戎铃枝跟在他们后面，微微蹙起眉头。
虽然这个城主很和善，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看到此人的一瞬间，便有些不适。
甚至有些作呕。
他撇过头去，刻意放慢了脚步，离他远了一些。
便听到身旁的师兄说：“这代城主姓肖，名叫奇赋。”
“好奇怪的名字啊。”戎铃枝下意识道。
师兄看了下四周，见无人在意，压低声音继续说了下去：“这名字是有原因的。自从千年前灵鼓城创立，历任城主就像是遭到诅咒一般，基本活到四五十岁就会暴毙。肖奇赋的爹就是暴毙身亡，当时他仍在娘胎之中，便取了这么个名字，希望他能有奇好的天赋修仙，躲过这个诅咒。”
“可惜，这个肖奇赋的修仙天赋与名字相反，平庸到了极点，如今三十岁也不过筑基前期。”
虽然天梯断裂，无法飞升成神获得永生。但修士达到金丹修为便能获得五百岁的寿元，就算达不到，也可以用灵药延年益寿。
像这么短命的一脉，还是非常少见的，或者说奇怪。
戎铃枝绞尽脑汁，才勉强想到一个可能性：肖家与谁结仇了？
突然，他感觉有什么东西晃了一下眼睛。
少年眯起眼睛，仔细瞧了半天才发现躺在草丛里的那个东西。
他趁着众人不备，弯腰将它捡起来，藏在了手中。
是一小块银片。
看上去似乎是女子首饰上的。
第49章 万物法则
戎铃枝不动神色地打量着肖奇赋，心下略微有些疑惑：这人看上去也不像南诏族人啊。
城主府为什么会出现南诏姑娘们衣服上的装饰？
碧水原周氏的名头很大，肖奇赋不仅备下盛宴，甚至还请了灵鼓城鼎鼎有名的歌姬前来助兴。
身着薄衣轻纱的歌姬眉眼妩媚，怀抱琵琶，欲语还迎地瞥向众人。紧接着，肖奇赋又吩咐家丁将他珍藏的灵鼓搬了上来，黑漆漆的鼓面极为引人注目。
他笑着对周缨说：“周少主您看，这就是我们灵鼓城立命的灵鼓。”
“不错。”周缨淡淡回答了一句，似乎并未像肖奇赋想象得那般热切。
“青砖伴瓦漆，白马踏新泥，山花蕉叶暮色丛染红巾，屋檐洒雨滴，炊烟袅袅起……”
歌姬的声音婉转动人，吴侬软语拉得人的魂都要掉，伴随着特别的灵鼓，让人感觉像是有两位少女在对唱。
席间，肖奇赋眯眼笑着，问：“周少主，今日这是您的家乡碧水原特有的小曲评弹，配上我们这灵鼓是不是别有一番风味。”
“确实，肖城主你的灵鼓确实不一般。”周缨夹菜的动作顿住，微微勾唇，“我定一个，当下就要取走。”
肖奇赋内心狂喜，却还是维持着表面的平静，说：“这灵鼓制作流程复杂，若要当即取走，可能就要委屈周少主在我这城主府呆上几天了。”
周缨表情平淡，眉眼间略带不屑，似乎并不将这点钱放在心上，“只要能做好，剩下的好说，本少主最不缺的便是钱。”
“好好好。”
肖奇赋笑得嘴角都要裂开了。
戎铃枝坐在一旁静静进食，心想大师兄的演技可真好，这不着调的败家子形象被他演绎得惟妙惟肖。
他盯着肖奇赋，似乎想起了什么，问：“肖城主府上有南诏族人嘛？例如亲戚丫鬟什么的。”
肖奇赋顿了一下，有些警惕地看向戎铃枝，问：“问这话是何意？”
戎铃枝笑笑，随意打诨道：“没什么。就是来的路上听到了一首南诏族的小曲，说的好像是业火惩罚之类的事情，有些好奇。”
周缨也顺势介绍道：“这是我三弟，周琦。”
肖奇赋顿时收了那副模样，笑呵呵说：“原来是三少爷啊，幸会幸会。”
他捋了捋宽大的袖子，叹了一口气后解释：“我们祖上并非灵鼓城人，与这里的南诏族人自然没什么牵连。现如今府上也并无任何南诏女人。至于三少爷所说的，应该指的是南诏族人的恶习。什么业火惩罚，如今这世上哪里来的神明，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原来如此啊。”
戎铃枝笑笑，低头喝了口酒，岔开话题：“肖城主这酒倒是不错。”
“不过是桃花醉而已，三少爷若喜欢，送上两车也无妨。”
毕竟，这酒才值几个钱，周奕买他一个灵鼓，怕是要万两银钱。
肖奇赋自然要把这两位爷哄好了。
戎铃枝攥紧了手中的小银片，心里的疑惑愈深：
既然城主府没有南诏族人，那这个小银片又是从何而来的呢？
……
肖奇赋此人极会劝酒，三言两语便说的周缨和他对饮起来。
酒杯一次次满上，周缨的神色也越发迟滞起来，看得戎铃枝都有些担心他喝多了会不会说漏嘴。
不过他的嘴闭得比哑巴都严实，任肖奇赋如何灌他，直到宴会最后也是一言不发。
倒是肖奇赋喝得醉醺醺的，脸色通红，被家丁丫鬟搀扶着回房了。
突然，他听见陆殿青传音道：“戎弟，我找到芙蕖了。”
这么容易？
戎铃枝不会传音，只能极小声地嘟囔道：“那你把她带回来了嘛？”
“没有。情况很严重，你们亲自去看看就知道了。”陆殿青的声音比平时严肃了很多。
“在哪？”戎铃枝心中暗暗不好。
那只厉鬼到底有多厉害，竟然连陆殿青这只老狐狸都搞不定。
“不夜山。那里较为凶险，你要带上你的师兄们一起去。”
话音未落，戎铃枝吐槽道：“我怎么跟他们交代消息的来路，难道跟他们说芙蕖师姐给我托梦说的嘛？”
“这个简单。”
下一秒，戎铃枝便听见了同样的传音：“温芙蕖身在不夜山。”
周围的师兄们都一脸惊讶地看向对方，尤其是周缨，他眉头微微蹙起，“你们听见了吗？有人给我们传音。”
“会不会有诈？”
“事到如今，我们没有丝毫的线索，即使有诈我们也要去探个究竟。”周缨道，俊美的面容上哪里还有刚刚的醉色，反而满是清明。
不是，这就是你的方法？
直接他么的来一出天外来音？
戎铃枝已经没有吐槽的力气了：“……”
真牛逼。
几人说话间，陆殿青已经不动声色地化作狐狸镯子，重新回到他的手腕上。
传音道：“此事非常严峻，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
什么意思？
戎铃枝想要问，但是他此刻跟在周缨后面，只能硬生生压下来，害怕被对方发现异样。
“芙蕖确实被厉鬼抓走了，不过她暂时安全。”陆殿青话音一转，“但此事也就是麻烦在此，如果是厉鬼索命作乱，一刀斩了便是。”
他声音里带着深深的沉重：“可，那厉鬼以魂魄作代价，与万物法则立下契约，将她永远地困在了结界里。”
原著中，对于这种万物法则有过描述。
与万物法则立下契约需要付出很大的代价，但同样，生命法则降下的诅咒无人能解。
但同样，立誓者也会遭到惩罚。
如果立誓者是人，他将失去性命。
如果立誓者是鬼，则是魂飞魄散。
万物法则一般都会用于报仇索命，降下的诅咒也一般狠厉无比，多是让仇家魂飞魄散的愿望。
为何这个厉鬼只是将芙蕖困于结界中。
陆殿青继续说了下去：“芙蕖没有生命危险，说明这个厉鬼并非穷凶极恶之徒。它，可能是有求于你们……”
他是妖，对于厉鬼这种东西并不熟悉，更多的信息也无法获得。
剩下的只能交由他们道门中人了。
戎铃枝盯着手中的银片，眉头紧紧蹙起。
会不会与它有关？
第50章 不要用屁股蹭我
不夜山距离灵鼓城大约五十公里，山高路险，怪雾丛生，平日很少有人涉足。
一行人御剑，避开人多的地方，很快就到达了不夜山附近。
因为岩石种类的原因，整座山显得黑漆漆的，上面没有任何的植被，荒凉无比，只有少许的枯枝上栖息着几只乌鸦。
即使是晴天白衣，依旧瘴气丛生，看得戎铃枝心里直发毛，又往人群中躲了躲。
周缨放出一只灵蝶，说：“这么多雾气，应是阴视界那里的怨气太多，以至于影响到阳界了。”
蓝色的灵蝶尾端带着浅浅的灵气，在空中缓慢地扇动着翅膀，似乎在辨析方向。
良久，向一处飞了过去。
周缨他们跟在后面。
一个师兄开口道：“这灵蝶能够小范围检测到真气的流动，既然它给我们引路，说明正如那个声音所说，芙蕖师姐真在不夜山。”
周缨盯着漫天的雾气，神色说不出的凝重：“我但愿她不在。”
*
灵蝶带着他们绕过山体上的崎岖小路，最终在一个洞口前停了下来。
果然发现了芙蕖。
她正靠在洞口的一块岩石上，双目紧闭，不知是晕倒了还是睡着了。
一个性子急躁的弟子直接走了过去，想要把他扶起来。
周缨连忙大叫：“别动！”
那个弟子立刻停住了脚步，但指尖已无可避免地染上了黑气，他惊慌大叫，踉踉跄跄地退了回来。
“大师兄，大师兄救我！”
周缨不慌不乱，快速封住了他的周身的几处大穴，然后往他嘴里塞了一颗灵药。
拦住好奇的众人，说：“别靠太近，此处有结界。”
“结界？”
“这是什么结界，威力这么大。”
被黑气侵扰的那个弟子被同伴扶着，面色惨白地说。
他感觉自己身体里的真气被瞬间吸干了，整个人经脉堵塞，一下子便喘不上气了。
寻常的结界哪有这么大的威力？
一时间，众弟子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戎铃枝在他们身后，探头探脑地看了半天，什么也没发现。
他小声地问系统：“他们说啥呢？”
系统：“……”
我的宿主啊，你可长点心吧。
你又不是来旅游的，你能不能专业一点啊！
它的电子音里带着些许的无奈：“宿主，他们说的就是陆殿青刚刚跟你提到的。”
少年眨了眨眼，装作天真无辜的模样，为自己辩解：“我不是笨，我只是不懂。人家只是个单纯无辜的小凡人呀。”
系统：“……”
别搞，你这小子坏心眼比谁都多。
戎铃枝本不欲开口，但在场的弟子似乎没有一个人看出这是万物法则的结界，就连周缨也紧抿着唇，表情疑惑。
他只能弱弱举起手，笑着说：“我好像以前在书上看到过这种结界，不知师兄们知不知道一个名叫万物法则的东西。”
一时间，没有任何的回应，大家似乎因为这个名字陷入了沉思。
只有变作狐狸手镯的陆殿青嗤笑一声，说：“戎弟，你这嘴啊真是没一点实话。”
戎铃枝心里嘁了一声，小表情透着点矜骄。要不是凭着他这舌灿莲花的嘴，他都不一定能活到今天。
懂什么啊？
你们这群妖魔鬼怪的，怎么会知道一个凡人的生存法则，首要就是胡编乱造。
良久，周缨终于开口：“嗯，这就是万物法则的结界。那个厉鬼，以魂魄作代价，与万物法则定下了契约。”
听到这，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们虽然不熟悉万物法则，却也明白这个东西的残忍性。
一个年纪尚小的弟子喃喃道：“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万物法则……”
周缨没有过多解释，而是熟练地从储物袋中拿出一根由红绳编成的手串。
上面足足缀了十八枚铜钱，只有一枚完整的，其余全部残缺。
他割破指腹，将鲜血滴在了完整的铜钱上，念道：“荡荡游魂，何处存留，三魂早降，七魄来临……”
随之，瞳孔也由原本的黑色变成了灰色。
余下的弟子全部照做。
只有戎铃枝愣在原地：“？？？”
不是，这是什么阵法嘛，需要我的帮忙吗？
紧接着，他便听见师兄们的惊叹——
一片“哇”声。
戎铃枝看着面前普通的山洞，心里更加疑惑：不是，你们哇什么，这山洞不就是黑了点嘛？
少年此刻有一种被全世界孤立的感觉，内心痒痒得快要着火了。
便听陆殿青说：“这是道门的秘术，他们进入阴视界了。”
什么是阴视界？
戎铃枝还没来得及疑问，周缨已蘸了点铜钱上的鲜血，点在他额心。
这一瞬，戎铃枝只觉得阴风扑面而来，冷得他骨头都在打颤。
面前的景象已完全变了，和之前看到的简直一个世界。
天空是黑沉的，到处皆是暗灰色。
只见他们面前横着一道金色的结界，上面写满了看不懂的金色字迹，伴随着类似梵文的吟唱。
将他们与芙蕖完全分隔开。
在结界的内部，有一团巨大的黑雾，似乎凝成实体般，隐约可以看见它的四肢与头颅，是很多个女人。
姿势似乎是背靠着背，看不清脸色，只感觉她们在尖叫、在哀嚎、凄厉的声音无不令人胆颤。
它俯视着众人，说话断断续续：“要，要……要那个东西，还，还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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