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月零十四天,这是他从遇见这一家人开始到结束,中间经历过的短暂的七十四天。
但却觉得,好像在这里撰写了一段非常长的故事。
当车子发动,他的思绪也渐渐消散在引擎的轰鸣声中。
两旁的街景在缓慢地后退,耳畔划过短促的风。
“小灿哥哥!”
倏然,熟悉的稚嫩声音在车后响起。
小灿愣了下,立马坐直身子朝后面看去。
他看到了只穿睡衣的令仪赤着两只小脚丫,头发散开如浓密的海藻,在微亮的天青色下散发着耀眼莹润的光泽。
小小的女孩,踩过遍地粗糙石砖,跌跌撞撞追着车子向前跑。
好像只要她再跑快一些,就能留下些什么。
“为什么不和我说再见!”小丫头追着车跑着,眼泪大颗大颗落下。
可车子跑得太快了,无论她多努力还是一点点被甩的越来越远。
小灿不喜欢这种离别的滋味。
就像他很小时,妈妈第一次丢下他离开家,他望着墙上的钟表默默读秒,期盼着妈妈什么时候会回来。
就这样等了一天又一天。
但他还是从车窗中探出身子,对着还在追车的令仪喊道:
“再见!再见!”
他指指自己的胸前,又指指令仪。
令仪擦了把眼泪,举起挂在胸前的草哨。
小小的身体,稚嫩的手,就像托举起这世上最伟大的存在。
小灿的声音顺着风声传来:
“我发过誓,以后会永远保护你,需要我时就吹吹哨子,我会马上来到你身边。”
成年人都不敢随便许下的誓言,一个仅有五岁半的小孩子却敢对着上天保证。
大概是因为他只是个小孩子。
但也是最纯粹的,没有任何目的性的,只是想保护她。
车子渐渐远去,化作一个小点,从视线中一点点消失。
令仪站在原地,手里紧紧攥着那只粗糙的草哨。
温绛跑过来抱起令仪,将她赤着双脚捂在怀里。
令仪趴在他怀里,嘴里含着哨子。
随着抽泣的哭声,哨子发出搞笑的吱吱呼呼声。
未来是什么样子,没人能给出确切答案。
可也只有他们,能谱写属于自己的未来。
令仪的故事,到这里就全部结束了。
还剩最后两个番外,(本来是一个,但是一看这期榜单字数要求2.5w……昏死过去)是温绛和霍卿章的日常番外,主要交代一些正文剧情中留下的小问题。(令仪也会倾情出演)
看到有宝宝问能不能写一下令仪长大后的故事,问了编辑,因为是耽美不能写超过字数的言情剧情,不过大致幻想一下未来:
从贫民窟杀出血路的大佬,刀尖舔血、杀伐果决,轻飘飘一句话便能主宰他人的命运,和被众星捧月长大的财团千金,立志成为战地记者,将真相的声音传达给全世界。
潜伏在极危地带中时,生命遭到威胁,绝望时吹响哨子,那个曾经起誓要护她一生的男人真的从天而降。
所有的故事也从这只草哨开始。
虽然男人拥有随意拿捏他人生死的能力,但面对他的小白花时还是会觉得自卑,不敢说爱,只敢默默守护她。
男人固然知道战地记者是很危险的工作,但重要的是,守护她,也要守护她的梦想。
不过这个时候,两个小朋友只是纯洁的友谊罢了。
第72章 番外九
“温绛?醒醒。”
温绛正睡得沉,耳边传来霍卿章轻柔的叫醒声。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看着霍卿章在他身边衣着整齐,手打领带。
温绛习惯了醒来后第一句话:“令仪还在睡么。”
霍卿章俯身亲亲他的脸颊,带着大梦初醒的暖意:“令仪已经被爷爷接走了,你忘了么,今天是她第一天放寒假的日子,要去爷爷奶奶家住几天。”
温绛揉揉眼,缓缓坐起来。
确实忘记了,习惯了每天一睁眼就看到小豆丁趴在他枕边,玩着他的头发说“妈妈早上好”,冷不丁没有这种可爱的叫醒服务,温绛还真有些不适应。
“那她怎么没把我叫醒说再见。”
温绛还是不甘心地念叨着。
霍卿章在他身边坐下,揉揉他稍显凌乱的头发,手指穿过发丝稍作整理:“她来过了,八点钟就醒了,过来亲过妈妈的脸说了再见,但是觉得妈妈昨晚工作到很晚,想让妈妈多睡一会儿,就没叫醒你。”
温绛:呜呜,我的小棉袄。
这些日子温绛一直在忙自己的新电影。
这次他大胆挑战戏路,主演了一部由大热IP改编的恐怖电影,因此为了保证氛围感,剧组多选择深夜拍摄,所以温绛这些日子一直出于昼夜颠倒的状态,而令仪也心疼妈妈的辛苦,每晚乖乖自己洗漱,坐在小床上抱着玩具,一直等妈妈回家后才安心躺下。
体恤妈妈的辛苦,即便想妈妈到想哭哭,但还是忍住了。
她本来是不想去爷爷奶奶家的,但考虑到只要她在家,妈妈就会不留余力陪她玩,每天顶着个黑眼圈让宝宝很心疼,所以还是选择去爷爷奶奶家小住,趁妈妈结束拍摄后,给妈妈一段时间休整。
温绛起床后,洗漱吃了早餐,和令仪视频通话,确保小家伙现在心情不错后,才下意识看向沙发上衣着整齐的霍卿章。
他就跟那种四五十岁的中老年男子一样,手边摆着咖啡,手捧报纸,一页一页看得认真。
“你今天不用去公司么。”温绛见已经九点,霍卿章却还没有离开的意思,好奇问道。
“这几天不用过去,休息。”霍卿章不好说,他只想趁着令仪去了爷爷奶奶家,想和温绛度过一段美妙的二人世界罢了。
谁还没点自己的小心思呢。
而且,看温绛这样子,好像忘了……
今天是他们结婚四周年纪念日。
四年前的今天,温绛肚子里揣着令仪和他在民政局领了证,两个人的恋爱也在这一天变成了三人小家庭。
霍卿章到现在还记忆犹新,那天,为了拍结婚证的照片,温绛穿了一件雪白的压褶衬衫,就像童话故事里走出的小王子,俏丽纯白。
或许是这个场景太过于震撼,当时的霍卿章一忍再忍才勉强忍住眼泪。
只是,前两年,温绛还能记住结婚纪念日,到了这一天还会念叨两句,这两年一门心思全放在令仪身上,今天特意支走令仪,他还是没想起来。
“今天回温,要不要出去走走?”霍卿章主动提醒,刻意咬重“今天”二字。
温绛:“那我们去爸妈家里看看令仪?”
霍卿章:……
“成天给令仪做死亡教育、离别教育,到头来放不了手的人其实是你呢。”
温绛不服:“对三岁半的小朋友放手,你还真是个好爸爸。”
霍卿章笑笑,拉着他去了衣帽间,像打扮娃娃一样给他换上深红色高领毛衣、白色毛呢外套,一打量。
真奇怪,这么多年过去了,温绛为什么看起来就是不会老呢。
“带你去个地方。”霍卿章还玩起了神秘。
温绛稀里糊涂任由他换好衣服,跟着上了车。
到了目的地,温绛才发现霍卿章说的神秘地方不过是间装修别具一格的西餐厅。
兴许是白天,又是工作日,餐厅里很安静,看不到别的顾客,只有悠扬的轻音乐回转在餐厅每处角落。
霍卿章借口说自己要去停车,已经订了位子,让温绛先上去。
温绛看了眼门口无所事事的泊车小哥,心生疑惑。
他踏进餐厅,原本昏暗的餐厅骤然亮起气氛灯,昏黄色的、闪烁着点点星光。
而延伸至楼梯的小道上铺满艳丽的红玫瑰花瓣。
温绛不忍心踩踏这些花瓣,刻意绕开,只沿着边边角角上了楼。
二楼是一座座雅致的卡座,其中一座周围依然铺陈着玫瑰花瓣,桌子上也摆了满满一篮红玫瑰。
一看就是霍卿章搞出来的。
不过温绛对这些浪漫不太感冒,毕竟被求婚那天,他可是看了一出打戏才得到了求婚戒指。
他随意坐下,朝着楼下看过去,嘀咕着霍卿章也太慢了,停个车也要这么久。
墙角垂悬的筒灯倏然一点点黯淡下去,对面的墙上忽然出现了一片四四方方的投映灯幕。
当周遭的光线暗下去后,那处明亮的灯幕墙便更加清晰。
温绛单手抵着下巴,嘴角扬起漫漫笑意。
都老夫老妻了,还玩这么浪漫啊,该不会投影里又要放从他出道起每一张值得纪念的照片吧。
沙沙、沙沙。
投影中忽然出现一片雪花,伴随着沙沙声。
奇怪,数字信号都不知推行了多少年,现在还会有这种频道雪花么?
沙沙、沙沙。
雪花渐渐消散,屏幕中出现了一道模糊的身影。
一个身材瘦削的高个子男人手里拎个大勺,守着用一排装满菜品的铝盆,而他的面前站着十几个抱着铝制饭盒的小孩子,虽然他们脸上脏兮兮的,但每个人脸上都露出了纯真灿烂的笑容。
男人舀了一勺土豆片放到其中一个小男孩饭盒中,笑得慈蔼,问道:“一勺够了么?”
小男孩羞赧地点点头。
男人还是再舀一勺土豆,将小男孩的饭盒堆得满满的:“你不是说家里还有个妹妹么,吃不完的可以带回去给妹妹吃。”
小男孩抱紧饭盒,小声嗫嚅着:
“谢谢温老师。”
而屏幕右下角显示的拍摄时间是1999年1月21日。
温绛渐渐睁大双眼。
温老师。
这是一段二十几年前电视台宣传贫困山区儿童的纪录片。
而屏幕中的男主角,穿着温绛熟悉的旧毛衣,高高瘦瘦的,但他的声音却不似他的外表形象那般瘦弱,总是中气十足且清晰明亮。
二十一年后,再次听到了爸爸的声音。
如果他现在还在世,一定也是个白发斑驳的小老头了吧。
画面一转,爸爸站在沙土铺成的操场上,手里抱着只旧旧的篮球,身边围了一圈小孩。
小孩们不懂篮球比赛规则,只是围着他蹦蹦跳跳:“温老师你最好啦!所以把篮球传给我好不好!”
爸爸哈哈大笑:“那温老师今天要为了规则做个大坏蛋咯。”
惹得小孩们急得直跳。
这温馨的一幕,令温绛实在难以自持他不断上扬的嘴角。
但笑容之下,是不断模糊的双眼。
这档纪录片是在温绛出生前的半年里拍摄的,题目就叫《大山里的信仰》,讲述了一位刚从师范学院毕业的年轻男孩放弃了定向城市分配的机会,毅然决然将自己宝贵的青春奉献给遥远贫瘠的大山,在这里与孩子们同吃同睡同甘共苦,这样度过了七年。
这位男老师就是温绛的父亲。
温绛怎么也没想到,日月如跳丸,当所有人都渐渐遗忘这位将一生都奉献给自己岗位的老师时,他还能再听一听爸爸的声音。
如果说人生还有什么遗憾,大概就是令仪没能见见她的外公外婆,没能被外公抱在怀里,握着她的小手指着书本上的句子一字一顿教她读“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
脸上,泪水划过留下的痕迹很快被新的热泪覆盖。
霍卿章手捧鲜花上了楼时,便看到了这一幕。
因为各种原因,他花了好大工夫才找到这档纪录片,本来是想在这个特殊的日子让岳父岳母看看温绛现在的生活,这样他们的在天之灵也会得以安息。
他真的,没想弄哭温绛来着。
悔不该杀华佗啊,他怎么忘了,温绛本来就是敏感又脆弱的性格,还是泪失禁体质,哪怕今天屏幕里的不是他父亲,换做任何一位这样伟大的老师,他都会忍不住热泪纵横。
霍卿章轻叹一声,用眼神示意服务生暂时关掉投影。
屏幕暗下去后,温绛这才堪堪回神,慌忙擦了把眼睛,看向霍卿章。
霍卿章将鲜花递过去,中间藏着一只小盒子,里面是结婚四周年纪念礼物,一对精致的对戒。
他那贫瘠的脑袋能想到的浪漫,极限也就这样了。
温绛打开小盒子,笑容重回脸上:“从结婚第一年到现在,这是第四对了,再加把劲,明年我就可以一根手指戴一只了。”
霍卿章望着他泛红的眼尾,有点不好意思,抬手遮了遮嘴唇:“抱歉,我能想到的只有这个了。”
温绛望着无名指上亮晶晶的戒指,摇摇头:“不是的,虽然你这个人没什么浪漫细胞,但……”
他缓缓看向一旁的投影幕墙,眼神微怔:“这是我收到过的,最好的结婚纪念礼物了。”
他扬起笑容:“因为你让我听到爸爸的声音了。”
霍卿章骤然睁大双眼,屏幕发出的蓝光在他眼中映出细碎星光。
“你还记得今天是我们结婚四周年纪念日?”
温绛点点头,从大衣口袋里摸出一只精致的小盒子放在桌上:
“当然记得,虽然我脑容量有限,但我也想把和家人共度的每个瞬间都牢牢记在脑海里。”
这是他早几天就准备好的礼物,也是一对对戒。
看着两对毫无新意的对戒,二人忍不住笑出声:
“看来我们都是没什么浪漫细胞的俗气脑袋。”
才不是对戒收藏家。
霍卿章看向屏幕,笑笑:“那明年,我们带令仪去爸爸支教过的山区走一走吧,看看爸爸走过的每一寸土地。”
温绛握紧霍卿章的手,用力点点头。
当所有人都在劝慰他要忘记过去向前看时,只有霍卿章告诉他,缅怀不是错,作为母亲的同时他也曾经是爸爸妈妈捧在手心里的小宝贝,小孩子想找寻父母存在过的痕迹,又有什么错呢。
霍卿章可以百分百保证,在对待温绛时,他向来都是小心翼翼的,因为温绛是个性格敏感心思细腻的人,而且泪腺发达,很容易因为一点小事掉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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