生朝着他比了个大拇指。
吴佟微征,他吞咽了口唾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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