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嘉幼年的记忆里,直到最后苏暖也在给他唱儿歌。
她好像一点都不痛。
洛嘉想对女生说他们不是父子,可几次张嘴都没将那话说出口。
一道他自己都快听不清的“嗯”溢出来,就仿佛他心底的渴望在破土而出。
女生没听清,本来还想加个联系方式,但看洛嘉陷入沉思,也没继续聊下去。
周末结束后,洛城宇亲自开车送洛嘉回校。
洛嘉问了一个前世没机会问,又埋藏在心底许久的问题:“如果,我间接害死了您和暖姨,你们……会恨我吗?”
洛城宇并不忌讳谈生死的话题,他和苏暖偶尔有种死了很久,突然呼吸到新鲜空气的错觉。
“那是你主观的想法吗?”
“当然不是!”
“那就是了,你不想的。无论是我主观选择还是意外,都与你没关系。”洛城宇像是看出了小孩低迷的情绪,哪怕不明原因,依旧语重心长道,“嘉嘉,没人能掌控生死,就算是神也做不到,你为什么要自责?”
自责。
原来前世,那种自我放逐的情绪叫自责。
如果没有我。
是不是没有那场旅行。
如果没有我。
暖姨是不是有逃命的机会。
如果没有我。
城叔是不是也不会选那么极端的方式离开。
……
如果没有我。
就好了。
洛城宇的话,像是一把寻觅已久的钥匙,毫无预兆地将洛嘉冰封许久的门打开一条缝。
那条缝隙越裂越大。
洛嘉鼻头一酸,垂下视线:“我知道了。”
到校门口,洛城宇送到校门口惯例要唠叨几句,这次还没开口,被洛嘉上前的拥抱给打断了。
洛城宇的心结结实实地突突了好几下,他怔怔地看着洛嘉。
还没等他感受这个久违的拥抱,洛嘉就快速道别后冲进学校。
回家后,阿鲁就看到他们严以律己的洛总。
那嘴角的弧度,都快咧到耳根了。
.
洛嘉跑到无人的教室,过了半刻钟才去附近的洗手间洗脸回寝室。
寝室里,万褐戴着耳机在联机打游戏,听到门口的动静,万褐探出个脑袋,对洛嘉眨眨眼:“洛学弟你回来啦,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
这一嗓子下去,迎来耳机另一边的几个队友的怒骂。
洛嘉放下书包,调侃道:“是不是还要夹道欢迎啊,万学长?”
万褐哼了声:“叫名字,咱都那么熟了,这不就见外了吗。”
万褐这一嗓门,让阳台上打电话的柏宴转过了头,远远的,柏宴透过玻璃窗,颔首示意。
洛嘉的动作僵硬了下,随即装作若无其事地打招呼。
柏宴都这么自然,他要是反应很大,不是反而要被这个毒舌的家伙笑话?
为了余额不足的面子,洛嘉也伪装了起来。
柏宴进来时,发现洛嘉给床铺按上了素色床帘,正爬下阶梯。
男生宿舍基本没按的,偶尔有人装还会被其他男生笑话说太娘。
娘就娘吧。
反正这和男主近在咫尺的距离,洛嘉有点扛不住了。
他走到下铺,想要解释良驹,一抬头,柏宴注意到他眼角的淡红色,隐隐可见眼睫上未干透的细密水珠。
柏宴的琥珀色的眼眸深沉了些,近乎于黑曜石般的色泽:“哭过了?”
柏宴看了眼缀着湿气的发丝,洗过脸。
从最近的洗手池到寝室,也需要一段时间,这说明哭得时间不短。
是什么让洛嘉情绪波动这么大?
洛嘉惊了下,心虚地摸摸脸。他已经洗了很久的脸,是直到脸上看不出来才回来的。
柏宴这是什么透视眼属性,这什么事能瞒过他,也太吓人了。
洛嘉不想找理由骗他,为什么哭这说出来也太羞耻了吧。
洛嘉仓惶地移开视线,生硬地转移话题:“你要不要也装个帘子,它能保护隐私。”
其实他们寝室的人都没裸奔的习惯,睡觉也都穿的整齐,没什么隐私可言。
万褐全身心打游戏,只听到了个大概,插了句:“那我也装!有时候学习到很晚,免得打扰你们!”
寝室里,周云滇因为直播的关系是唯一装的。
现在连洛嘉也要装,万褐可不想当特殊的那个。
这欢快的插嘴,丝毫没影响他身后,对峙的两人。
柏宴特意周末没有联系,他不想紧迫逼人,历经重重阻碍,在形式不明朗的情形下,他不想葬送好不容易得到的局面。
洛嘉从高中时就这样,什么都要自己抗,他倔强到让柏宴几次三番无奈的地步。
在洛嘉期盼的眼神中,柏宴压抑着那点想将人拥入怀中的冲动,语气平淡:“可以,你也帮我装一个。”
洛嘉点点头,拍着胸脯保证:“包在我身上,肯定让你满意!”
他待会就给大佬挑个符合他气质的床帘,不过大佬装床帘本身就没气质了,啊呸,不能这么想。
熄灯后,洛嘉躲在被窝里刷着布料,等他闭上眼酝酿睡意时,一阵冲动传来,晚上好像一口气喝太多水了。
大半夜的,寝室里很安静,洛嘉上床的早,还以为所有人都睡了。
等他从洗手间出来,才注意到阳台上站着一个人。
月光倾泻在男人身上,为他铺上了淡色光晕,男人的姿态很是慵懒随意,他单手夹着烟,袅袅白雾上升,恍惚间像是看到了幻觉。
洛嘉眨眨眼,走近后才确定自己没看错。
他想到曾经发现的疑点,原著里忌烟酒的柏宴,居然真的抽烟!
还记得原著里,柏宴说的一段话。
烟酒会影响正常思维,而我绝不会让任何东西破坏我的判断。
大约他的视线太明显,柏宴侧过头,眉头意外地挑了下。
随即将烟摁灭扔到一旁的垃圾桶,示意洛嘉过来。
洛嘉走上前,轻手轻脚地阖上阳台门。
他不想打扰两个室友,周云滇排练的很晚,才刚回来睡下没多久。
两人静静地吹了会夜风,空气中还弥漫着微微烟味。
柏宴身上还是清爽的味道,应该没抽太久,只是空气里有些残留。
洛嘉抓紧阳台栏杆,想着措辞。
柏宴看小孩这不知怎么开口的模样,干脆打破沉默:“你好像很震惊。”
能不震惊吗。
我也算半个书粉,哥你崩人设了知道吗。
“有一点点吧,”洛嘉用手指比了比,夜风吹着柏宴的发丝,男生深邃的眼眸在月色下也朦胧起来,美得像一副动态的油画,洛嘉不由放轻了音量,像是不忍破坏这样美丽的画卷,“我记得高中时,你不碰烟的,是大学的应酬太多?”
“我能有什么应酬,”柏宴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心烦,想抽就抽了。”
“怎么,不喜欢?”
“也还好,你抽的这个好像不难闻,”洛嘉又嗅了下空气里的味道,自然地反问,“为什么心烦?”
他忽然觉得柏宴还挺接地气的。
也会心烦到偶尔抽抽烟,这模样有点像青春期躁动的小男生,洛嘉想着想着要笑出来,这样的柏宴莫名有些可爱。
可笑意还没维持太久,就发现柏宴正静默地望着他。
“你是真想知道?”像是随口说的。
“我……”洛嘉卡壳了,有点说不下去。
虽然柏宴语气温和,但夜色中似透着一丝危险气息。
洛嘉敏锐地察觉到柏宴的变化,他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站在原地没走。
可能是柏宴的一句反问,勾起了他的好奇,他现在心里像被猫爪子不轻不重地挠了几下。
他突然想知道,柏宴能回个什么出来。
下一句接踵而至。
“我在烦恼,该怎么让你心甘情愿被我抱。”
第94章 CH.94
洛嘉呼吸一滞, 每个字化作细小鼓点拂过耳膜,在心湖激起数不尽的波纹。
男生懒散地站在他面前,神情浅淡, 月色为他镀上一层柔和的光。
平日里冷峻的神情在看过来时,显得认真而清澈, 与他口中的话形成鲜明对比。
那话充斥着欲色,激烈如火,却仿佛只是寻常的问候一般。
洛嘉在脑海中又过了一遍,才肯定自己没听错。
这怎么会是柏宴说出来的话。自从告白后, 柏宴有时候的言行就开始无所顾忌了。
与洛嘉印象里绝对禁欲系的人设,似是毫不相关的人。
洛嘉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音色干涩地反驳:“你别太过分,之前那次是例外!”
柏宴的手肘重新搁在栏杆上,言辞诚恳:“是我玩笑开过头了, 你不允许就不动你,好不好?”
这商量的语气, 缱绻中透着柔和。
洛嘉察觉到, 这是在哄着他, 可让柏宴花心思哄本身就是件令洛嘉极为不自在的事情。
什么好的坏的,都被柏宴说完了,洛嘉只能敷衍地应了声。
这些相处时的不同处,也让洛嘉体会到朋友与追求者的区别。
“你是不是希望我们能回到高中那会儿?”
“你现在说这些是不是太晚了,”洛嘉不无吐槽,他当然想过,那种损友的状态让洛嘉更自在。可从柏宴开始有意无意地透露信号开始, 他就无法完全当柏宴是朋友。
柏宴的话还是引起洛嘉的好奇:“我要真那么问,你能同意?”
柏透因为这个问题凝神了会, 漫色阴影落下半弧度,匿着神明般悲天怜人的慈悲:“恐怕同意不了。”
无论你在哪里,或许我都会想办法找到你。
洛嘉想着,要是当不成恋人,大概率是朋友都做不成了。
“所以我还问什么,我才没那么无聊。”
柏宴轻笑了声,只是想转移个话题让洛嘉放松点,反倒将自己饶了进去。
柏宴习惯了掌控周围所有事,但这会儿有点生涩的懊恼。
柏宴察觉到什么,回眸,透过阳台窗户往黝黑的寝室内扫了眼。
他看洛嘉脸上的困乏,道:“你先回去睡吧。”
“那你呢?”
“乖,我待会就进来。”
柏宴轻轻拍了下洛嘉的侧边,手指滑过发丝,低沉的声音在夜色中格外撩人。
柏宴只浅浅地路过了下,就收了回去,没给洛嘉反应的时间。
洛嘉心跳漏了半拍。
“当我小孩呢。”洛嘉嘟囔了几句,也懒得管他是不是要继续吹夜风。
周云滇本来睡的好好的,半途被只魔爪频频捏着胳膊,被迫苏醒。
一睁眼就看到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在自己脑袋上方晃悠,大半夜没给周云滇吓出个好歹来。
周云滇惊呼:“哈,你干嘛!”
万褐悄咪咪指指阳台外:“嘘!”
阳台门关着,外面人的对话听得并不真切,只是从两人的模样能看出他们关系不一般。
“你有没有觉得他们两个有点怪怪的?宴哥以前也没这么大半夜的找人谈心吧,有什么不能白天说的。”
“你没看论坛?”周云滇也不怎么看,只是在洛嘉评选校草时,关注加找人拉票过。
这两天有好事者来旁敲侧击问他对柏宴恋情传言的感想,他与柏宴的绯闻曾经闹得很大,也是那次事件太严重才惹恼了柏宴。
现在被[家宴]完全取代,问他什么感想,都安得什么看戏心思周云滇也不想理会。
感想是有,他就觉得柏宴是故意的,这家伙对洛嘉的独占欲简直呼之欲出。
大一时,他与柏宴“缘分”最深,三五不时就能在各种地方见到。
后来从某一天开始,命运相连的感觉在不知不觉间消退。
那种被掐住咽喉的滋味松弛了不少,虽然有很多困惑,但不再被束缚的感觉真的太好了。
周云滇还不知道,他这现象叫解绑。
万褐懊恼地说:“我周末在打工啊,上次买了节日礼物后小慧对我态度更好了,哥哥我脱单有望!所以你的意思是,他们真的有什么,你们联谊时发生了什么?”
“有人告白了。”周云滇被烦的不行,只能据实道。
“老天!”万褐满是震惊,没想到也就几天,他就错过了版本更新,万褐担忧着,“小学弟这么勇!那柏神拒绝后,大家一个寝室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该怎么相处?我就说今天怎么老有人在我们寝室门口走来走去的,这群家伙兴奋个嘚,关他们什么事,我一个门板就把他们拍在门外了。”
周云滇在黑暗中伸出个拇指,做的好。
万褐也是被以前的记忆影响才会有先入为主的想法。
等了会,周云滇说了句意味不明的话:“你说的有道理,我也想知道洛嘉的想法。”
“什么,为什么是洛嘉……”万褐突然想起周五那天,柏宴好像问过他联谊地点,宴哥当时的脸色很差,万褐的声音都在发抖,“难道是——卧槽卧槽卧槽卧槽!!难怪大家亢奋成那样!”
他还想拉周云滇起来彻夜长谈,哪想到周云滇不再回答,蒙上被子就继续睡。
“老周,你怎么回事,说一半不说是不道德的!”还没等万褐说完,听到阳台门被重新打开的声音,万褐连忙将脑袋缩回去,装作睡着的模样。
洛嘉适应了会黑暗,寝室依旧静悄悄的。
他摸黑上了床,过了好一会才听到另一人回来的声音。
他能清晰听到布料与肌肤发出轻微的摩擦声,柏宴好像在换衣服。
那声音并不大,但在黑暗中非常明显,一阵阵传来。
洛嘉发现装上床帘固然能阻隔视线,但听觉好像更灵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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