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绛放眼望去,不远处,艾澜套着连体工作服,身边躺了只大黑猪,一排刚出生没多久的小猪仔围着妈妈吃奶,发出稚嫩的可爱叫声。
猪圈被艾澜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这样做是为了防止猪妈妈伤口发炎。
他坐在一旁的食槽上,顶着臭气熏天低头在笔记本上写着:
【黑猪月子日记】
很意外,本以为艾澜这种性格必然是满嘴嫌弃,但事实上无论多么繁琐脏累的工作他都耐着性子做得有条不紊。
大概是,想学习更多坐月子的知识。
隔壁的霍卿章从一开始就表现出不凡于常人的学习能力,农场主的徒弟只教了他一遍如何修剪马掌,他很快就能得心应手,并且技巧稳练流畅。
这很大程度得益于他前半生接受的精英教育,不仅是教会他更多理论知识,更重要的是教会他如何去学习。
霍卿章熟练修剪着马掌,休息的间隙他问道VJ:“隔壁进展如何。”
VJ笑得意味深长:“您说的隔壁是指哪个隔壁。”
霍卿章沉默片刻,低声道:“算了,没什么。”
说话时,余光不着痕迹看了眼隔壁羊圈。
有点担心,一向敏感的温绛因为怀孕导致情绪更加不稳定,还没弄明白昨晚他为什么无缘无故掉眼泪,今天又让他接到了这样血腥的任务。
真的没问题么。
霍卿章集中精神重新拾起工具,想尽快完成任务去隔壁给温绛帮帮忙。
但一向“敏感”的温绛一刀七蛋后早早结束了任务,绕过猪圈和马厩朝着鸡舍的方向走去。
相较于艾澜和霍卿章,景琛就显得几分狼狈了。
作为打小在艺术世家长大的贵公子,本以为上节目是风风光光接受众人爱慕的目光,结果被发配到腥臊烂臭的鸡舍和母鸡们斗智斗勇。
它逃他追它插翅而飞,哪怕只是低空飞行,也是景琛得不到的雌性。
受惊的鸡群咯咯叫着,扑棱着翅膀做鸟兽四散。
景琛左追右堵,但多少有点放不开,追半天一个没抓到,只能抱着双臂站在一边,试图用眼神杀死它们。
温绛站在鸡舍门口,主动道:“需要我帮忙么。”
景琛听到声音,立马直起身子,装得一副从容模样:“不用,我自己可以。”
他余光悄悄瞥了眼温绛的头发。
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发型,颜色都大差不离,如果不看脸只看背面确实很难区分二人。
讨厌有人和他留一样的发型,讨厌温绛。
景琛高傲别过脸,看向鸡群,打算来个出其不意。
结局却大同小异,甚至有的鸡在逃跑过程中吓得大小便失禁,在空中坠落一坨一坨,落在景琛的头发上。
这一下可彻底把美人恶心到了,他全然不顾这是寒冬腊月,跑到水龙头下张着冷水开洗。
水池的积水映照出他狼狈的脸,就像他狼狈仓促的人生。
其实这本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人倒霉了被鸟屎砸中都有可能,可往往,压死骆驼的只是一根轻盈的稻草。
冰冷的流水划过头皮、脸颊,景琛已经分不清脸上的是水还是泪。
观众们被这一幕吓到了,弹幕齐刷刷飞过:【不要命啦?!】
温绛双手搭在鸡舍围栏上,身体放松,像是在看风景。
洗完头,景琛接过工作人员送来的毛巾,粗鲁地擦拭着头发,扯下一大把。
像是泄愤,恨不得把头发扯光,这样就没人和他是一样的发型。
温绛看完了风景,随手摘了片宽大的梧桐树叶,卷成鸟嘴的形状,又折了根牙签粗细的小树枝,轻轻打磨。
景琛越看越堵得慌,特别是自己现在一副惨状,温绛却云淡风轻的从容优雅。
虽然对他多是厌恶,但还是好奇他在做什么。
接着他就看见温绛捏了把鸡食穿在小树枝上,横穿进刚刚折好的鸟嘴状树叶里。
涉世未深的小母鸡看到食物后鸡腿都麻了,毫无防备朝着食物进发,刚好被鸟嘴状树叶遮住了视线,下一秒便被温绛提着翅膀轻松抓到手。
弹幕震惊:
【温绛有点厉害欸!】
【这告诉我们一个道理:吃太多会死的。】
温绛将母鸡递给景琛:“给。”
景琛一愣,犹疑地看着他。
但又不得不感叹温绛的聪明。
要想白天抓鸡,需要想办法遮住鸡的视线,鸡被挡住视线后行动夜会变得迟缓,这样抓鸡优雅卓绝且不费吹灰之力。
景琛犹豫半天并没急着接那鸡,而是高傲扬起下巴:“怎么,可怜我?”
温绛直言不讳:“我可怜鸡,再这样下去鸡群要集体吓失禁了,严重甚至会影响肉质口感。”
景琛见自己不接,温绛就一直固执地举着鸡。
思忖许久,他还是接了过来,促狭的低低道了声“谢谢”。
温绛倒也不在乎他是否真心感谢,道:“你就用这个方法抓,很快就能全抓到。”
景琛傲娇地“哼”了声:“不用你说我也知道。”
一直到这时,在旁边欲言又止一忍再忍的VJ大哥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景琛,你的任务是……清理鸡舍,不是抓鸡。”
温绛:……
景琛:……
弹幕:【哈哈哈哈!温绛你是来捣乱的吧!】
一语惊醒梦中人,景琛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围追堵截是为了将鸡全部赶出鸡舍方便他打扫。
好家伙,直接被温绛带跑偏了。
他望着手中呆头呆脑的母鸡,再看看满腔热情出谋划策的温绛。
“噗嗤——”不知道哪里好笑,但就是很好笑。
笑声如泉籁音响,清脆爽朗。
景琛倨傲地扬起下巴,垂视着温绛:“我都差不多要把鸡都赶出去了,现在都被你弄回来了,你要负责。”
于是乎,原本看似水火不容的二人因为一场赶鸡大战坚定地站在了同一战线。
等所有鸡被赶走后,二人衣服上头发上沾满鸡毛,场景滑稽荒诞。
忙碌了半天的二人忙碌了半天,身心俱疲坐在角落休息。
景琛整理着衣服,一搭眼,瞟见了温绛后脑勺上的鸡毛。
他立马移开视线,不过一会儿却又悄悄看过去。
反复横跳N次后,他心一横,伸出手摘掉了温绛头上的鸡毛。
温绛:“谢谢。”
“不谢。”景琛低下头,语气犹豫,“那个……”
“嗯?”
“你头发哪做的。”平心而论,当个人矛盾上升到集体矛盾后,原本的对头看着都顺眼了不少,傲娇如景琛也开始试图没话找话。
他本以为温绛会热情的给他推荐几个圈内有名的造型师,结果温绛诚实道:
“家门口的理发店。”
这句质朴又真诚的回答,令景琛心头没由来乱跳一下。
他作势清了清嗓子,语调变得紧绷:“嗯……还……挺好看的。”
温绛轻笑一声,没说话。
他知道,原本剑拔弩张的二人之间只要有了第一句好话,就能比好友之间更容易敞开心扉。
果不其然,景琛开始主动闲聊起来。
从他的出生,讲到了现在。
景琛虽然生于音乐世家,但音乐并非他的志向所在,只是迫于父母的压力,不得已按照他们为自己既定好的人生走下去。
直到高中入学看到校话剧社的学长学姐们表演的话剧《雷雨》,他才终于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希望借助一个舞台,将所有的压力与隐忍尽情发泄出来。
可父母总希望自己后继有人,并坚定认为靠着他们的影响力景琛也可以在这条路上发光发热,什么梦想什么追求,小孩子的玩笑罢了,不足为虑。
景琛曾经参加过话剧面试,凭借实力顺利拿下男一号,可临门一脚自己却被临时替换,男一号变成了温绛。
从那一天起,恨意的种子从心里萌生,哪怕他最后知道其实是父母从中作梗,温绛也只是顺位顶替,可他不敢同父母抗争,只敢将所有不满发泄在温绛身上。
即便做着自己最讨厌的大提琴手,可他始终天赋异禀,一举名声大噪,被人捧上神坛称为天才。
可后来说他江郎才尽写出的曲子千篇一律的那些人,就是将他捧上神坛的那些人。
从那一刻起他才知道自己有多可笑多狼狈,上了节目后,这种情绪更是被无限放大。
所以今天的失控是意料之中。
“我很讨厌千篇一律和同质化这些词,所以初次见面我看到你我相同的发型,选择坐在你身边,让观众去评判高低,可到头来,我好像还是输了。”
景琛苦涩笑笑,即便苦涩,也依然骄傲。
“我不懂。”温绛皱起眉,“我不了解音乐,我只听好听的旋律,哪怕千篇一律,但只要好听我可以循环千百遍。”
景琛鼻间发出一声轻笑:“我也不懂为什么要和你一个外行人说什么有关音乐的创新。”
温绛沉默片刻,打开手机翻出最近的流行乐排行榜,点开位居首位的歌曲,播放。
听完高潮,他得出结论:“不好听,虽然大家都说这首歌引领了曲调风格的新潮流,但它不好听啊。”
“音乐是带给人快乐、表现内心情绪的途径,好像大家都在追求新意,反而忽略了音乐的本质。”
景琛一愣,忽然迫不及待追问:“音乐的本质是什么。”
温绛:“好听。”
景琛的双眸渐渐睁大,他觉得这句话可真搞笑,但又找不到一个字来反驳。
弹幕如排山倒海之势而来:
【温绛我敬你是条汉子!流行乐榜第一你也敢diss,不过它就是不好听啊!】
【同感!!!都不知道在唱什么,无病呻吟,怎么上的第一。】
【卧槽找到家人了,我前几天说这歌很奇怪也不好听,他家粉丝集体围攻我说我土包子不懂音乐,可它就是很难听!听的人心烦!】
【创新不是创亖,写这种垃圾出来污染耳朵还不如按部就班写点陈词滥调,至少听着舒服。】
【温绛你放心锐评,出事自己背[笑哭]】
其中也不乏该歌曲的粉丝:
【瘟鸡你可闭嘴吧,自己都说自己不懂还来评判什么好听不好听,你懂个der[刀]】
该条发言立马遭到反击:
【听歌的有几个懂音乐的?希望你明白,音乐是写给大众的,不是专门写给音乐家的OK?大众的反馈最直观能佐证这首歌好听与否。】
【高贵的榜一粉,多去听几首歌再来替你家哥哥跳脚吧。】
直播间风云涌动,屏幕外景琛默默流泪。
温绛好像说了一个连豆橛子都明白的道理,可不幸的是,大多数人还不如根豆橛子。
这时,VJ大哥说自己的收音设备出了点问题,要回节目组基地更换设备,要两人在这等一会儿。
两人闲聊着,聊着聊着聊到了景琛被原主顶替的那部话剧。
但重点不是话剧。
“我本以为你和海崖会一直好下去,但不成想,有些人可以共患难却没办法同享福。”景琛道。
温绛眉尾一挑。
有趣的来了,陪聊这么久,就是在等这一刻。
他从薛铭远那里要到了嘉宾信息,其中包括他们的工作经历都写得事无巨细,他看到景琛四年前参与过某话剧的面试,而该话剧的主演却是原主和海崖。
而根据云善初的信息来看,他和海崖初次相识是在三年前,晚了原主一年。
温绛本想用这份信息拉拢人心,不成想还有意外收获。
第28章
温绛敏锐地捕捉到了“可以共患难”几个字。
说明原主和海崖曾经在一起过,有可能还是在二人出道初期。
他佯装沉思许久,继而对景琛笑笑:“过去太久了,已经记不清了。”
景琛抬头,望着碧空如洗,似乎陷入了回忆中:“当时,有个土豪老板相中了你,捧着玫瑰在话剧社门口等你,你坐上了海崖的电瓶车,拒绝了那人的玫瑰,那人还嘲你只配坐电瓶车。”
他又看向温绛:“本以为那么难捱的日子你们都一起挺过来了,但现在好像物是人非。”
温绛忽然想起他之前收拾原主的屋子时发现了他的日记,日记最后一页贴了一张银行卡,下面写的好像是三年三十六个月四万三千二百元,并且加了双引号。
是什么意思呢。
等所有嘉宾任务全部结束后,节目组公开了每位嘉宾的任务完成时间。
温绛以绝对优势勇得第一,拿下最高奖励五十欧,而他的对照组海崖就相形见绌了,一分钱没拿到不说,还和恶犬打了一下午架,胳膊上现在还挂着伤。
嘉宾们上楼洗澡换衣服,接下来要马上准备晚餐。
望着几人离去的背影,云善初并没急着走,而是将他的专属VJ叫到角落,摆出笑容:“哥,今晚还有什么隐藏节目么?可以提前和我说说么。”
VJ摆弄着摄像机心不在焉道:“不行,提前透露的话陈导会杀了我的。”
云善初知道从这榆木疙瘩这里是问不出什么了。
他慢悠悠走到几台正在充电的摄像机旁,趁人不注意抬手一扫,摄像机应声落地。
VJ听到声音随着看过去,下一秒脸色惨白,丢下自己的企划案朝着十几万的摄像机急奔而去。
所有人都在忙着检查设备,根本没人注意云善初这边。
他的目光悄悄落在桌上的企划案,趁其不备猛翻几页,得偿所愿在12.4的字样底下发现了一条:
【23:00——24:00,出其不意房间大搜查。】
云善初眉眼一挑,笑容爬上脸。
他合上企划案装着一副焦急模样跟着去检查摄像机,还主动提出:“对不起是我不小心,如果真的坏掉了我会全额赔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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