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明昌心沉了沉,一下子被戳到了软肋。
‘勋爵之家,有实权的不多。’便是这几个字让他瞬间眼前一黑。
多少勋爵人家都是败在这句话上面。
早年间靠着先辈的荫封还能奢靡的过个几代,可若是家中子弟不争气,一直没能入朝入仕,没能拼得一席之地,多少荫封也耗光了。永宁府便是如此。
他亲眼见过有如国公府这般鼎盛如日的勋爵人家,因为后代不济,逐渐凋零,圣上不看重,朝中又无人脉,很快就在京中销声匿迹了,只顶着那么一个国公府的名号,连自家儿女想寻个好亲家都难,毕竟谁知道你这荫封还能受多少年呢。
国公府都是如此,又何况他们一个伯爵府呢。
赵明昌难以维持笑容了,只能勉强道:“还望祁王殿下提点一二。”话声一顿,锋芒再转,“还望温公子提点一二。”
“提点谈不上,只是如今现成就有一棵大树让你们靠,就看你们能不能抓住了。”
“袁二郎?”
“不错。”温从弯弯唇角,“您不必觉得是抢了他人婚事。抢不抢,怎么定论呢?袁二郎升任盐运使后,婚约可是要皇上过目的,您想想,丞相府本就如日中天,若是有了盐运使一职的助益,岂非更甚。真要成婚,圣上也有思虑。”
赵明昌急道:“您的意思是,圣上也不想让袁家和赵家联姻?”
温从笑而不语。
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也没必要回答。
巧妙地给了赵明昌一个猜想,让对方没了心理压力,便可为自己做事。
温从加了一把火,又一笑:“何况祁王殿下对永宁府多有看重,也多次扶持您,其间意味想来您也明白。若是您有了袁二郎这个好女婿,一则对永宁府必然百利而无一害,二则……您也当报答祁王殿下了,不是吗?”
又是一颗定心丸。
赵明昌动摇了。
如此听来袁二郎真像是一块金子!
有了这位,他们永宁府便可解一时之急,再不愁朝廷无人。同时他有心与祁王交好,可祁王却多有委婉之意,并未接纳,若是因为祁王想要拉拢袁二郎,顺带让祁王对永宁府也多几分看重,那真的是天大的好事。
赵明昌这会儿被温从说的,满脑子都是若是真与袁家联姻了的好处,却全然忘了最初担忧的那些弊端。
温从眼下水波流转,他似有似无地轻笑了声,刚刚端起茶杯,却听外面传来一声:“爹爹。”
赵家五小姐款款入内,先对赵明昌问安,随后又娇羞地屈了屈身子,给温从拜礼。
温从微微颔首,很快就低垂眼眸,无意交谈。
赵明昌蹙眉道:“楚云?你来做什么?”
温从起身,道:“大人繁忙,在下不便叨扰,先行一步。”
赵明昌明白温从是在避讳。
赵明昌立马道:“好。”
赵楚云忙回头,欲言又止,半晌才道:“爹爹,外面太阳大,让下人引着温公子走凉快的地方吧。”
赵明昌冷冷瞪了眼她,随后吩咐外面候着的管家送客。
温从人都走了,赵楚云的目光还恋恋不舍的看着对方消失的方向,赵明昌气不打一处来:“别看了!”他拍了一下桌子,“规矩呢!礼节呢!你娘就是这么教你呢?!我在会外男,外男!你一个闺阁中的姑娘,就这么闯了进来?”
赵楚云弱声道:“爹爹别生气,我就是来替娘传个话,那边寿宴的客人来的差不多了,让您去看一看呢。”
赵明昌冷笑一声,拂袖起身,朝外走去,赵楚云跟在身后,听着他爹啰啰嗦嗦地话:“我劝你不要痴心妄想,那个姓温的可不是你能惦记的!”
赵楚云羞涩地忙跺脚:“爹!你说什么呢!”
过了一处花廊,刚要迈步,一侧首,却见花廊外竟然多了四五个人,赵明昌吼了一声:“都站过来!”
赵家的几个小姐立马过来了,纷纷低头,道:“爹……”
这边温从离开后,听见了远处的呼喊声,他看了眼,只是那一眼,便又快又准的看见了庄继北,目光短暂落下,又快速收回。
管家道:“呀!别是庄家小少爷和丞相家的小少爷又打起来了?!”
温从好笑:“还没打够?”
别说,那边这次真的是又打起来了。
开始也只是几家公子玩闹,不过确实是他们嘴上没把门的,聊到了几家姑娘,顺带着就提及了庄苑南,说就说,说的话却是那种男儿家才能听的混话,庄继北听见后,立马怒了,吵了起来,赵家公子也不乐意了,觉得庄继北怎么有事儿没事就找他麻烦呢,因为这个话题就是他不小心引起来的。
于是,两人又打起来了。
打斗过程中,司徒惟慌忙劝架,不小心将过路的小太监撞到了,一个精美的御赐瓷瓶直接碎了一地,司徒惟痴在原地,吓愣住了,旁人也纷纷止住,大气不敢出。
小太监也呆住了,片刻,锐声:“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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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0 章
庄继北这辈子都忘不了那声公鸡嗓了。
真叫一个尖锐细长。
难听死了。
此刻,他们两人都在永宁府内,跪在空旷无人的大厅,等候发落。
比起之前打完架还能吵闹两声,这下是彻底安静了。
圣上的赏赐,被他们碎了,大罪。
庄继北心想,这次是不是就没抄书那么简单了。
赵煜宁道:“如果还是抄书能不能把我们继续关在国子监后面的那个阁楼。”
庄继北不忍吐槽:“要去你自己去。我宁愿直接挨板子。”
正拌嘴,庄苑南悄悄来了,带了吃食,温声道:“嘘,小声些,你们不要再吵了,我给你们带了点吃的。”
庄继北一见吃的都带来了,哀怨道:“我们不会还要在这里跪很久很久吧?”
庄苑南道:“要看司徒家的公子被怎么处置了,才能再说你们俩呢。”
庄继北一愣:“司徒惟?”
赵煜宁也一愣:“关他什么事儿?”
庄继北反应过来了,刚忙起身,“对啊,和司徒惟有什么干系?”
庄苑南宽慰道:“你们先别急,司徒家也来人了,正在商议对策呢,毕竟是摔坏了御赐之物,又是那小太监亲眼指认,说是司徒惟撞倒了瓷瓶……”
庄继北头痛道:“不是啊,这和司徒惟没关系,司徒惟是因为劝架,所以才不小心的……”
庄苑南道:“好好好,你们先别争吵,那边有定论了,我再与你们来说。”庄苑南要走了,庄继北一把拉住他,问道:“那司徒惟这会儿在哪儿呢?”
庄苑南道:“好像是在你们后面的院子里跪着呢。别担心,我也会去给他送点吃食。”
庄继北这人别的不好,唯有一点,就是讲义气。
对自己好的人,他绝不愿辜负。
司徒惟是他还没到京城就认识的人,也是第一个包容他接纳他的人,对他很好。明明就是他和赵煜宁打斗,损及对方了,哪有让对方承担的道理。
庄继北沉色,也不跪在这里了,甩开看守的奴仆,径直朝着他们后面的院子去了。
过去后,见到司徒惟,对方像是哭过了,满脸泪痕,庄继北踢了他一脚:“好好男儿,哭什么哭?”
司徒惟惊道:“你怎么来了?”说完话,只见后面雄赳赳气昂昂地又来了一个,再一惊:“你怎么也来了?”
庄继北和赵煜宁不顾下人的阻拦,来了这边,有人怕再惹出什么祸端,赶忙禀告了那边的几位大人。
没一会儿,丞相、庄大人、赵大人、司徒大人都涌了过来,还没呵斥呢,庄继北就率先道:“回禀父亲!那御赐之物并非司徒兄所损坏,是我不小心撞坏的!”
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却见赵煜宁也哐当跪下,气势丝毫不逊于庄继北,抢话道:“是我!和他们没关系!要罚就罚我一人!”
司徒惟呆在原地,半晌,没忍住眼泪,哭道:“继北、煜宁……你们……”声泪俱下。
庄继北看不下去了,拧了下他,“你得了啊,这么多人哭什么哭?”
赵煜宁也不禁道:“喂喂喂,你这样哭搞得我们也很丢人啊。另外,姓庄的,谁让你逞英雄了,呵,你小子就不怕回家去被你爹打死?”
庄继北懒懒道:“打死也是我活该。”
赵煜宁怔了下,抿紧唇,笑了声。他多看了两眼庄继北,头一次觉得这人……还挺顺眼。他偷笑道:“白痴。”
庄继北回一句:“蠢货。”
两人一个推一个,一个闹一个,同时笑出了声。
反正背靠大山,没什么好怕的。至少他俩是这么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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