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捧起温绛的脸,轻吻他额头,小声道:“没关系,没伤到眼球就好。”
温绛抱紧了霍卿章,只是感叹幸好有霍卿章在,如果只有他一个人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克制情绪。
他忽然想起什么,抬头看向门口。
小小的小灿默默站在那里,不敢上前,他的脸上还挂着清晰的巴掌红痕,同样触目惊心。
温绛招招手示意他过来。
小灿抿着唇,眉间深深蹙起。
他僵硬着上前,视线落在熟睡的令仪身上。
事情发生后,他终于说了第一句话:“令仪,还好么……”
温绛压低声音:“看过医生了,医生说只是有点皮外伤,你不用担心。你的脸还痛不痛,过来我帮你涂点药好不好。”
沉默许久,小灿点点头。
温绛涂药的手无比轻柔,是他从未感受过的温柔。
以前被妈妈打到皮开肉绽时,他翻遍那垃圾堆一样的家,也只能找出一瓶风油精。
他什么也不懂,涂上风油精后疼得几乎昏厥,浑身像被大火烧着一般。
“对不起。”
明明感受到温暖该说谢谢,但小灿张口却是道歉。
温绛强撑笑容:“怎么了,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呢。”
“我答应过你要保护令仪……”小灿抿了抿唇,低下头,“但是,没能做到。”
“没关系。”温绛捧起孩子稚嫩的小脸,望着他深沉的眼眸,是与这个年龄不符的眼神。
“不用着急一下子就兑现承诺,所有的事都是慢慢来的,就像长大一样,也是慢慢的。”
小灿眼眸闪动了下,下一秒紧咬牙关,努力不让眼泪落下。
“而且,你也做到了啊。令仪是个喜欢热闹的小朋友,其他小朋友排挤她时,你不是陪她画画了么,在她受伤的第一时间,你也勇敢回击了,防止她继续被伤害。你也不会因为她是女孩子就觉得她碍手碍脚,尊重,也是保护的一种,对不对?”
这个被妈妈殴打都没哭的男孩,在听到温绛这番话后,终于落下了属于小孩的眼泪。
他明明一无所有,是社会中公认的需要被保护的孩子,但他还是想送给令仪礼物表达感谢,在令仪受到伤害时,明知自己有可能会面对他无法承受的疾风骤雨,但他还是跳出来反击了。
因为李老师说,强大的人不该是征服,而是保护比他更弱小的存在。
他好像什么也没有,但他好像又拥有那些坏孩子一辈子也触及不到的勇气和善良。
小灿从未向任何人表达过感情,受伤了那就自己抱抱自己。
但他这一刻,选择伸手拥抱了温绛。
谁说小孩子什么也不懂,他们懂,还很多,里面都是他们遇到过的人和见过的风景。
深夜。
令仪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寻找小灿,她和小灿一起吃了晚餐,和他一起洗漱后,兴许是太累了,又爬上床要睡觉了。
温绛本想陪令仪一起睡,但霍卿章却道:“这样会让她觉得自己伤得很重,她本来就会想很多,改变她的习惯她自己都会害怕。”
温绛觉得霍卿章言之有理。
他等令仪睡着以后回了卧室。
一推门,就看见霍卿章倚在床头,手指揉着眉心。
温绛爬上床,只是随意一瞥,下一秒,愣住了。
霍卿章……
眼底的……
是眼泪么……
温绛吓坏了,一把掰过他的脸仔细观察着,试图透过他的表情读到他的心声。
“怎么了,为什么哭了?你别吓我啊……”
霍卿章睁开眼,放下手。
眼眶一片艳红。
“我没事。只是看到令仪眼睛的伤,一时有点接受不了。”
孩子注定会成为父母无坚不摧的盔甲,可也会成为能被轻易攻城掠地的软肋。
纵使白日里霍卿章能冷静理智的对西瓜头的爸爸提出“解决”方案,但到了晚上,看到那小丫头小小的身体疼的一直发抖,这道强大的防线还是溃于一旦。
明明温绛才是最想哭的那个,还要转过头安慰这个高了他一头、壮了他一圈的大男人。
他把霍卿章的脑袋捂在怀里,手指轻轻揉着毛:“不哭哦,你再哭我也要哭了……”
霍卿章可听不得这种话,手指快速擦过眼睛,身体向上撑了撑,反手把温绛揽进怀里,拍拍后背安慰着:
“嗯,我不哭了,你也别哭,我不想明天一睁眼看到我最好看的老婆眼睛肿成旅行青蛙。”
温绛被他逗笑,张嘴咬了口他的脖颈。
“说点别的吧。”霍卿章岔开话题,“今天我在幼儿园看监控,你知道么,令仪被那小子踢了一脚后,小灿立而跳过去把那小子扑倒,骑在他身上一通暴揍,打的那小子连连求饶。”
温绛笑笑:“打人不对,以暴制暴不可取,但他听起来真是个纯爷们。”
而夫妻二人口中的纯爷们此时正蹲在庭院里,精心挑选着任性极强的芦苇叶。
小小的手指娴熟地穿绕过叶子。
他蹲了太久,脑供血不足,站起身时还踉跄了下。
他慢慢来到令仪的房间门口,站在门外凝望许久,似乎在犹豫。
最后还是轻手轻脚进了屋。
借着月光,他打量着安睡的令仪,望着她即便在梦中也因为疼痛而皱起了眉。
他叹了口气,在床边坐下。
他在身上反复擦拭着手,确定擦干净后小心翼翼向令仪伸出了手,轻轻握住她小小一根手指。
“对不起,害你受伤了……”
“你能原谅我么。”
“我还可以继续保护你么。”
睡梦中的令仪发出一声梦呓,简单的单音节,听起来就像对于这句话的回应:
“嗯……”
小灿那淡漠的脸上慢慢浮现出笑意。
她好可爱,就像开在春风中的鸢尾花,可柔嫩的小花总是会受到伤害。
那自己就在小花周围摆一圈砖头,立个牌子写上“请勿踩踏”。
以及——
【内有恶犬】
他要做一只恶犬,永远守护他温柔的小花,只在面对小花时,才会露出温顺模样。
一周后。
令仪去医院拆了纱布。
许久没接触过到光线,她一时还不能适应,睁开右眼后又马上闭上。
医生检查过她的眼睛,说已经痊愈了,眼角的伤口也已结痂,等过几天结痂自己掉了就完全康复了。
温绛那始终悬着的心这才稳稳落地。
但下一刻再次悬到半空,他试探着问道:“会留疤么?”
医生笑笑:“放心吧,只是擦伤不会留疤的,就算有,也不明显。”
温绛:希望不要留疤,我女儿这绝世小脸蛋要是留疤了我真的会想踢死那个坏小子。
而令仪因为伤势请了一个周的假没去幼儿园,温绛本想再让她休息几天再去,可小孩哼哼唧唧着,扒着妈妈的手跳了跳:
“我想李老师了嘛,还有我的好朋友小朵,汀汀……”
她掰着小手指,如数家珍一般数着她的朋友们。
温绛:不是温柔的小花,是交际花。
翌日,令仪和小灿重新回到幼儿园。
令仪背着她的小书包蹦蹦跳跳跑过去抱住李老师:“李老师,令仪好想你哦,昨晚还梦到你了捏。”
李老师被她萌化了,这些日子她也一直心生自责,茶饭不思,无数次冒出想辞职的念头。
但看到小朋友重新捡起的笑容,才会觉得,成为一个幼儿园老师真的太快乐了。
而“嫌疑人”西瓜头已经在这段时间跟着爸爸办理了转园手续。
他们那段视频也被放到了网上,给除了西瓜头外的其他小孩和老师都打了码。
霍卿章不在乎自己是否手段过激,以及这个小孩以后是否会受到心理伤害,那是他一家子应得的,父母不好好教育孩子,自然有的是人替他们教育。
既然他是原文大反派,那就将反派之为进行到底咯。
令仪受伤的消息很快上了热搜。
【MLGBD!我的宝贝啊心疼死我了!!我不敢想象温绛这段时间会多难受。】
【呜呜呜令仪小宝贝祝你早日康复,抱抱你,加油哦!】
【通过这个死孩子我就能知道他爹是个什么成分,歧视女性是吧?活该你公司赤字危机,啥时候破产了踢我一脚,我过来送上花圈。】
【喜报!!!这西瓜头小孩的妈妈已经准备和这傻逼蝻打离婚官司了!!!他老丈人知道他这么诋毁自己女儿后震怒!!!要他净身出户哈哈哈!】
【是不是真的啊,别让我们白高兴一场。】
【真的,他老丈人开微博了,正在那一秒五喷呢。】
【合着还是个上门凤凰男啊,那真是活JB该![he tui]】
而令仪的热搜话题广场里,竟然每个帖子后面都出现了一朵紫色的小花花。
可可爱爱没有脑袋。
时间渐渐进入初秋。
小灿来到这个家已经两个月。
他们的衣服也从薄薄的夏款变成了长袖秋季款。
十月一小长假,温绛和霍卿章带着孩子们自驾去了周边省市旅游,他们见到了国宝大熊猫,毛茸茸圆滚滚,还憨憨的。
还见到了小浣熊和小熊猫。
亲眼所见,孩子们终于知道如何区分小浣熊和小熊猫。
小浣熊猥琐,小熊猫可爱。
这是小灿得出的结论。
他们还一起做了陶艺手工、吃了经典名菜、去了寺庙为对方祈福……
温绛偶尔看着小灿会情不自禁感叹。
这当妈的,竟然真的能把孩子丢在外面两个月不管不问。
而令仪,却坚定不移认为,她以后可以和小灿哥哥一直在一起玩耍,她经常对爸爸妈妈畅想未来,说要和小灿一起读同一所小学,去同一所大学,毕业后还要去同一家公司上班。
看着女儿兴奋的小脸,温绛也恍惚了。
会不会,真的有可能,小灿可以永远和他们在一起呢。
结束了小长假,两个小豆丁明天又要回幼儿园啦。
回程的路上,令仪还在喋喋不休:“小灿哥哥,明天我们去幼儿园一起折小青蛙吧。”
小灿看着女孩的笑脸,用力点点头:“好。”
霍卿章将车子开进别墅前的小道入口,远远看过去,却见家门口好像站着一群人。
几名男女似乎围着一个身材瘦削的男子,而男子看起来好像很激动,正指着他家大门嚷嚷什么。
他忽然意识到什么,转过头看过去。
果然。
小灿也看到了,他的脸已经完全僵住,怔怔望着家门口的方向。
脸上的笑容,消失殆尽。
令仪好奇瞪大眼睛:“爸爸,他们是谁呀。”
温绛知道,该来的还是来了。
他冷静道:“从后门走吧。”
霍卿章点点头,刚转动方向盘,那瘦削男子发现了他们,推开人群疾奔而来。
“下车!”那男子一巴掌拍在车引擎盖上。
令仪吓傻了:“妈妈……”
温绛打电话叫出来孙姨,护着俩小孩下了车,让孙姨先把孩子带进去。
那男子看到小灿被孙姨往屋里拉,一个箭步冲过来:“当我面抢我孩子是吧!不知道现在在重点打击人贩子么!把我儿子还给我!”
小灿被孙姨往里推,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霍卿章下车挡在男子面前。
他这才看清男子的长相,细细长长的眉眼,显得几分尖锐凌厉,脸上浓妆艳抹,口红不知擦了多久,内里一圈被口水洗没,只剩外面一圈粘在干裂的唇皮上。
保安急匆匆跑来,解释说是社区带着这位妈妈来找孩子,所以他们也没有权力制止。
霍卿章打断保安,示意他不要自责。
他看着眼前的男人,半晌,移开视线:“在这两个月里,我们尝试联系过你很多次,但你从来不接电话不回短信,你可能不知道我们是在哪里发现的小灿。”
男人细眉紧蹙:“不管在哪里发现都不是你不经我同意随意带走我儿子的理由。”
“如果我们不把孩子带回家,今天你见到的就是你儿子的尸骨!”温绛终于听不下去了。
同为当妈的人,他实在无法理解这男人怎么能把儿子抛下两个月不管不问,别人代他照顾他竟还能大言不惭地说那是他的小孩,别人无权插手。
事实上,这两个月里,男人从酒吧认识了阔佬,阔佬嘴上答应他会给他一个家,但前提是他不能再和他儿子有任何瓜葛。
为了以后富裕的生活,他毫不犹豫抛弃了儿子,他不是没看到社区打来的电话,他只是不想接,不想被一个拖油瓶再次毁掉他的大好人生。
但阔佬也不过是玩玩而已,只有他当了真。
被阔佬抛弃后,他又扭头找他的儿子,相信绝不是因为想念,只是需要这样一个发泄怨气的工具罢了。
温绛发出来自灵魂的质问:“不喜欢可以不结婚,无法确定自己是否能对孩子负责可以不生,这个道理很难理解么?”
男人瞪着他细细长长的双眸,反问道:“你有什么资格跟我大呼小叫,你也不过是有这样一个冤大头愿意对你负责,你才敢大言不惭说可以生下孩子,你我本质又有什么区别,在怀这个孩子之前,你有确实为她考虑过么?”
温绛怔了怔。
这话倒也没说错,温绛是意外怀孕,在发现怀孕之前他从没想过要对一个孩子负责。
他和这个男人的本质区别也不过是他有霍卿章,这男人没有。
霍卿章不管温绛当初是怎么想的,他上前一步挡在温绛面前,伸手握住他的手,垂视着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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