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死寂中,是薛如君先开的口。
“那日我们去你家族,半途中捡到你后便按照你所说,直接折返烟霞城,并将烟霞城全面封锁。”
“昨日我实在担心阳生,便派了两个心腹前往,神灵族地界一片废墟,寸草不生。我心腹去时,还有火焰未熄。”
神灵族这一场大火,足足烧了两天两夜,将神灵族万年来的家园付之一炬。
司望北眸中不见半点光亮,少年身上全是死气。
薛如君抬手拍了拍司望北的肩:“虽然你与阳生还未完婚,但我们一家人已经认定了你,从此以后,你便是我薛如君第二个儿子。”
少年身上挥之不去的绝望似乎凝固一瞬,他缓缓抬眸看向薛如君,心中百感交集。
他失去了亲人爱人与族人,晏家人同样也失去了最疼爱的儿子与弟弟。
可偏生这时候,薛如君还来安慰他。
仿佛看出了司望北的想法,薛如君语气坚定道:“我的孩子我清楚,不管是胜雪还是阳生,都不会被这点苦难打败。不论是百年千年,他一定会回来。”
薛如君的视线一一扫过身边之人:“而我们要做的,是死守烟霞城,护住城中百姓,等我儿平安归来。”
她的视线最后落入某片虚无,似乎是在对自己说,也似乎是在对屋内之人说,又好像在对晏阳生说。
“乱世将至,我们便要守住最后一片净土。”
这是他们,作为饱受21世纪高等教育的人,在面对战争苦难时,必须要做的事。
*
秘境内。
黄沙蔓延万里,天空挂着明晃晃的烈日。
晏阳生有些记不清自己已经到这个小秘境中多久,他拼了命的修行,只盼着有朝一日离开这里时,能够有与阴灵抗衡的力量。
“今天是初几了来着?”不知周化作人形,双腿盘坐在地上,百无聊赖的玩沙子。
这里的景色从未变过,无风无雨,每日只能见日升月落,再明媚的太阳都变得无趣,再璀璨的星河都变得乏味。
就连不知周一个剑灵,都记不清今夕是何夕。
晏阳生刚打坐结束,冷不丁听到不知周的话,仔细回想了下,一时间也没想起来今天初几。
“不行,我们不能这样过。”晏阳生突然站起来,情绪有些激动。
他赫然发现,自己回首过去,那些南明院的同窗,好多人他都记不住模样了。
其实算算,他进入这里,也不过几个月时间。
现在是记不清时间,记不清那些不熟悉的同窗。
那再过些时日,他是不是会记不清自己亲人好友的面容?
到最后,他会不会连北哥和自己家人的面容都会记不清?
晏阳生以指为剑,神神叨叨的在地上一笔一划的画起正字。
画到最后,他越画越慢,似乎在回忆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终于,他停下动作,朝不知周咧嘴笑了笑。
“我知道了,今天是五月初九。”
【一更】
第二百四十章 叫他亲手杀了我又如何
乾坤历一万二千零九年,南明院院长柳重山身故,由南明院长域门门主应为玉担任新一届南明院院长。
同年,南明院崇明门门主顾行知之女顾清欢成为黑旗首领。
与此同时,南明院长老楼袭月叛出南明院,被封为黑旗左护法。
南明院崇明门弟子童飞跃叛出南明院,被封为黑旗白银使者。
六洲境内战火纷飞,昧谷殿苦撑半年,死伤无数,降于黑旗。嵎夷楼直接站队黑旗,免于死伤。朔方阁抵死不降,全员苦战。
该年,顾清欢更改年号,乾坤历一万二千零九年,正式更改为圣阴一年。
圣阴三年,朔方阁灭阁,六洲大部分地区沦陷。
同年,南明院院长应为玉之子应不染叛出南明院,被封黑旗白金使者。
圣阴六年,一款名为《明日》的小报出现六洲各地,《明日》每月初一、十五进行发售,内记载六洲各处奇闻异事,所写之事经求证全部属实。
同年,南明院抵抗黑旗,长域门全员战死,无一人后退。
至此,南明院实力大伤,以护山大阵封锁南明院,黑旗对南明院开展最后围剿。
……
圣阴十三年,几乎全面失守的初生大陆崛起一股反击力量。同年,决胜之都变更城主为亓官笑晚,亓官笑晚上任后,血洗城主府黑旗势力,全面封锁决胜之都,与黑旗宣战。
圣阴十八年,南明院三分之二地界失守,全院仅剩千人负隅顽抗。
同年,初生大陆的反击力量,占据初生大陆五分之一地界。与此同时,朔方阁重新立阁,新阁主为祁苍深。
圣阴二十五年,初生大陆呈现双雄争霸局面,轩辕傲雪于当年称女帝,正式向温云合与黑旗宣战。
圣阴二十七年,阴灵称道。
六洲除南明院、烟霞城、初生大陆轩辕帝国、决胜之都、朔方阁外,皆对黑旗俯首称臣。
*
圣阴二十八年,五行大陆,紫菱城。
“使者,我们抓住南明院隐匿黑旗中的奸细了!”
几个黑旗的人,押着一个断臂男修急匆匆的步入大厅内。
应不染坐在交椅上,为自己倒了杯茶。
他还没看下面被押着跪下的人,那人便已经恶狠狠朝应不染啐了口唾沫。
“应无尘,你个叛徒!今日就算你杀了我,我也不会将南明院护山大阵弱点告诉你!”
闻言,应不染没有丝毫情绪波动。
多年过去,当初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已经成为俊朗的青年。
只是他身上萦绕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阴郁之色,让他看起来格外阴沉,全然看不出当初模样。
倒是黑旗的人见这人如此放肆,一脚踹过去,又断了这男修几根肋骨。
应不染这才缓缓开口:“我记得你,崇明门的,叫方什么来着?”
“你还不配知道小爷的姓名!”
男修叫骂着想从地上爬起来,却被黑旗的人踩住脊背,只能狼狈的趴在地上。
“想起来了,叫方添源是吧?若我没记错,当初你与童驰关系很好。”应不染端着热茶缓缓起身,走到方添源面前。
听到童飞跃的名字,方添源睚眦欲裂:“住嘴!你们两个,还有楼御星,都是南明院的叛徒!枉你还是院长之子,你……啊!”
当方添源提到应为玉时,应不染毫不留情的将热茶全部浇在方添源的断臂上,引得方添源哀嚎。
应不染面无表情道:“若非童驰认出你来,我们也抓不住在黑旗潜伏了十年之久的你。”
他用最平淡的语气,说着最杀人诛心的话。
“幸好,当初你与童驰关系亲密,才叫他一眼便认出你来。”
方添源双眼猩红,后槽牙紧紧咬着,怒瞪应不染,好像想将应不染吃肉喝血,以泄心头之恨。
黑旗的人小心谨慎的问道:“使者,这奸细怎么处置?”
“拉去水牢,严刑拷打。”应不染说罢,又转身为自己倒了杯茶。
几个黑旗的人将方添源拉下去,直到拉出去很远,方添源的叫骂声还清晰的传到应不染的耳朵里。
“应无尘!你和童驰还有楼御星,全都要下地狱!”
“你们都该死!你们都是狼心狗肺的东西!”
应不染平静的听着越来越远的叫骂声,慢慢喝茶,视线有些放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们对得起晏阳生吗!如果晏阳生还在,他一定亲手杀了你们为南明院所有亡魂报仇!”
“咔嚓。”
青年握住茶杯的手突然用力,生生捏碎茶杯。
应不染回头,看向方添源被拖走的方向,轻声喃喃:“如果他还能回来,叫他亲手杀了我又如何。”
“不染,你在说什么?”
楼袭月从门口走进来,多年过去,青年的气质越发儒雅,谁也看不出他手上沾染了多少条人命。
见到来人,应不染弯唇笑了笑:“大师兄,你忙完了?”
“嗯,此番攻打南明院,折损不少人手。我与师父交手,他不敌我,重伤逃回了南明院。”楼袭月温声说着话,好像谈论的不是一场血雨腥风的战争,而是今天吃了什么,喝了什么。
应不染嘴角笑意淡下去,伸手环抱住楼袭月的腰身,整个人脱力一般靠进他的怀里。
“大师兄,我爹他……”
话出口,沉默了一会,应不染才又道:“没死就好。”
楼袭月抬手,将怀中人抱的更紧。
手下人进来时,看到这一幕吓得魂飞魄散,刚想跑,就被一道凌厉的剑气剜去双眼。他痛苦的跪在地上,却不敢叫出声来。
楼袭月一个眼神都没分给手下之人,语气格外温和,与他方才所做之事十分分裂。
“什么事,说。”
手下人脸色惨白道:“方才使者让拉下去的那个叛徒,刚入水牢,便死透了。”
应不染随口道:“拉去乱葬岗扔了吧。”
手下人忍痛离开后,应不染问楼袭月:“童飞跃还在烟霞城外驻守?”
“嗯,阴灵说烟霞城一日不破,他就需一日驻守在烟霞城外。”楼袭月道。
应不染冷笑一声:“这些年司望北守着烟霞城,阴灵让童飞跃隔三差五与司望北对阵叫骂,她倒是看的一出好戏。”
楼袭月摸了摸应不染的头,淡淡的称述事实:“烟霞城马上就会破了。”
【二更】
第二百四十一章 总觉得你情丝长出来了
烟霞城。
城墙上,司望北一身鸦青长衫,身子笔挺的伫立在风中。
在距离城墙不到五里的地方,安营扎寨着黑旗部队。
黑旗营帐前,童飞跃望着远方。
如今两人都是修士大能,这点距离在他们眼中,不过咫尺,对面人的每个微表情,他们都能看得清。
晏胜雪顺着城墙梯爬上来,顺着司望北的视线看去,笑道:“你与他隔三差五便这么遥望一番,每每动起手来,却又不见你心软。”
前几年时,夏白衣来过一趟烟霞城。经过他这些年苦心孤诣的研究,找到了令晏胜雪重新修行之法。
经过几年的修行,晏胜雪已经半步金丹。虽说和从前修为相差甚远,对于晏家来说,这也是喜事一桩。
他们挽留夏白衣,但夏白衣放心不下南明院,待了三月又在司望北的秘密护送下离开。
司望北淡淡道:“曾是友人。”
晏胜雪轻叹一声,转移话题:“看他这架势,不出三日又要进攻一番。”
烟霞城已经封锁二十八年,这些年来,外面民不聊生,烟霞城百姓还能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虽说日子比从前苦,但好歹都有命活。
数不清的战争,每每烟霞城总是险胜一招,未能叫黑旗破城而入。
距离上一次童飞跃攻城已有五月有余,双方胶着不下。
“乾坤镜即将彻底修复一事,传遍六洲。待乾坤镜彻底修好,就是我们烟霞城的死期。”晏胜雪清楚,烟霞城这些年来,随着司望北的强大,每次战争损伤越来越小,是各个独立势力中最让阴灵憎恶的一个。
尤其是他们还是晏阳生的挚爱至亲,阴灵断不会放过他们。
而乾坤镜大约就在三日内修复。
司望北道:“当初都传,乾坤镜几年便能修复。拖了二十八年,大抵时候真的到了。”
就算乾坤镜也站在正义这边,可它不过就是个物件,终归抵不过有灵的阴灵。
两人站在城墙上,最后谁也不说话,沉默的看着远方。
这个方向,除了是童飞跃驻扎的方向,更是当初晏阳生进入秘境的方向。
*
决胜之都。
亓官笑晚躺在美人椅上,微微歪头,一脸懵的看着上方突然出现的人脸。
辨认了一会,亓官笑晚才疑惑的开口:“你咋进来的?我不是封城了吗?”
祁苍深咧嘴一笑:“我阵法如今大成,加之有你的信物,传送阵就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将我送到你身边,我将此阵命名为,追蝶阵。”
亓官笑晚猛地坐起来,满脸疑问:“你没病吧?”
当真他听不出来追蝶是啥意思?追着花蝴蝶过来的阵法,又叫追蝶阵。
自从他当上决胜之都城主之后,就没哪个胆大包天的敢叫他花蝴蝶,祁苍深这厮简直不想活了!
“不对啊,你哪儿来我信物?”亓官笑晚看着祁苍深的表情都变得鄙夷了几分:“梁上君子?你竟然是这样的乌鸦嘴!”
祁苍深一脸正色:“怎么可能偷你东西?当初天天揍你,你断了几根头发在我手里,我随手塞进须弥戒中,没想到还有这等妙用。”
他才不会说出,当初他揍花蝴蝶的时候,不小心薅秃了亓官笑晚一缕头发,怕亓官笑晚发现,他连忙塞进须弥戒,后来就忘了取出来。
还是前几年他自创阵法时,在须弥戒中找天材地宝,不小心翻出来了。
亓官笑晚顿时咬牙切齿:“就是你丫当初薅我头发!老子还以为是轩辕傲雪干的!”
“咳咳,不重要,说正事。”祁苍深赶紧把话题扯回来。
说起正事,亓官笑晚也变得严肃起来。
如今二人都是一方大能,又都手握重权,严肃起来时,还真像那么回事。
祁苍深道:“乾坤镜即将修复一事,你想必也听说了。不巧,前几日我沉寂多年的眼睛又开始犯病,我的眼睛看到,三日后乾坤镜彻底修复,阴灵亲驾,血洗烟霞城。”
亓官笑晚眉头皱起:“晏城主大乘期大圆满,城主夫人也半步大乘,司望北已是渡劫期,烟霞城还有数百名高阶修士和无数低阶修士,这般轻易就能被血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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