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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酒店里休息了一夜，第二天上午他与威廉准时赶到了机场。登机之后，他坐在自己的椅子里，正准备给手机关机，忽然有电话打了进来，是阿尔弗雷德。他的心一紧。
“怎么了？”
“王耀不见了！”阿尔弗雷德在那头焦急地说，“他今早出门之后就没回来，手机也打不通。他、他这两天的情绪一直不好，但我找不到他。”
“别着急，我之前在他手机上安装了定位器，我把他的位置发给你。”
“你！”阿尔弗雷德又一次为他的无耻气结，但眼下也不便发作，“行，快点发我。你什么时候到？”
“我——”亚瑟欲言又止，眼前又再次浮现离开家之前，王耀那鄙夷的眼神，心中再次被刺痛，“我不去了，你一个人去吧。”
“你在说什么？”
“我有事要去一趟伦敦。飞机要起飞了，先不和你说了。”
“亚瑟·柯克兰你个浑蛋——”
阿尔弗雷德的脏话还没骂完，亚瑟已经先一步挂断了电话，然后他找出王耀手机里安装的定位系统，在地图上方的公园里找到了一个闪动的小红点。倏然间，他的眼眶泛起微红，情不自禁地伸出右手的食指，小心地抚了抚那颗红点，就像在抚爱他柔软的黑色发丝，万般激烈的感情瞬间涌上喉间，却又被他深吸一口气咽下。他的情绪很快回归平静，快速地把地址分享给了阿尔弗雷德，然后关掉手机，仰头靠在椅背上，仿佛之前一切都没发生过，就连坐在他旁边的威廉都没有察觉到异常。
阿尔弗雷德拿到定位之后，立刻开车赶到了公园，在一番寻找之后，终于在湖边的一块巨石旁边，一个僻静的角落找到了那熟悉的身影。在他发现王耀时，王耀正呆呆地望着远处的人工湖，但眼睛一圈红红的，显然刚哭过不久，面露哀伤，像是被生生抽走了灵魂一般。阿尔弗雷德的脚上立刻像是被一千斤的脚链拴住，步履沉重，走向了他。在他身后站立片刻，阿尔弗雷德终于忍不住开口。
“回家吧，王耀。”
听到声音，王耀回过头，可马上又一言不发地扭过身体，擦干眼泪，对他避而不见。
“跟我回家。”阿尔弗雷德又重复了一遍。
“你是谁？”王耀淡淡地问，目光却依然眺望着前方的湖泊，“是□□的角头，是A.K.集团的高管，还是我的阿尔弗雷德？”
“我当然是你的阿尔弗雷德！”他毫不犹豫地回答。
“那你看着我的眼睛，说你从没做过亏心事。”王耀再次回头，迥然地注视着他，像审判官那样，拷问着他，“阿尔弗雷德，我要你看着我，只要你说出来，我就信你。”
那双黑色的眼睛好像两簇可以焚烧罪恶的净火，阿尔弗雷德的眼睛一碰，就怕得躲开了。“别、别再逼我了，王耀。”他的心理防线在这两天漫长的折磨中已经摇摇欲坠，真是难受极了！此刻他的面部肌肉更是不由自主地颤抖痉挛起来，恍惚间，觉得自己的身形在他面前不断缩小，不断缩小，最后渺小到甚至连一只蚂蚁都比不过，而他身上一直以来所默默背负的愧疚和自责，这一回便如同那滑坡的巨石，可以轻易地压垮他——他感到无法呼吸，他感到忍无可忍！
“我错了！”他忽然颤抖地大声喊道，但头却万分愧疚地低下去，“从一开始就错了，是我的错……”如果一开始他可以勇敢一点，拒绝亚瑟那个邪恶的婚姻提议，又或者在更早之前，他没有年少轻狂走上歪路，而是好好地和他相遇，和他生活，他们就不会一步错，步步错，以至于走到今天这般无可挽回的地步。
“但是最后再给我一次机会吧，王耀，我求你了。”他突然神情激动地在王耀脚边跪下，抓着他的双手，恳求地望着他，“最后一次，我发誓，处理完接下来的事，我立刻跟你走，去中国，美国，北半球，南半球，哪怕是上太空我也跟你去。再给我最后一次机会吧，求你了……”
王耀注视着他，泫然欲泣，挣扎万分，久久没有说话。
“我本不应该再原谅你……但你是我的阿尔弗雷德……”哽咽着说完，王耀两眼一红，便再也忍不住，扑倒在阿尔弗雷德的肩膀上放声大哭，情绪剧烈到失控，以至全身每块肌肉都在决口的悲伤中颤抖。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阿尔弗雷德抱着他，只能不停地道歉，分享着与他同等含量的情绪，紧咬着下唇，抬起头，眼泪不由自主地从眼眶中默默滑落。
他们一直相拥到彼此都在这场心灵的严刑拷打中精疲力竭，才站起身，并肩走出了公园。
命运的齿轮仍一刻不停地转动。那时，亚瑟·柯克兰的飞机也抵达了伦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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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投名状与真相
亚瑟和威廉按照之前短信上发送的地址，找到了一个僻静又不起眼的老式公寓楼。按响门铃后，没过一会儿，一名金发波波头的女士为他们打开了大门，在询问过他们的来意之后，就直接引他们从楼梯走到三楼。
那名女士在把他们带到一扇闭合的门前后，转而微笑着对威廉说：“柯克兰先生单独进去就可以了，请您和我去隔壁稍候。”威廉回头和亚瑟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便跟着那名女士拐进了另一个房间。
亚瑟注视着面前这扇桃心木的褐色大门，心跳的节奏微微加快——接下来发生的事，将决定几十个、甚至几百几千个人的命运，成败在此一举——他沉了沉气，举起一只手，叩响了大门。
“请进。”
得到许可，亚瑟推开门。在不到三十平的书房中间，站着一个梳着背头的男人，三十多岁的年纪，肤色偏苍白，额头宽大，眉间距很短，凸起的眉骨下嵌着一双若有所思的蓝眼睛，鹰钩鼻，以及一双本地人常见的薄唇。见他进来，那个男人放下手里的茶具，微笑着远远地和他点了点头。
“柯克兰先生，先喝点茶吗？”他直率地问。
“不用了先生。”
亚瑟边走边回答，在走到男人身边时，对方也不失礼仪地起身和他握了握手，但却不打算自我介绍，保持着神秘感。“很高兴见到你，柯克兰先生，我们一直都很期待着你。”他别有深意地拍了拍他的手背，言辞听起来悦耳又亲切，只是不知道这番话几分真几分假，毕竟他是一名地地道道的政客。亚瑟礼貌性地冲他笑了笑。
“那么，时间宝贵，我们就省去客套话，直接进入正题吧。”两人松开手后，男人闲步走到一排顶着天花板的古董书架旁边，突然回身说，“你和你哥哥之间的事情，我们大概都知道了，同时也对你弟弟和你的妻子这段时间的遭遇感到万分抱歉，英国政府不会容忍这类事的发生，一定会还你公道。但是话说回来，我们中间的一些人也对你发起这场战争的初衷表示怀疑，你是否仅仅是出于一时愤怒，想要公报私仇，还是真的打算发起一场天翻地覆的战争。你，到底是自私阴毒的小人，还是敢于革命的勇士，这是他们关心的问题。”顿了顿，他又笑着补充道：“希望你不会感到被冒犯，毕竟之前你在斯科特的岳父面前示过弱，所以难免会引来一些人的猜疑。”
“所以我付出了代价。”亚瑟紧接着回答道。停顿了一下，他的下颌微微抬起，露出强势的一面，“不过，我来这里是与你们谈判合作的可能性，而不是探讨我的过去。这是无关紧要的话题。”
男人抿唇一笑：“好，那我们就谈谈你的提议吧，看看足不足够诱人。”此时他们之间隔着将近五米的距离。
之后，亚瑟开始代表他身后的企业联盟陈述他们制定的计划，包括他们在收购柯克兰集团之后，自己作为新任CEO，会对公司进行一次彻底的结构优化，每年在之前的基础上至少会多盈利200亿美金，带来更多利润的同时，他也会把公司的新闻媒体部拆分卖出去，降低由柯克兰集团公司垄断舆情的风险。
“而且我的伙伴们只是想要借用港口，让货物进入欧洲，他们承诺不会在英国国内交易，以此换取你们的保护，同时也会给你们回扣，这是一笔可观的收入。你们可以直接拿它来修建学校、医院，降低目前的失业率，提振低迷的经济形势，很多人都会从中获利。”亚瑟拿出他从伊甸园的树上摘下的苹果，诱惑道。
“可是你谈的利润里还包括了人工费用和管理费用。”对方抱起手臂，一眼看破了他话术中的漏洞。
亚瑟依然保持着沉静，向前走了一步：“但比起一颗能在国际上引起轰动的炸弹而言，这只是微不足道的支出。”
转瞬间，男人的脸色变得沉肃，显然已经明白他话里指的是什么。“你有证据可以证明吗？”他微眯眼睛，问道。
“是的，威廉找到的所有证据，现在都在我手里。”亚瑟面无波澜地回答道，但接下来他却聪明地没有把威胁的话进行下去，而是话锋一转，把矛头指向了双方共同看不惯的一个人：“在斯科特认识的人里面，应该没有人比我更有资格评判他。客观来说，他行事暴戾，专断独行且效率低下，担任柯克兰集团的执行长的这半年时间来，丑闻频出，甚至私下与俄国的□□寡头勾结，视这个国家的荣誉与尊严于不顾，和这样的人合作对任何一方都没好处。”他又向前走了一步，此时两人的距离已经只有最后一步之遥。“我并不希望因为他一人，而损害了这个国家在国际上正义的尊严。”说着，他从裤兜里掏出一个U盘，手摊开，递到对方面前。
“这是什么？”男人问道，抱起的手臂随之垂在身体两侧，隐隐已经猜到这个东西的用途。
“这是定时炸弹的遥控器。”亚瑟眼中暗藏深意，下一秒刻意提高了声音说道，“到底是引爆它，还是悄无声息地销毁它，都看你们的意思。”
男人幽深的眼睛注视着他，看了一阵，忽然笑了起来，眼睛中的审视也变成了欣赏，从容地从他手中接过U盘。“有人说在你选择屈服的时候就注定不成气候，但现在他们会改变对你的看法。”他朝亚瑟点点头，“柯克兰先生，我个人对你很满意，但你仍需要说服其他人。接下来，就祝你好运了。”
两个人道别之后，亚瑟和威廉一起走出了公寓，直到坐到车上，威廉才终于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心，问他谈得如何。而亚瑟只是简单地点了点头，仍旧波澜不惊的模样。
“你怎么说服他的？”威廉不死心，又继续追问。
“我把证据给他了。”
威廉脸色骤变：“你怎么把那东西给他！你疯了吗？你知道——”
亚瑟忽然，毫无征兆地横了他一眼，眼神犀利，令对方一下子止声。“如果你决定跟随我，就不要质疑我的决定。”他不怒自威的声音，令眼前这位曾经身居柯克兰集团COO的男人心中一怵，最后只得悻悻地点点头，一路上再没有主动开口提问。
当他们的车子从街道上开走之后，留在公寓书房里的那个中年男人便从窗户前退下来，走到刚才自己站立的位置，面朝古董书柜，恭恭敬敬地说：“先生，人已经走了。”
话音刚落，古董书柜“砰”一声平移开，出现了一间秘密的斗室。男人立刻把手里的U盘递进去，又退回刚才的位置。
“您觉得如何？”男人又恭敬地提问，“需不需要安排和您见一面？”
“见我就不必了。”里面传来低沉又苍老的男声，“下周一叫他来伦敦郊区的别墅里，让其他人也务必到场。会议结束之后，你告诉我最后的结果。”
“好的，先生。”男人利落地答应，但下一秒又陷入了犹豫，“那如果事情谈成了……”
“该淘汰的东西就淘汰了吧。”
“我明白了。”
当天傍晚，阿尔弗雷德又要出一趟门。但是临走前，他非常郑重地答应王耀，这是他最后一次为亚瑟做事，这件事结束之后，他会主动去找亚瑟，要求解除和他之间的合作关系，然后再和王耀远走高飞。说完又亲吻了一下他的额头，像是要为这番承诺盖章拓印。
那时，王耀满目柔情地望着他，时间仿佛为他们静止过片刻，好让他们再最后仔细辨认一遍对方的脸庞。
天气预报里说，近期英国会有连续几天的暴风雨。当雨点从空中落下，没有任何一人能够幸免。
夜里，王耀一个人坐在床上发呆，屋外刮着大风，树枝被摇得向一边过度倾斜，忽然他听到正在充电的笔记本电脑传来收到邮件的“滴滴”声。出于曾经工作的习惯，他第一时间便把笔记本抱到腿上，点开了邮箱。邮件是一个陌生人发来的，插入了几张图片，王耀皱了皱眉头，还以为是哪里来的广告，可就在关上电脑的一瞬间，他的余光瞥到了“内政部”和“签证续签”几个字。记忆深处的碎片突然间被勾连起来，他又重新打开电脑，开始盯着电脑屏幕，仔细阅读起这封陌生的邮件。可是随着他一次一次拖动页面的滚动条，他的脸色便变得愈发苍白，背后直冒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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