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小时前。”亚瑟头也没抬,回答道。
“那你他妈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有这个义务吗?”
阿尔弗雷德被怼得又气又笑,恨不得把他从后座上揪出来,照他脸上来一拳:“妈的,亚瑟·柯克兰,我告诉你,要不是因为他,你早该被我掐死了!”
“我还以为罚站一晚上能令你的觉悟有所提高,看来是我高估了我的教育成果,也许两个晚上才会让你懂得闭上嘴,保持安静是一种美德。”
阿尔弗雷德手指颤抖地指着他的脸,却半天说不出来一句话。
末了,亚瑟只轻轻一句“上午我来盯梢,你先在附近找间旅店补觉,下午两点我们出发”就把自己那个在寒夜里瑟瑟缩缩站了一整夜的弟弟打发走了。阿尔弗雷德手里握着他临走前扔进他怀里的银行卡,特地挑了附近最贵的酒店,订了最贵的房间,还一连订了六个月(这还是因为酒店规定最多只能预订半年),恨不得把那张卡刷爆。但奈何想要通过这样简单粗暴的方法就令柯克兰先生负债,显然十分困难。
躺在套房柔软的床上,阿尔弗雷德毫无心理负担,甚至可以说有一点小得意地刷手机,但上下眼皮很快就开始打架,最终滑动的指尖停止在一条名为“布拉格一轮船大亨溺水身亡”的新闻上,床上的人完全昏睡了过去。
而此时,亚瑟也正好看到这条消息,他的嘴角轻轻勾起弧度,显然对此十分满意。这时,衣兜里的手机再度响起,他按下接听键——
“柯克兰先生,人已经解决了,有了您的那笔赞助,我想很快安东尼奥的走私产业会吞并到我的名下。”
“警方调查的结果如何?”
“您放心,我都已经打点好了。他是醉酒不慎跌落泳池溺死的,这就是警察调查后的真相。”
“嗯。合作愉快,祝我们日后都能赚到更多的钱。”
“合作愉快,柯克兰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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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狩猎(下)
步入11月的英国气温逐渐走低,雨天也更加频繁,清晨推开玻璃窗,就能嗅到一股潮湿的泥土气息,重重雾霭中依稀看见一只灰色的鸟抓着黑色的树枝,啼声传遍整个空旷的社区。
不到七点半,隔壁邻居约德尔太太登门到访。要赶公交车的王耀只好抓了几片面包装进背包,一边走一边和约德尔太太聊天。
约德尔太太说,下周六社区要举行一个园艺竞赛,地点就在两公里外的古堡外的花园里,想要参加的话只要当天带上自己养得最好的植物就可以,最终获胜的人会有一份社区准备的大奖和一个流动的奖章。听到这里马上要举办活动,王耀眼睛一亮,已经习惯了阿尔弗雷德在家里吵吵闹闹,这几天在家独居反而令他感到有些烦闷,现在难得有个可以出去走走而且听起来很有趣的活动可以参加,他当然不会推拒,但是——“我家没有盆栽,几个蔬菜苗还都种在花园里……”他有些遗憾地看着约德尔太太。
“没有关系,我们园艺比赛之后我们还有找兔子的活动,类似于复活节找彩蛋,到时候你可以和你的家人一起来参加。”约德尔太太笑呵呵地讲道,那双藏在镜片后又圆又小的眼睛随之眯成了一条缝,像极了一只被撸舒服而呼噜呼噜叫的胖橘猫。
王耀也被她的笑容感染,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下来。只是不知道阿尔弗和亚蒂下周六能不能回来。
在车站和约德尔太太挥手分别之后,王耀搭乘着公交车一路摇晃到了公司楼下。翻腕看了看表,还有十五分钟上班,但对于还在新人期的王耀而言,这已经算是踩着点上班了。几天的时间里,他已经和小组里其他同事都打过了照面:西蒙,一个刚从大学毕业的男孩儿,长得文质彬彬,说话也瓮声瓮气,但比他早来十个月,所以也算得上是他的前辈;然而那个叫霍福特的男人就与前者是两个极端,王耀第一次与他相见是在卫生间,不知道他是在忘记锁门还是在等什么人,总之当时王耀打开卫生间的门时,正好撞见他在抽烟,而公司明令禁止员工在吸烟区以外的其他地方吸烟,直到今天王耀还记得霍福特当时那双眼睛射出的凶光,虽然他没有说话,但威胁意味却不言而喻,后来王耀匆匆忙忙回到办公室时才发现这个男人竟然是自己的小组同事,心里顿时无语住了。
走到自己的工位旁,王耀伸手撕下昨天临走前写的工作清单,前面完成的两项都已经用笔划掉,只剩下去港务局送票据和去银行领票据这两项跑腿的任务。
对于做新人这件事,王耀可以说是轻车熟路。本来他已经做好了被当作一块砖,哪有需要往哪搬的准备,然而谁承想现实却和他的想象大相径庭。他每天几乎没有多少工作,偶尔整理一上午文件已经称得上“繁忙”了,弗朗西斯定下的规矩是各司其职,所以更多的时候他只能坐在工位上发呆,而不能参与小组里其他人的工作。对于那些初入职场的人来说,或许还天真地以为这是一个清闲的好差事,但实际上没有工作就等于没有经验也不会成长,很快就会被公司和团队边缘化,等到青春被虚度之后再后悔,就为时晚矣了。
而令这一情况更加恶化的是前天不知道是谁看到了他的简历,发现他本科的专业并不对口,而且也不是名校毕业。这个消息不胫而走,传到他的同事耳朵里,辛迪对他的态度顿时一百八十度转弯,平时休息连一句闲聊的话都懒得说,而安丽也再没有主动邀请他一起吃过午饭。唯一对他态度没有任何变化的只有他的组长,弗朗西斯,还是秉持着他暴躁又冷漠的处事态度。
“王耀,你是要出去吗?”临走前,安丽忽然从背后叫住了他。
“是的,怎么了?”
“帮我带一杯楼下的咖啡吧,还是老样子,卡布奇诺,谢啦!”
还没等王耀开口答应,坐在隔壁的霍福特也插话进来:“我也要一杯,和她一样。”话音刚落,他把手里的碳素笔扔到隔壁辛迪的桌上,然后对辛迪和闻声抬头的西蒙说:“欸,他要带咖啡回来,你们喝什么?”
“我要一杯冰美式。”
“那我一杯意式浓缩,谢谢!”
“好。”王耀一边往外走,一边掏出手机,打开便签开始记不同的咖啡名,再对应到每个人的名字。记到一半忽然忘记辛迪的美式到底要不要加冰,于是他转身往回走打算再问清楚。然而刚回到办公室,他就听到西蒙和辛迪背对他正在聊天,而聊天的内容就是他本人——
“我们这样……会不会不太好啊?”西蒙问。
辛迪则笑着拍拍他的肩膀:“你想太多了,有什么不好的,他本来一天就没什么工作,有人给他布置点任务他感谢都来不及呢。既然正事他帮不上忙,那让他跑跑腿不是理所应当的吗?这里是工作的地方又不是什么慈善机构。”
尽管王耀与他们不过五步的距离,但最终却没有选择继续向前走去,而是抓着自己的手机转身离开了办公室。至于那杯美式咖啡到底要不要加冰,似乎也变得没那么重要了。
第二天,一个爆炸性的新闻传遍了整个公司——《柯克兰集团董事长总裁因涉及性丑闻被捕》。
“斯科特·柯克兰,今年32岁,出生于伦敦,身高183cm,红发绿眸,母亲是苏格兰地产大亨之女,同时也是一名贵族,父亲掌舵柯克兰集团多年,上个月自杀身亡。此次斯科特·柯克兰作为新任集团总裁因涉嫌性侵和性虐待丑闻被捕,无疑迎来了他人生的关键节点,同样面临挑战的还有整个柯克兰集团及旗下各类产业。据悉,柯克兰集团还涉及财务违规等多种问题,他的对手毫无疑问会通过这次丑闻事件向柯克兰集团发起一次全面的公开问询,这或许会令这个商业巨头面临灭顶之灾。”
午休时分,公司众人都围在挂壁电视前,电视屏幕上还播放着今天斯科特·柯克兰被警察从自己的公寓押走的画面。
“你说柯克兰集团的股票跌了,会不会影响到咱们公司啊?”
“不会的,你忘了上个月咱们公司已经被另一家企业收购了?现在我们的母公司早就不是柯克兰集团,而是他弟弟亚瑟·柯克兰管理的A.K.集团。只要这件事最后不涉及亚瑟·柯克兰,我们工资以后翻一番也说不定呢。”
“那就好那就好,求上帝保佑我们人美心善的大老板,可千万不能牵扯进去啊!我才刚跳槽过来,可不想又找下一家!”
听到人群议论纷纷的声音,站在背后的王耀心里很不是滋味。所有人都抱着吃瓜和别牵连自己的心态,只有王耀一个人在原地惴惴不安,担心这件事会牵连亚蒂和阿尔弗,然而当他躲在角落给他们打电话的时候,两个人的电话却都是忙音。
他们会不会也被带走审讯了?回到办公室之后,王耀在自己工位上坐立不安,握着笔的手渐渐冒出一层冷汗,眼前浮现出各种夸张的想象的画面。他们出差这么长时间不回来,又偏偏这个时候传出斯科特的丑闻事件,说与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王耀打死都不信,但奈何每次谎称闹肚子去卫生间打电话,电话那头却始终没有人接。
在斯科特被捕的当天下午,柯克兰集团股票狂跌不止,为了及时止损,董事会召开紧急会议,宣布集团股票停牌。紧接着,公司最大的股东之一,来自德国的贝什米特家族宣布立刻终止与柯克兰集团的合作,并将撤走的资金转而投进了他们的竞争对手A.K.集团。这个消息一经爆出,公司其他股东立刻陷入一片惊慌之中,随后,大大小小的撤资协议书纷至沓来,有一部分股东甚至追随贝什米特家族也投入了A.K.集团,当然,也有一部分人手握资金作壁上观,要看柯克兰家的两个兄弟争得你死我活,局势明朗时,才打算下注。
而此时,柯克兰集团的总裁办公室的气压已经跌至冰点。
斯科特的母亲作为集团中斯科特之外最大的股东,此时不得不出面挑起大梁。从早上一睁眼听闻噩耗一直到现在,她甚至都没来得及喝一口水,然而除了紧急召开董事会商议对策,听着那群老无赖讨论如何最大程度保全股东利益、最大可能为自己儿子争取利益与机会,对于眼下的局面,她也别无他法。
在电视上一遍又一遍看着自己儿子被警察拘捕带走的画面,她的心也仿佛被刀刺穿了一个口子,两只手捂在眼前,焦虑又悲痛的眼泪从指缝间一刻不间断地渗出。而媒体和群众却不在乎她的感受,铺天盖地的丑闻报道和声讨弥漫在网络与现实生活中,眼见事态愈演愈烈,斯科特的母亲不得不打电话求助她的儿媳,凯特。尽管她能想象当凯特知道这样的丑闻时心情该是多么愤怒,但她现在已经穷途末路,没有再可以求助的人了。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电话那头的凯特却十分平静,并一口答应会去寻求她父亲的帮助,尽她所能救出她的丈夫。
“谢谢你……凯茜,谢谢你,等他回来,我一定,一定让他好好补偿你。”斯科特母亲激动得话都说不清楚。
挂了电话,坐在自家沙发上凯特又把电话打给了她从政的父亲,然而她父亲接起电话后就疾言厉色地回绝了她的请求——
“凯茜,我早就告诉你那个小子不是什么好东西,他迟早会把自己毁了。你看看现在,我说的一切是不是都应验了?之前他□□的事,我费了多大的力气才帮他瞒下来你不是不知道,现在又捅出这么大个娄子,我甚至怀疑他父亲的死也与他有关系。我的孩子,如果他是真心对你好我还能帮一帮他,可他现在竟然,竟然做出这么下贱的事,我不会允许任何人欺负我的女儿。这次我绝对不会再帮他!”顿了顿,凯特父亲缓和下来语气,继续对女儿说道,“凯茜你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对这一切坐视不管,我会尽快找律师为你做财产保全,等风波过去,你就和他——”
“我怀孕了。”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于是凯特深吸一口气,重复了一遍:“我怀孕了,是我和他的孩子。”
电话那端立刻沉默了下来。大约过了两分钟,才重新听见那边传来一声叹息:“我的老天,这个孩子来得太不是时候了。”他的语气变得格外沉重。
凯特没有立刻回答他的话,而是放下电话低头抚摸了一下自己的肚子。谁能想象在这平坦的小腹下,竟然在悄悄孕育着一个全新的生命?期待又紧张,紧张又恐惧,恐惧又幸福,初为人母是件极其微妙又奇特的事情,她甚至隐隐感觉到自己的跳动的心脏正和一只看不见的小手紧紧相连,令她无法狠心割舍与它生命线的交汇。
凯特拿起电话对她的父亲讲:“爸爸,我很清楚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冷漠,自私,又无可救药,但我不希望我的孩子一出生就有个进过监狱、满身丑闻的父亲。如果是那样,我宁愿他早早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不行!凯茜!你不能拿你的身体健康开玩笑!”电话里的声音陡然提高,“转告斯科特的母亲,如果她想要自己的儿子得救,就必须想尽一切办法拖延开庭时间。这件事的严重程度已经超出了我的控制范围,我必须去问问那个人,现在只有他能救这浑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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