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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跑!别和偏执狂谈恋爱!(近代现代)——白子孤狼

时间:2023-11-25 09:24:11  作者:白子孤狼
 
去年你种在花园里的尸体
 
开始发芽了吗?它今年会开花吗?
 
——T.S.艾略特《荒原》
 
今天是周一,也是王耀下葬的日子。亚瑟·柯克兰昨晚派人通知他的,打捞上来的尸体已经火化了。
 
“如果你现在赶去殡仪馆,还能在盖棺前再见他一面。”
 
“不去。”他躺在卧室的床上,看起来无精打采,“我不是他,对尸体不感兴趣。”
 
秘书没有多说什么,转身走了。卧室里又剩下他一个人,以及外面的两个保镖。他醒来就出现在这里,以前充满温暖的家,现在成了他的囚笼。亚瑟·柯克兰不让他出去,每餐都会有人准时送来,还带口信给他,说不会关他很久,事情结束就放他自由。
 
事情?什么事情?阿尔弗雷德的困惑在他的秘书到来时,得到了解释。亚瑟·柯克兰要求他参加王耀的葬礼。
 
葬礼的前一夜,他几乎没怎么睡,寂静的房间里,有无数个人张着无数张嘴,叽里呱啦,吵个不停,他把脸埋在枕头里,头疼不已。
 
终于挨到了清晨。走出门外,太阳已经升起,山丘附近红光漫漫,越过山丘的风,有一股咸盐的气味。街上停着一辆黑色的送葬车,漆得锃亮,车身反光,像他小时候玩过的汽车模型。他注视了一会儿,忽然感到万分疲惫,仿佛那片黑色不是一辆车,而是一个旋涡,要把自己整个人都吸进去一样。
 
突然,一只手落在自己的肩膀上——
 
“给你。”
 
一顶黑色的圆帽出现在眼前。送它过来的人,穿着黑色礼服,白色领口下打着大小合适的黑领带,戴着一顶黑色圆帽,就如同他一样,但他没戴帽子,这是他送帽子来的原因。阿尔弗雷德瞟了一眼,拒绝了。
 
但那人坚持要让他戴上:“这是基本礼仪。”
 
“我不需要你来教我礼仪。”他说完,转身就离开,朝着送葬车后的那辆黑色轿车走去。
 
 
 
太阳升得更高了,阳光折射在车窗上,开始变得刺眼。阿尔弗雷德没想到那个人竟然跟自己并排坐在一辆车里。这是挑衅,他心里很清楚,他们之间的距离,就连随便抬抬胳膊,都会撞到彼此,所以只要自己想,现在就能扭头掐死他,这一点他不是不知道,但他还是来了,泰然自若地坐在自己身边,这不是挑衅是什么?
 
“莱维说你昨天一天都没怎么吃饭。”
 
“不饿。”
 
“我担心你今天会中途昏倒。”
 
“你该担心现在会不会被我掐死。”
 
他听到了一声恶心的轻笑,“所以你会掐死我吗?”
 
“不会。”阿尔弗雷德答出了正如他所预料的答案。因为今天是王耀的葬礼,他死也不该是在今天。
 
“谢谢。”
 
这是他们两天来第一次说话,如果可以,阿尔弗雷德希望是他此生最后一次。车子终于启动了,朝着太阳缓缓升起的方向驶去。可正巧赶上城区的早高峰,路上有些拥堵,在十字路口等红灯时,他看到有两个女人,一前一后带领一群要上学的孩子过马路,隔着车窗,阿尔弗雷德都能感觉到他们叽叽喳喳的声音有多么吵闹——可是。他突发奇想,坐直身体。如果下一秒只要冲出一辆失控的出租车,他们就再也笑不起来了,面对鲜血淋漓和残肢断臂的场景,他们会大惊失色,号啕大哭,用余生去逼自己去忘记那辆失控的出租车,忘记那个鲜血淋漓的场面,忘记在悲剧降临的前一秒,他们脸上的笑容,有多么开心,叽叽喳喳的声音,有多么吵闹;还有对面那个身形佝偻的老太太,在斑马线上一瘸一拐,艰难地前行,要不了多久,她的骨灰也会被装在前车的棺材里,她的至亲也会坐在后车里,注视着其他幸福的人,心里默默诅咒着他们,因为他们此刻无法与自己共情;又或者她的死,就是她至亲所害,所以此刻正云淡风轻地享受着成功的喜悦。
 
车子启动时微微地摇晃,令阿尔弗雷德脱离了诡异的心境,他这才发现等红灯的短短二十秒,食指的指节已经被自己咬出了两个极深的牙印,但他的疼痛感好像已经和他的□□分离,只觉得食指有些火烧火燎。他重新靠在后座上,头跟着车子微微摇晃,车里有股被太阳烧焦的皮革味,眼睛渐渐半眯,更想睡一觉了。
 
因为王耀是无神论者,所以不用去教堂举行宗教葬礼,甚至也不用请神父来,送葬队径直开向了城市边缘的墓园。当车拐入墓园里,阿尔弗雷德忽然惊醒,但身体依然疲乏,望着眼前似曾相识的一幕,不由心中发笑,他想起前不久参加过的一场葬礼,他和凶手一同出席,就如同今天一样。
 
太阳高悬,阳光普照,其热度迅速上升,威力直逼大地。选定的墓地附近已经站了一群人——不过与他们打扮特殊,每个人皆身穿白布长袍,罩着整个身体,其中一个头顶戴着白布质地的帽子,其他两个人则没有。当看到丧葬车驶来,原本低垂着的头,纷纷抬了起来,阿尔弗雷德的心也跟着悬了起来,因为他认出其中一个是王耀的母亲,另一个是王耀的妹妹。
 
在他们面前,阿尔弗雷德不敢抬起头,甚至恐惧与她们的视线对上,所以下了车后,他就一直跟在人群的最后面,眼睛盯着脚下滚动的草坪,希望死者家属不会注意到自己。
 
耳边一直传来嗡嗡的声音,是周围的人在小声交谈。阿尔弗雷德搞不懂那个人为什么要邀请这么多不相干的人参加王耀的葬礼,搞得这里乱糟糟的,充满着虚情假意,而他们唯一的好处,就是像一堵人墙一样,把自己挡在后面。
 
那个人现在走到了王耀的家属面前,妹妹扶着摇摇欲坠的母亲,所以只能由那位男士站出来和他交流。由于阿尔弗雷德的耳畔仍然被群蝇的嗡嗡声所充满,所以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但从两个人的神态,以及最后的握手来看,双方似乎达成了对悲剧的某种相互体谅和理解。——难道这世上就是比谁更下流吗?身上的黑色衣服,令阿尔弗雷德觉得更热了。明明才4月,前几天甚至还阴云密布,但今天却突然跳出来一个滥施淫威的太阳,严酷无情地施展能量,把脚下的草皮烤得几乎要融化,攀升的热度,叫人无法忍受。他的脸颊上滴汗了。
 
“这是我的弟弟,阿尔弗雷德·F·琼斯,也是王耀的朋友。”最后那人还是残忍地把自己推到了悲剧的幕前,向王耀的继父作介绍;当对方向自己伸来一只手,阿尔弗雷德的心脏怦怦直跳,在裤边抹了抹掌心的汗水,但没抹干净,所以当握上那只手时,王耀继父的眼神惊异地看了他一眼,可是他也没力气解释,于是迅速抽回手,擦了擦额头的汗珠,他觉得自己像是快晒化了一样。
 
后方的女眷们一直沉浸在悲伤里,压抑着情绪,低头小声啜泣,所以阿尔弗雷德侥幸逃过一劫,和那个人退到墓地另一侧,并排站着。天空亮得刺眼,没有一朵云遮挡太阳。一条无形的分割线,将出席葬礼的人自然划成了黑白两色,所有人都在屏息等待,等待着棺材抬下来的一刻。
 
头顶的太阳越来越毒,汗水已经浸透了衬衣,阿尔弗雷德的鼻尖都在冒汗,他再也无法忍受,于是当着众人的面,解开了礼服的扣子,露出白色的被汗水浸湿的衬衫,所有人都对他侧目而视,一副惊疑不定的表情,特别是与他身边那个捂得严严实实、神情肃穆的人相比,实在是太不成体统了。
 
“为什么解开扣子?”那个人低声问,没有转头。
 
“热。”阿尔弗雷德微微动了动唇,懒得多解释一个字。
 
身边的人没有多说什么,准确说是没来得及说什么,因为棺材从车上抬下来了。——前一刻阿尔弗雷德还在心焦为什么抬个棺材要这么慢,但这一刻他又突然后悔它这么快抬下来了,因为突如其来的女人的哭号声,险些让他腿一软,先棺材一步跌进墓坑里。更差劲的是,当他抬起头时,恰好与对面那个年轻女孩儿的目光相交,对方神情一滞,似乎在想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而还没等她想清楚答案,他们的视线就被黑色的棺材挡住了。
 
阿尔弗雷德突然特别想逃,随便去哪棵阴凉的树底下睡一觉,因为他的身体突然疲惫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眼皮变得十分沉重,状态就像失眠了几天后,睡意加倍来袭,身体不受控地微微摆动,随时都有原地倒下的可能。
 
——他真的想睡一觉,睡到和这片土地融化在一起的那天为止。
 
可是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号声又令他不得不打起精神,不断地、频繁地眨着眼睛,每一次短暂地闭上,都会更用力地睁开,睁圆,就像患了某种患有眼疾的病人一样。他又在裤边搓了搓手心里积的汗,幸好他身后的人都保持肃穆,没有人哭,否则自己这一刻的病情只会加重。
 
黑色的棺材落进墓坑里,漆黑光滑的表面,仍然在他视觉里产生了一种科学无法解释的黑洞,在吸引他也落进去。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和意志力,才没有真的这么做。这时,一把土落在了棺材上,是由王耀的继父扔的,遵照英国葬礼的礼节,死者亲属会抓一把土抛墓坑里,表示尘归尘,土归土,带有祝福的意味。可当那碗土要转到另一个人手里时,阿尔弗雷德却像全身触电活过来一样,先那个人一步,把碗截下来,然后深抓一把,撒进了墓坑里。
 
对方感到不悦,但最终也没说什么。两个人又相安无事地回到了原位,并排站着。葬礼的司仪走上前,开始说一些冗长而又繁复的场面话,阿尔弗雷德暗中搓了搓手,把没抛干净粘在手心里的泥土搓落,可接下来发生了一个令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小插曲——这个插曲发生的怪异程度,足以让阿尔弗雷德一生都不会忘记,即便多年后回想起来,仍然会感到万分吃惊且百思不得其解。
 
这个插曲并不发生在他身上,而是发生在那个人身上。但是所有人在此之前都知道,他是个道貌岸然、逢场作戏的人,甚至可以说是在“道貌岸然”这个领域的专家,他是绝不可能在眼下这种场合中,做出任何不符合要求的举动或者是不合时宜的神态的,相反,他的一举一动,应当被记录下来,供其他英国人在同等场景下模仿使用。
 
但是,那个怪异至极的插曲,还是发生了。
 
起因是,王耀的母亲突然间止住了哭声,大约过了两三秒,抬起她的胳膊,食指指向对面的亚瑟·柯克兰,用颤抖着的不可思议的语气说:“你刚刚为什么要笑?”
 
这句冰冷的质问,就像一把剪刀,剪断了在场所有的声音。众人都猛然抬起头,向她投来疑惑的目光(包括亚瑟·柯克兰在内)。
 
“你刚刚为什么要笑?”王耀的母亲又问了一次。
 
“我、我没有……”
 
亚瑟·柯克兰的话还没说完,女人却像火山一样爆发了,以极快的速度冲上来,揪住了亚瑟·柯克兰的衣领,扬起下巴,恶狠狠地盯着他,继而问出了令全场人都瞠目结舌的问题:“是不是你杀了我的儿子?是不是你!……我在问你话,你为什么不回答?!我是他妈妈,你回答我!!”
 
女人怒目圆睁,说到最后,情绪已经接近癫狂的程度,要不是王耀的继父和妹妹及时过来把她拉开,恐怕已经和亚瑟·柯克兰发生肢体冲突。可即便被拉开,她嘴里还在念叨,进行着她毫无依据却十分准确的推理:“那天早上他打电话,告诉我要和你离婚,为什么中午就掉海里了?和你有没有关系?是不是你做的?就是你杀了我儿子对不对?”
 
她的质问一声比一声尖锐,一声比一声坚定,以至于到最后,那双和王耀一模一样的黑眼睛里,已经积满了恨意;或许就是因为这双眼睛,令亚瑟·柯克兰愣在原地,久久没有动用他那三寸不烂之舌来反驳,以至于最后让她吐露出惊天的真相——
 
“是你杀害了我的儿子……你是杀害我儿子的凶手——!!你们别拦我!他刚刚笑了,他在我儿子的葬礼上笑了,你们没看见哪!你们不去抓杀人犯来抓我干什么!他是杀人凶手啊你们听见没有!找警察逮捕他还我儿子的命啊!你们怎么都拉我,他才是杀了我儿子的杀人犯!”
 
 
 
人群乱作一团,越来越多的人向那个可怜的母亲涌去。在她道破秘密的同时,阿尔弗雷德察觉到身边人的情绪发生了剧烈的变化,于是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小声附耳警告:“这是王耀的家人,你不许伤害她。”
 
然而那人却陡然挑高眉毛,以一种学生看到错题,自然而然向老师求问的真诚眼光,盯着他,轻声问道:“可是他的家人,不是我们吗?”那表情令阿尔弗雷德不寒而栗。
 
这时,王耀的继父从混乱中摆脱,他似乎是个极其看重面子的人,在高声训斥了自己女人一番、在别人面前与发疯的妻子划清正常人的界限后,还不忘照顾一下受害者的情绪,带着歉意的笑容,走到亚瑟·柯克兰面前,用中文说道:“实在抱歉,贱内痛失爱子,情绪不稳定,有点……有点神志不清,你别放在心上。”
 
“理解。”亚瑟·柯克兰脸上挂起善解人意的表情。他们再一次握手,这次王父甚至又拍了拍他的肩膀,对他的宽宏大量表示感激;而在他们身后,一个被淹没在黑色人潮里的母亲正在拼命呼喊——
 
眼前的一切都令阿尔弗雷德感到反胃。他觉得自己渐渐被从眼前的场景中剥离出来,他不是这里的人,也不属于别处,视野里的一景一物和每一个人,都变得陌生起来,他只想逃离这里。此刻,他再次感到太阳的温度,在身体表面灼烧着,令他头晕目眩,昏昏欲睡。于是他真的转头走了,走下了山坡,走到一个听不到任何嘈杂声音的地方,看到眼前有一个石砌的长椅,预感到自己火热的肌肤贴着它时带来的凉意,于是便毫不犹豫地躺了上去,像个初生的婴儿一样,把自己高大的身体蜷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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