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死,”金以恒斟酌道,“但也不算活着。”米小珞睡得安稳,平安无事,他这才放心。
“什么意思?”周知命不解。
“咦,周先生,你活了一百年什么没见过,怎么件件事情问我?”
周知命斜眼野利蒙尘,犹豫要不要告诉阿恒一个小秘密,想想作罢,继续装傻,“因为你现在天下第一,还有另一个天下第一做伴,我比不过啊。”
夸人还夸一对,金以恒心情大好,不卖关子,“他意识受损,即使回到原来的身体,若要恢复也是奇迹。”手心红光一闪一现把玩,“认得他那股灵力,我神识遨游四境,就能探到苟延残喘的他。”
野利蒙尘到底练成了什么境界,力量统统灌给阿恒。周知命后仰把两人从头到脚钦佩两遍,“他在哪里?”
“锁兰山。”金以恒笑脸邀请,一副孝敬长辈的“恭顺” ,“走吧,周先生。”
“干,干嘛?”周知命结巴。
野利蒙尘起身,推门而走,“斩草除根。”金以恒随即跟从,还不忘朝后方的周先生招招手。
“要尊老,不能这么使唤老头……”,“砰”一声,木门关闭,留下被安睡诀照顾的米小珞。
从前分割两大政权的阻隔,而今只是一座壮观巍峨的普通大山,繁星之下,金以恒勾着野利蒙尘随风御宇,达到锁兰山。
“哈哈。”
“你笑什么?”野利蒙尘问身边笑得直不腰的金以恒。
“想到之前,我大半夜越过这高山去找你,那时承蒙珹王殿下不弃,一夜如愿,想想如今……”金以恒的手从他人后腰往身前移动。
“呵。”
“美眷在眼前,天定意中人。”金以恒抒怀吟诵两句。
野利蒙尘纵容“打情骂俏”,“尔朱颀油嘴滑舌,你倒学得挺像。”
“是他学的我,我饱读诗书比他厉害多了。”说罢,金以恒抽出心铭剑,朝野利蒙尘轻点头,后者得了示意,用符纸退到百米开外的半空。
周知命紧赶慢赶,上下喘气飞到山前,原本好端端的青山突然由内炸开,地动山摇飞沙走石,真真领略改天换日的强悍力量。轰鸣和震动持续好久,周知命无奈蹿到高空俯瞰,这才找到金以恒。金以恒也发现了他,大声吆喝道,“他躲在山里不好找,我干脆把山劈开,接下来就交给周先生了,我回去吃宵夜了。”
“不准。”另有声音在他背后响起,一柄长剑贴服脸颊袭来,被金以恒歪头轻松躲过,“哟,师兄啊。”
“派我们勘察,计划凿通锁兰山做南北通途,今夜倒好,直接把山劈成几道,果然是偷懒怠政。”尔朱颀板着脸,杼纾剑插入剑鞘叮当声尤其响。
南北两地联结紧密,修筑交通要道必不可少,金以恒长剑一挥,直接省出几千民力两月时间,“尔朱庄主何必在意呢?我已经让阿尹来帮你了,到时候你们住在山里监督工事,大好的机会,啊?”师弟眉峰一扬,未尽之言无限,“不过,别惹火他,不然床都会被他踢烂。”
“你怎么知道?”尔朱颀大惊。
“嗯?”金以恒猜中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忍住不能放肆大笑。
刚刚逃出来的尔朱颀,正是去漠狄东面找凤华尹聊慰相思之苦,一言不合大打出手,直接压塌了床,被踢出千里远,才来这里着手山道开工。
尔朱颀清清嗓子掩饰,“我的事不劳你费心,劝你多多埋首政事。”
金以恒落地躲到野利蒙尘身后,“知道。以后我妙京和逍遥京两地居住,你也常来。”
妙京有金窝儿金山儿驻守,逍遥京有石莫潇,两大都城在大战后损毁颇重,修补工程正如火如荼开展。
至于霍运星,任务最重,破败的高渝还有四散的若黎人,都在他下辖。天下分成五大区域——漠狄分东西,逍遥京为中心的中原腹地,高渝与若黎合并,平江与南疆连成整片。阮清泠已得到任命,不日前往南方。
尔朱颀看结伴的两人亮眼得很,“炫耀。”
“师兄,何出此言。”金以恒装傻充愣。
“阿恒!”周知命饶山跑完一圈,带来战利品,“你还没走?算有良心。哦?大侄子也来了?速度真快。”
尔朱颀忽略称呼,展示派头的扇子打开,“明月皎洁,清风伴我,出来赏月。周先生,你手里捏的是?”
“我在地下一个洞穴里找到野利神弋,他血肉模糊只有最后半口气,我就把他变成了一个球。”周知命捏的正是化成一滩烂泥的残渣。
这些话听得其余三个人目光齐齐看向周先生,金以恒犯嘀咕,看来老头儿对后辈们确实宽容,以后不适合把他的随和当作理所应当。万一惹恼他,把自己拍成一个肉饼可怎么办。
“你确定这是那个野利神弋?”尔朱颀将信将疑。
野利蒙尘握住金以恒的手腕,抬起他的手,手心隔空覆盖在那团东西上,手心和它同时迸发红光,金以恒额头久违一计抽痛,“嘶!”野利蒙尘扣住他的腰,后退数米,肯定说道,“是他。”
周知命得意点头。不过,到底是阿恒认出那小鬼的灵力和残识,还是……
“有招术能把百步之内人的精血统统吸干,被先君毁掉记载,想不到是你无咎派的。”野利蒙尘本就确定周知命深藏不露,灵力强大不可估量,今日终于逗漏些许。
“哎,客气了,说不定很久以前属于野利氏,被我无咎派的先人学了去。”周知命假意谦虚两句,手中那团东西蓦地被长剑刺穿,“嗖”的一声,周遭空气仿佛也被劈成两半。
心铭剑刃旋转,剑上之物灰飞烟灭。
几人目睹飞屑消失,金以恒神情严肃收剑入鞘。
捉弄百年风云,掀起巨大动荡,一切归于尘埃,天下面貌一新。皓月依旧,清风不变。经历者同围在此,内心各有翻涌,即使很多年后,回忆仍旧深刻不灭。
尔朱颀长吁后说道,“野利神弋就这么死了。你们是怎么找到他的?”
金以恒一左一右搭上野利蒙尘和周知命的手臂,“你请我们吃宵夜,我就告诉你。”
尔朱颀折扇不收,刚想大展口才与他们好好切磋几个回合,金以恒眼力比他看得远,嘴角一扬,“师兄想必没空了。”
尔朱颀不吃这套,“对酒当歌,就在今日。你要认输?”金以恒朝他身后人招呼,“阿尹,你怎么来了?”
凤华尹持剑在手,“锁兰山有大动,过来看看。”听见声音从身后传来,尔朱颀脸上闪过一瞬间仓皇,这可稀奇了,金以恒眼中都是精光,“你料想得不错,有大事发出,不过都解决了,让尔朱庄主长夜秉烛慢细说,尔朱庄主交给你了。”他对尔朱颀认真嘱咐,说完和野利蒙尘一起不见踪迹。
周知命伸长脖子朝上空喊“阿恒”,没有回应悻悻转头,“你们谁请我吃宵夜?我想去逍遥京吃。”
没人回答,沉默有些诡异。
周知命直觉再和这两个年轻人一起,一定会被扁飞,他也索性离开,指望去高渝找徒弟吃烤红薯,顺便把这里的事和他说一说,再劝他不要过度辛劳,尊主逍遥下属累死,不值当。
碍人的都走了,尔朱颀扇子收好赔笑,“凤教主,事务忙完了?有空听我说一说今夜事。”
本就非常介怀今晚冒进轻浮的尔朱颀,想夺回上风结果在床笫间大打出手,凤华尹听他又提及这事,立刻转身离开。
尔朱颀拔腿就追,两人横穿锁兰山,“你误会了,我说的不是孟浪举止,是野利神弋。”
凤华尹停下步履,剑尖搭上对方脖颈,“说!”
“收!”尔朱颀大呵一声,丰光剑变成丝带,凤华尹心中大喊不妙,可来不及回撤,韧剑缠住两人手腕,他被搂过肩膀,继续飞行,星空下只留尔朱颀的愈渐远去的声音,“哈哈哈,这下你就不会跑了,我们去妙京……”
燕齐
米小珞意识迷迷糊糊,觉得眼前有红色的祥云,透着阳光闪烁,朝它们伸手一抓,直接被提溜起床。
“还睡啊?我要被你饿坏了。”果然是珠光宝气的金以恒,他坐在床前,手中展开数个红包,拼成扇面,在手里摇摇晃晃的。
米小珞被金以恒洗去一些记忆,只记得自己一早去拂夜通晓城邀请,回来后准备好饭菜觉得困就上床睡觉了,看看窗外天色,没想到睡到这么晚,他跳下床,风风火火出房门,“我这就给你端好吃的来。”
两人隔着小木桌,包子煎饺馍馍,连茶叶蛋都吃得有滋有味,米小珞美滋滋收下金以恒的红包问道,“金主,以后你一直住这里吗?”
“想我就去逍遥京还有妙京,现在是南北两座都城了,你不是没有去过漠狄吗?记得要来。”金以恒把葫芦和如意还给米小珞,“这是信物,拿了它去华盖宫和辰极宫畅行无阻。还有,这些都是符纸,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写完之后放它自己飞走,我就能收到。”
“嘿嘿嘿。”米小珞都当宝贝收好,笑出小虎牙,“我不会和你见外的。你说过出门靠朋友,你这个朋友我一定靠牢。我们的友谊才不管身份!”说完,他伸出手腕,亮了亮红绳编制的手链,长命锁、如意、铜钱、平安符串在一起,曾经金以恒送出的礼物,如今美好的寓意都已实现。
金以恒走出寻常楼,果然在附近寻到野利蒙尘,坐在街边简易的桌椅旁自斟自饮,见他走来,放下酒杯,“吃饱了吗?”
“没有,还留了胃口和蒙尘哥哥一起吃。”他拿起酒杯闻闻香味,“这酒好浅,不配你‘海量’,怎么不跟我们一起吃?”
“那是你难得的朋友,”野利蒙尘看透米小珞轻而易举,有自己在,那小家伙很拘束,“再说为夫事务繁忙。”
“啊?你说什么?”金以恒凑近他脸庞,非要听重复。
“吃宵夜。”野利蒙尘轻吻主动迫近的温香暖玉。
“吃什么?”
“帮你定好了。”野利蒙尘抽出符纸,无论哪一处任由遨游,拉着金以恒不等他舌灿莲花发挥,冲进云霄。
“原来到逍遥京啊,”金以恒也不知今天是什么节日,高处看去,张灯结彩游人如织,“去城墙顶上喝酒吗?”
“不喝,”野利蒙尘断然拒绝,不过又补充一句,“你喝我陪。”
金以恒喜爱热闹,取消中原宵禁,两人跟随熙攘的人流穿过城门,面对满目繁华安乐,他忽而自怨自艾。
野利蒙尘察觉到他心情低落,“怎么了?”难道不陪他喝酒伤心了?
璀璨夜景下,金以恒坦诚,“我不知你喜欢吃什么。”千千万万人都是过客,唯有和蒙尘哥哥夙命与共,可他的饮食口味,他的起居习惯等等竟然还有些不甚了解。
指尖抹过眼角珍珠,“这区区小事还能难倒金尊主?”野利蒙尘笑对金以恒,语气既安慰又调侃。
金以恒肆意风发彻底收敛,“能。因为太过在意。害怕一切是镜花水月,又留我一个人。” 指尖有湿润的触感,野利蒙尘一把搂住他,恣睢的昔日雄主并没有嘲笑这番患得患失,反而心疼,“不要害怕,有我。告诉我怎么才能让你没有担忧。”
被这些话抚平心绪,越发觉得方才矫情,金以恒脸热,“咳,让蒙尘哥哥见笑了,我当属天下最中意你的人,你的所有还有我不知道的?不过是早晚而已嘛。”
“呵,”野利蒙尘笑容舒展,“你晚了,你的由内而外我早就了若指掌。”
“这……”金以恒被摆一道,无言以对,“不愧是我的夫人。”
“嗯?”野利蒙尘变脸成冰封,扣住金以恒投入人流。
茉茵楼顶楼今日迎来主人,雅室布置一桌漠狄菜肴,从昨晚开始没有进食的野利蒙尘早就饿了,每道菜都蒸腾热气,上桌的时辰控制得恰到好处,不用想都知道是在这里修城墙的下属奉命准备的。
金以恒挣脱不开怀抱,两人叠坐在一张椅子上,野利蒙尘大力挥袖关闭房门,把闻声而来礼见的石莫潇挡在门外。
“让我看看头还疼不疼,”声音里夹杂喘息和焦急,“‘良辰’不是都不发作了么!”
119/120 首页 上一页 117 118 119 12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